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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渡》下部 《二十二》 三更快馬五更帆

(2020-05-31 21:23:32) 下一個

鍾淩的師父馬淳原是大內高手,因某種因緣與淩父相識,視為生死之交,後辭去公職,成為淩家的私家保鏢。鍾淩自小跟他形影不離,武藝更是大半從他身上學來。那馬淳除了擅長馬術長刀,八卦掌,形意拳,在使暗器,打穴,迷藥方麵都有一手。少年鍾淩卻很看不起那些技藝,笑其下三濫,死活不願意學。馬淳長歎道: “少爺,技多不壓身啊,誰知道呢,有時候還真得靠這些枝微末節的玩意,才能逃過一命呀!”後來在澳門,長日無事,馬淳就拾起海邊的石子,讓鍾淩練手勁和準頭。又因自己常常要去藥店抓藥,就趁機教鍾淩認藥,跟他說哪些藥效淺,隻能致昏;哪些藥混起來淩厲,立可致命。他逛街時買來一種特別的香料,磨碎,和在藥汁裏,說:“這樣中和在一起,才能把藥味和香氣統統壓住,滲在任何一支普通的香裏,無香無味,不會被起疑。你記得要看到燃點過半,才能生效!”鍾淩那時百無聊賴,要學不學,隻因年輕記心好,竟不知不覺,一樣一樣都學曉了。師父去世時,他留給鍾淩的遺物隻有一長刀一小鐵鏢暗器。那長刀後來隨著小船沉到海裏了,那小鐵鏢跟著鍾淩飄洋過海,終於在美國西部某個冬天的近晚,被鍾淩摸出來狠命一甩,命中一頭巨熊的眼睛,救了他自己和獵戶兩條人命。

鍾淩萬沒想到,自已竟然也有需要用到迷藥的一天!那晚他飯都沒吃,身穿夜行衣,先是找到小方子,吩咐他去配藥,買香,再叫齊一隊擅長夜行的好手,約好當晚三更行動救人。自己則騎上快馬,親赴監獄現場查看環境。因為關押的是重犯,那監獄地處荒涼,門外看守倒不是特別嚴密,惡狗比人多。鍾淩輕輕一躍,跳上屋頂,借著近晚的天光,從天窗往裏麵仔細查看。那些房子很是堅實,鐵鎖處處,裏麵關押的犯人,個個都被折磨得血肉模糊,手腳都上了枷鎖,不少人昏迷倒下,生死不知。鍾淩一處處查看,終於找到了盛老板,他周身血痕,背靠在牢房的一角,正在強打精神,跟牢房裏另一個人說話:“麥哥,說實話,我這是第一次參戰,真有幸跟您並肩一起戰鬥,打得還蠻痛快!。” 另一人半躺著,有氣沒力地答道:“別提啦,這次我時運不濟。若是我年輕個十歲,甚至五歲,肯定逃得掉!還能想辦法把你們全體都救出去。”盛老板點頭道:“那倒是真的,麥哥您威名遠播,幾次都在刀尖下殺敵救人,讓清兵聞風喪膽。這次您領著咱們連續突圍十幾日,打到最後一顆子彈,真是勇不可擋!要不是為了救我們幾個慢手的弟兄,您肯定不會被抓,真是對不起啦。”

麥哥搖頭道:“這次在刀尖下救人沒錯,卻跑不贏那幫賊後生,冇鬼用!” 不想再接著這話題說下去。

鍾淩本不想久留,卻聽聞那人正是阿韶的“熟人”麥哥,就認真看了看,咦?此人不正是幾年前自己在街頭救過的義士麽?當時他聽到麥哥喊了句“你阿韶嫂”, 一激動就去幫他把強敵打跑。看來他真的是和阿韶相熟沒錯。

此時麥哥又說話了:“盛老板,你是本地人吧!明天午時之後,你會有家人前來辦後事麽?”

盛老板搖了搖頭:“不瞞您說,我在老家老早就娶了一門親,還生了兩個孩子。可我在這邊,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哪裏敢讓他們來?這十來年,我在上海,隻嫖不娶。。。這樣也好,家人不受牽連。明天。。。要是好命的話,雄門的弟兄們或者會前來認人。。。麥哥您呢?”

麥哥抬眼望天,想到阿韶和海仔:“兄弟,我好想能再見我老婆一麵啊!她若是知道我在這裏,肯定會來。可是她在檀香山啊,那麽遠。。。“不覺淚水長流,哽咽又道:“這次去潮州之前,本想去見見她再走。其實我每次有大行動之前,都爭分奪秒回家和她見個麵,講幾句話體貼話才走得心安。可是這次,我從美國大陸直接坐船回國,沒有繞路去見她,現在回想,真是後悔呀!”

