觸動我的 Death Cleanning

我是從2018年開始，真正對自己的物質生活開始實踐做減法的。觸動我的就是2017年底我母親過世後，我整理她的遺物。

我母親過世後，我在上海逗留了一個月，一是陪我父親，他很受打擊；二是整理我母親的遺物。這是個既溫馨又難過的過程。我媽愛攝影，留下整整一書櫥的照片、底片和攝影器材。這些我都沒有大動，因為將是個巨大的工程。我隻隨機抽出一些照片看看，美好的回憶（知道拍照的曆史背景）和我自己的一些想象（我不知道的背後的故事，我離開我媽三十年，她的生活之於我有巨大的“黑洞”，我不了解），那是溫馨的感受。我媽也是個愛收藏的人，集郵、集幣、集鑰匙圈、集各地旅遊的小玩意兒，還有值錢、不值錢的真假金銀首飾，林林總總一大堆，衣物就更不用說了。光是毛線、布料就整整三箱子，有的是幾十年的老貨了。老一輩人曾經窮過，養成了愛積攢、不丟東西的習慣。後來日子好過了，買、買、買。我媽家的鴨絨被和羊毛毯好多條，但以前的舊棉花胎還收著。真是花了百萬買房子，一部分用來堆雜物。

整理的過程也是回憶的過程，像回放他們逝去的生命過程。但最後被扔掉的是大部分。很多東西對我母親是有特殊意義，承載著她80多年的生命之重。但對於她的後人，意義不大。整理的最後，我看著一包包被處理掉的東西由小區裏收垃圾的人搬走，心裏很難過，但這又是必須的。

回美後，我檢視自己的家，想象如果我走了，我所擁有的這些物件的下場會是如何？哪些隻是對我有意義？哪些是我希望後人能保留的？人這一輩子，會有多少東西從你的生命中經過，你的生命體驗也是由這些東西賦予的、折射的、呈現的，不能否認它們曾經存在的價值。但是到了一定的生命階段，要回過頭去看看，開始做減法，物質上的相對容易，該有的應該都有了，盡量不要再添置不必要的，就因為它好看、你喜歡。我已學會和訓練了自己：世上好東西太多了，但我不一定要自己擁有，讓它放在店裏我欣賞就行。“一個人的寶藏，是另一個人的垃圾”（反之亦然）。我視為珍貴的東西對後人可能毫無意義。與其讓別人扔掉，不如自己提前處理。多餘的好東西送人，物盡其用；現在就不可惜可以扔掉的就扔掉；可以捐掉的捐掉；............ 我也曾經收藏過很多東西，這幾年我已停止。我也曾一進自己喜歡的店就忍不住買買買，尤其是服裝店打折季。我現在已經能克製自己要三思後再買，一個對我有效的辦法是第一眼看到喜歡先不要買，回家，看看自己的衣櫥、廚房櫃，我缺這一樣東西嗎？肯定不缺。等幾天如果我腦子裏還惦記著它，再去買，因為那是真喜歡了。如果再回去貨已沒有，我也不遺憾，反正不是必需品，安慰自己省錢了。我幾乎不網購。這大概是住紐約的好處，實體店又多又離得近，實眼看、真手摸，可以準確判斷那物件是否真是你想要的。

每個人處在自己的生命階段，不同階段要做不同的事。我覺得我已經覺悟，開始過我想過的生活，物質上輕裝簡從。等世界開放了，繼續我的旅行，多用眼盡收人間的美景，體驗人生的美味，追求精神的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