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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留痕 (15)

(2005-06-14 21:20:53) 下一個

第二天中午,蘇婕好好地在宿舍坐著,侯衛東卻來了。

蘇婕向來怕見到他,最近更怕了。

侯衛東在念研究生。蘇婕來學校報道後,立刻被同來的老鄉領去朝見高年級的侯衛東。那會兒她剛下火車,暈頭漲腦,還搞不清東南西北呢,心情又極端興奮,隻注意到他當初對自己不冷不熱地,跟其他熱心的老鄉完全不一樣,根本沒有留意這個人。以後再見到他,他就總是冷嘲熱諷,找茬兒跟她鬥嘴,仿佛她做什麽都不好,蘇婕十分困惑,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他了,跟仇家似的。

於是蘇婕常常躲著他。

可是躲也躲不過,每次聚會如果有他,基本上都能因為什麽事跟蘇婕拌會兒嘴,倒也不會讓蘇婕大惱,可是就是說不出的別扭。

比方說這學期剛開學時,他聽說蘇婕會織毛衣,就非要讓她給織一件。如果是別的老鄉,蘇婕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換了他,蘇婕就不願意了。憑什麽?怎麽好意思要我織?織毛衣要花很多時間的,T大功課那麽緊,得犧牲掉多少睡眠時間才能織得起來?於是她毫不客氣地說:“不行,我沒時間,讓你媽媽給你織吧。”

“她織不好,再說樣式也不好。”

非要她織不可。蘇婕礙於老鄉的麵子,拒絕不了,滿腹牢騷地買了線,找了一套粗的毛衣針,給他織了一件毛衣。每次拿起針一針一線織的時候,她都織得飛快,也不求質量了,隻求早日交差。

然而侯衛東卻從他實習的地方特意寫信來:“你織的那件毛衣,孔太大了,漏風,在火車上差點凍死我。”

蘇婕選粗的毛衣針,確實有點偷懶應付差事的意思,想快點織完。不過她並沒有想把侯衛東凍死,因此雖然那封信讓她笑了一通,心裏還確實有點歉意。

生日前,侯衛東卻突然從實習的地方回來,說是專門回來給她過生日的,鬼才信呢。

可是他卻真的送了她件生日禮物,是件繡了很多花的兔羊毛毛衣,說:“也算一並謝謝你,給我織毛衣。”

蘇婕抵死不收。侯衛東就把毛衣扔在地上,走了。真是的,太強迫了。蘇婕隻好把袋子撿起來帶回宿舍。

同屋的上海女孩看到那件毛衣,叫到:“呀,這可是件好毛衣,看那料子和精致的繡花,肯定是名店買的,價格不菲。”

蘇婕撇了撇嘴,管它菲不菲,難看死了,最不喜歡這種花裏胡哨的東西,侯衛東的審美觀大大地有問題。

那件衣服從此壓了箱底。

可是侯衛東竟然又來了。他很少來找蘇婕,更是很少一個人來找蘇婕,並且一臉嚴肅。

蘇婕心裏害怕,聽侯衛東說“走,跟我出去散會兒步”時,她仿佛覺得有什麽危險在向自己逼近,所以拚命搖頭,用極其不耐煩的語氣說:“不行不行,我要睡午覺了。”哪有大白天一男一女去散步的?神經病!

侯衛東不理她,拽著她的胳膊就往外走。蘇婕哪受過這樣的委屈,掙紮著抗議著,可是又怕人看見笑話,不敢弄出太多動靜,拉拉扯扯地被拖出了宿舍樓。

這都什麽事兒呀?!難道還有強迫散步的不成?她氣壞了,趁出了樓門侯衛東撒手那一刹那,就猛轉身要跑回去,結果又被侯衛東眼疾手快地逮住,氣喘籲籲地再押著往前走。

夏日正午的陽光下,蘇婕擦了下額頭上細細密密滲出的汗珠,想道,看樣子侯衛東今天是認了死理兒了。她看看侯衛東,他那胳膊都恨不得跟自己的大腿一樣粗,無論如何也打不過他的了,於是不再掙紮,低聲吼了一句:“好了,跟你走就是了!”胳膊一甩,要甩開他。

侯衛東將信將疑地撒了手,蘇婕說話算數,跟著他,兩個人一路沉默,來到了一片鬆林。

那裏遠離宿舍區,這個時候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兒,附近校辦工廠的煙囪裏,懶洋洋地冒著白煙,遠處蟬兒在吱吱地鳴叫,使這個靜謐的樹林裏有了幾分咶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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