“真沒想到麥哥竟也有鐵漢柔情的一麵,不知道是哪位出色女子,能讓麥哥如此專一上心?老實說,我和我那婆娘,真是話不投機,此刻更想念的倒是那兩個半大的孩兒。想到他們明天就沒爹了,日後會被人欺負,心裏真他媽的不好受。”

“我在娶她之前,也是隻嫖不娶。她確實是我的福星,救星。這輩子,下輩子,我都隻愛她一個。。。”

“真是羨慕你呀麥哥,這種姻緣,天造地合,可遇不可求啊。”盛老板撐到此時,槍傷痛楚難擋,勉強說完這句話,就昏了過去了。

麥哥淚又湧出:“兄弟你別心急呀,閻王爺還在睡大覺呢,我們一定要撐到明日午時才能走哇。。。” 良久沒聽到回答,竟自顧自說下去:“阿韶,別怪我沒去和你告別。。。阿韶,我對不住你,阿韶,我好愛你,阿韶,我好想你。。。阿韶,真想再見你啊。。。”一直喃喃自語,獨自流淚。

鍾淩在屋頂,聽他聲聲喚著阿韶,心裏不快,心想難道此人不是阿韶的表親,而是。。。?不敢再想下去,趕緊打馬回家。進門見到阿韶滿麵愁容,忍不住一問,果然激出阿韶承認:自己正是那姓麥的老婆!鍾淩頓覺天翻地覆,心亂難受,口不擇言,都不記得自己和阿韶說了些什麽!隻記得最後抓起兩瓶老酒,隻想關起門來,喝個爛醉!

一更已過,他越喝越怒:“哼!竟要我去救他?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子我也許會送命?難道我的命就沒那老頭子的命重要?我的危險就不成危險了?” 一瓶酒已空。

二更既過,他越想越酸楚:“看來在她的心裏,還是那姓麥的更重要。我憑啥要去救他?不殺他已經是給足她麵子了。。。我今晚隻救盛老板好了,那姓麥的反正也活不過明天!” 一搖,兩瓶酒都空了。

“叩叩”此刻小方子在外麵敲窗,小聲道:“師父,咱們都準備好了!出發吧!”

他定了定神,到庭院打了一大勺冷水,從頭到腳澆下,感到發燒的腦袋頓時清醒了好些。他揚手讓小方子進來,吩咐他幾句,小方子點頭,領命而去。鍾淩重新換上夜行衣,這次還把長槍短槍都拿上了,到門口一看,手下早就牽了匹快馬在等他。他翻身上馬,領著一隊驍勇的人馬直奔監獄。

小方子此時,卻忙著把所有附近的雄門弟子都叫醒,讓他們立刻準備,天亮之前分批上船走。實在不想走的,也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幾個月。鍾淩在這幾年,把在碼頭業務賺到的錢,除去最基本的工資和維護費之外,全部用來購買船隻,並打通前往東南北三個方向的海路。現在,雄門自家擁有的船隻,往東可去台灣,往北可達日本;往南最遠可抵香港。多年的海外經曆,把他的思維從陸路擴展到海路,一旦有能力,就立馬去買船備用。沒想到啊,這麽快就用上了!小方子一直到今夜,才真正佩服師父的遠見卓識,才真正明白:勇猛隻可一時,而智慧可得長久!

鍾淩此刻,已抵達目的地,為了避開那些惡狗,他派人先行在門外點香,等狗和守衛都迷倒之後,再往裏麵各個方向點香,一個盲點都不能放過。等監獄裏裏外外全體人員都迷倒了,香火也全滅了,鍾淩才帶著弟子們掩了口鼻往裏衝,砸開門鎖,把犯人一個個背出來,放到早就備好的馬車裏。

“師父,連那些不是咱家的都要救嗎?”手下問道。

“我隻救自家人。因為不清楚其它人的身份來曆,可不要惹麻煩。”鍾淩此時就在盛老板的牢房裏,手下會意,把盛老板背起來就走。

鍾淩看著躺倒在地的麥哥,一直皺眉沉思。

“師父,他們全都上了馬車了!咱們趕緊撤吧!”手下進來催了一次,又一次,不明白師父在那暗房裏想著什麽。

“你們先走吧,到碼頭找小方子,他會安排好船隻。我再最後看看有沒有破綻,留一匹快馬給我就好。”他終於說。

“我留下來陪您吧!”手下不放心。

“不用了,聽令快走!”鍾淩聲音加重,那手下沒法,說了句:“師父一切小心!”拱手出門,領著隊伍走了。

鍾淩最後打定主意,長歎一聲,把麥哥扛上馬鞍,自己飛身上馬,在黑暗裏馳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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