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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渡 (小說)《十七》天邊的芳草園

(2018-10-02 13:24:09) 下一個

韋伯一覺醒來,已經是晚飯時分。平常,他都是往樓下的酒吧去隨便吃一些。廚師也就是酒吧的波比,他每天按心情來做飯。多數是三文治夾冷肉:牛肉,羊肉,野雞肉。。。偶爾心情好,就做些熱菜:土豆泥,牛肉燉洋蔥湯,甚至烤牛排,烤火雞。不過,那樣的日子,通常是節日前後被老板命令要做的大餐。心情不好時,沒有晚餐,隻有烈酒和煙草。

可是在這個傍晚,空氣中飄蕩著一種奇怪的香味,韋伯心想:波比這小子,肯定又有啥豔遇了,難道又來了些我不認識的女孩?

一邊扣著衣領下樓:“波爾,今天做了些什麽好吃的?聞起來不錯。。。”

可是,波比根本不在廚房。韋伯找了一圈,被香味吸引到外麵。

來到離酒吧不遠的一處空地,一圈人都在吃著什麽,香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阿韶被圍在中間,滿頭大汗地送湯送菜。她在某天清晨醒來,聽著鳥鳴,突然間福至心靈,把正在熟睡的鍾淩搖醒,令他把那個在礦場被遺棄的大鍋搬回來,還指揮他在客棧後門的空地,用廢磚砌了個爐子,把大鍋放上去。

你這是想幹嘛呢大小姐?”鍾淩一邊砌磚一邊笑問:“開餐館啊?不怕再被砸啊?”

他們的生活才剛剛上了正軌:鍾淩硬著頭皮回到礦上,心想實在是逼人太甚的話,大不了施展拳腳,把那些狠工頭們猛打一場再逃走。還好,除了一些奇怪的隔閡的目光,他沒有遇到什麽特別糟糕的待遇。礦場裏的中國人早逃光了,他隻好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從早到晚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到了第三天,兩個小個子的愛爾蘭人湊了過來,幫他運土,三人很有默契地組成一個小組,幹起活來輕鬆多了。

在阿韶那邊,她很容易就搞定了那見錢眼開的客棧看門人:一個月十元的房租,包熱水,還有早上吃剩的牛奶麵包----出入不要讓別人知道就行。那客棧隻長期住著幾個妓女,她們晚飯時分才起床打扮,到天亮吃過早飯就睡覺,和阿韶他們的早出早歸,完全是兩個時間表。阿韶還有辦法去那雜貨店搜羅他們不要的東西:牛下水,雞腳,魚頭魚尾,羊骨牛骨。。。每天都能用一個小小的鐵桶,收拾些菜火,在客棧外生上火,燉些又便宜又好吃的東西給鍾淩補身。最先向她討吃的是那看門人,樂嗬嗬地捧著一碗蛋花湯回去。之後是那些傍晚起身的妓女們,天天敲著門去跟阿韶討吃的。還打手勢說願意給錢。阿韶當然不敢要,心想我這水平,開餐館的二叔不要笑死哦。。。

那一天,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口大鍋,心想二叔他們開店,一開始都是酬賓試吃。對,就這麽幹!

於是,她用那口鐵鍋,真的就做起飯來。先是做好一鍋飯,再用玉米,雞蛋,還有一點野蔥,做了一道雞蛋湯。又用最便宜的牛肉燴洋蔥。沒有醬油,她就用當地出產的豆子,熬爛了再加鹽和糖,炒成液狀。於是,忙了一天,在香氣蔓延中,她給路過的人送上一湯一菜一飯,試吃不用錢,皆大歡喜!波爾,韋伯,還有那些難得出門的妓女們,都紛紛捧場,吃完後都豎起大姆指!

阿韶就用她有限的英文說:“明天!錢!”眾人齊點頭:“明白,好!”

第二天,阿韶用她的自製醬油,做了兩道菜:炒土豆絲,洋蔥雞粒。加上飯,每份一角錢。當天就賣了三十份,收了三元錢。材料隻用了一元錢,淨賺兩元!阿韶大受鼓勵,決定一周三次,把飯店開下去!

