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中的小故事之少年彼得

彼得是我的同事，有一頭顏色很正點的金色頭發，身材瘦瘦長長，一張小圓臉上麵布著幾顆星星點點的青春痘，還沒有完全長出成年男人的棱角。每次碰麵，他會對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和嘴邊若有若無的兩個酒窩，讓我心裏忍不住想，誰家父母好福氣，生得這麽一個俊朗、謙和懂事的孩子。

彼得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告訴我，他還是個在校的學生，和我們店裏其他的年輕店員一樣，正職做學生，學習之餘出來打分零工，賺自己的學費、零花錢。

他常常在周末或者是晚上當班。他的工作包括這麽幾項，第一，是將裝滿了貨物的沉重的拖車從庫房裏拖出來，打開包裝箱，爬高上低，把貨擺在貨架上，並隨時保持貨架的整齊、以及貨物充足；第二，每當有客人買了大宗的物品，比如電視、電腦之類，無法自己拿到車上去，或者，當有些腿腳不便的老太太老頭子買了很多物品不方便自己搬到車上時，服務台會呼叫彼得，請他協助。這時候，彼得會在他的淡藍色的短袖製服上麵，按照店裏的安全規章，套上一件帶反光條的背心，跟客人一起將所購貨物搬到汽車上去。溫哥華的冬天，常常細雨綿綿，又濕又冷，看著彼得就這麽穿著短袖衫跟客人出去，我會為他覺得冷，也心疼這孩子做這份工作、賺這點小錢實在不易。

偶爾，當店裏客人太多，收銀員人手不夠時，彼得也頂上一下。

哦，對了，彼得還有一件工作，那就是在關門之前收店裏的垃圾。這個時候，他會推著一個小垃圾車，把每個收銀台裏的垃圾桶清空。那一次，他推著垃圾車路過我那裏，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舉著我們的垃 圾袋喊他：“嗨，小夥子，能不能請你也收了我們的垃圾？”其實，我們櫃台的垃圾不歸他們管，都是我們自己倒的，我那天偷懶，算是倚老賣老，就麻煩了他。

他本是可以說NO的，但是，他衝我好看地一笑，就接過了我手中的垃圾袋，我和他就這樣認識了。從此之後，隻要輪他收垃圾，他都要專門過來問我一聲：“你們有垃圾嗎？”

有一天晚飯時間，我在我們的員工休息室碰到他，他問我：“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個關於汽車保險的事情？”

我很高興終於有機會為他做點事，趕緊說：“這個太可以了，你問吧。”

他說：“我想買一輛車，想知道要花多少錢上保險。”

我說：“這個沒問題，你待會兒拿著駕照到我那裏來，等沒有客人的時候，我幫你估計一下。”

當我看到彼得的駕照的時候，才大吃一驚，這個孩子竟然不久前才剛剛拿了駕照，現在隻有十七歲，隻是個高中二年級的學生，而我店裏其他打工的孩子，絕大部分已經是大學生或者研究生了。

他這麽小就出來打工賺錢，讓我十分感慨，而他看上的車，更是嚇了我一跳：這孩子胃口不小，竟然想買一輛三年新的二手的奔馳，那個保險的數額可絕對低不了。

我將他的資料以及那輛車的資料輸進電腦，對於他這個尚無一年的駕齡所以沒有任何折扣的新手來說，保險的數額果然不低。我問他：“這麽大一筆錢，你打算月付呢還是一下子付清？”他拿著那張單子看了看說：“我準備月付。”

聽了這話，我對他說：“記得買車上保險的那天一定帶你父母一起過來，你尚不滿十九歲，沒有你父母的簽字你是買不了車的，而且，沒有他們的簽字，也不能給你做月付。”

他衝我伸伸舌頭笑一笑，道了謝之後就走了，留著我一個人在那裏瞎猜想：或許，彼得隻是不知汽車保險的水深水淺，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在我們店裏做零工的錢可以支付一輛奔馳吧？也或許，他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看好了中意的車回家跟父母撒嬌耍賴磨著要錢，做伸手派也未可知。

一段時間無話。

上個星期天，我又在休息室裏碰到他，他正在自己的手機上玩遊戲，玩得不亦樂乎。彼此打過招呼之後我問他：“彼得，你看上的那輛車怎樣了，有沒有買下來？”

我期待的答案是：“喔，那輛車太貴，保險也太貴，我覺得供不起，暫時不考慮了我。準備買一輛價錢便宜保險也便宜的老車。”

可彼得給我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差點沒有驚得讓我把下巴掉下來。他在自己的手機裏翻看了一下，拿到我的麵前，笑眯眯地說：“我看上了一輛全新的寶馬，這是照片。酷吧？”

那是一輛深藍的寶馬，靜靜地在陽光下散發著漂亮的金屬的光澤。這樣一輛車大概要五六萬元才買得下，他一個打零工的中學生、小店員買這麽一輛車，如何供得起？如果真是跟父母做伸手派，那這家裏也就太慣孩子了，這在北美大大、大大地不尋常。於是我說：“好家夥，好是真好，可是你賺這麽點工資哪裏供得起？”

我旁邊的一個女孩子也湊過頭來看那輛車，並雪雪呼酷，聽了我的話，插嘴說：“你別看這個小家夥，人家可是賺大錢的。”

我驚訝地看著彼得，想看出來他哪裏長得象賺大錢的人。彼得看出了我眼裏的疑惑，一笑說：“對呀，我正準備和我的搭檔一起成立公司，擴大我們的業務呢。”

那個女孩子看起來跟他很熟，在我還沒有來得及提問的時候就插嘴說 ：“看來你們生意真的是不錯，你們準備租用店麵嗎？”

彼得很老道地回答：“我們是不準備租店的，那樣費用太大。我們已經把我搭檔家的地下室清理出來，訂購的打印機也在這一兩天就運來了。我們已經開始有訂單，一旦打印機調試好就可以開工。並且，我準備說服我那開會計師事務所的老爸給我們的公司做免費的會計師。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向政府申請一個營業許可證。”

聽他頭頭是道、有條有理的這麽一說，就可以判斷這孩子雖輕，但已然是個老道的生意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好奇地問道：“你做什麽生意？”

他說：“我和我的搭檔一起設計圖案，將它們打印在T恤上，賣給學校裏的同學，因為了解同齡人的品味，這幾年我們的生意特別好，賺了不少錢。如今，好多其他學校的學生也來向我們購買，所以，我們準備擴大業務，成立自己的公司。”

原來如此，我弄明白了，這個十七歲的小家夥還真是個吸金高手，能夠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勤奮努力在比這更小的年齡就為自己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子，實在是後生可畏，令我這個阿姨輩的人佩服不已。

彼得的人生路剛剛開始，相信他的未來一定可以做得更大更好，我看好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