客棧的人都成了她忠實的顧客,每到周末,礦工們成群而來,飯菜很快就賣光了。獵戶把最新的獵物賣給她,雜貨店則在韋伯的周旋下,從三藩市進了一些真正的中國貨:大米,醬油,醋,蔬菜幹。。。鍾淩給她塔了個簡單的棚子,她掛上了一塊木匾,上寫:芳草園。

她想念故鄉美麗的碧野阡陌,溫暖的花香四季。在這裏,四顧蒼涼,野草淒清。芳草園裏,唯有飯香。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三個月後,他們儲夠了100元,很是高興了一番!可是算了半天,發現還是不夠的,路費船費加上吃用,怎麽也得多幹兩個月才行。阿韶的芳草園生意很好,可是隻有一個大鍋,一雙纖手,她實在是忙不過來,每次做30份飯菜已經累趴下。鍾淩怕她太累,堅持要她幹一天歇一天,她喜歡那被寵的感覺,就笑著答應了。

可是,排華的聲浪,在美國越鬧越大。越來越多的機構拒絕雇用華人,甚至寫到州政府的法律條款裏(後來成為聯邦法律數十年)。鍾淩所在的銅礦,當地政府又擁有一定的股份,於是在那一周的工作結束後,工頭給鍾淩結算完工資,不無遺憾地說:“你其實是個很好的礦工。。。但下周不能來了,你被解雇了。”

鍾淩二話不說,掉頭回家。難過當然有,那晚他連飯都不想吃,盯著房頂發呆。阿韶剛好也在家歇著,就陪著他,一起躺在床上。

哎,別發呆難過啦,跟我一起開飯店,難道不一樣賺錢麽?”她安慰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他悶悶地答。

確實。。。”她歎了一口氣:“所以還是要回家。。。”

她換了歡快的聲調:“你要不要聽一個好消息?”

什麽?你爸終於來信啦?”阿韶三個月前給她爸爸寫信報平安,現在天天在盼回信。

不是啦。。。而是,你要當爸爸啦!”她含羞道。她已經知道好些天了,一直在想該怎樣告訴他。

真的啊?”他兩眼發亮,跳了起來:“別看我心情差安慰我啊!”

阿韶笑著捶他:“什麽呀,這種事能亂說的麽?我已經用好幾種方法測過了,錯不了。”

鍾淩開心得把阿韶抱起來,再舉高,“哈哈!我有兒子囉!”

“哎呀別亂轉啦,我頭暈啦!”阿韶被他的反應逗樂了:“我偏要生個女兒,氣你!”

鍾淩把她放回床上,用手輕掃她的俏臉:“女兒要長得像你,也隻好收了。”

你什麽意思?說你長得比我更俊?討厭啦。。。”話雖這麽說,卻用手輕撫他高挺的鼻梁,濃密的眉毛,柔軟的雙唇。心想:這個北地人長得還真是挺好看的,那側顏,那身高,和高大挺拔的西人比起來,竟一點都不差。。。

鍾淩卻移開她多事的小手,直接吻上她的雙唇。那裏潤澤甜蜜,讓他流連忘返,越吻越深。阿韶喘著氣想推開他,哪裏能夠?隻好隨他吻個夠,嬌喘連連,滿臉羞紅。

夜深了,卻都沒有睡意。他說:“明天我去抓魚,至少一大一小兩條。。。”

河邊好遠的。。。你又沒有魚杆。。。”

那就去山裏捉隻野雞吧,給你燉雞湯。。。”

你又沒有獵槍,跟那些凶巴巴的獵戶去借?不怕挨打呀?”

那好吧,聽老婆話,砍柴,燒火,當侍應,總沒意見了吧?”他笑道,側身裝睡。

“嗯,那還差不多。。。”她甜笑。隔了一陣,手搭上他的腰:“還記得麽?你說過的,隻要在一起,天涯海角都可以是家。。。我覺得呀,也沒說錯。。。”

他沒有回答,卻轉過身,在黑暗裏,重新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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