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5)
這一天, 我們的小屋迎來了一位小訪客---九歲的東東. 他是潔恩的同事小張的兒子. 小張要去芝加哥開會五天, 兒子沒人帶. 潔恩自告奮勇, 說沒問題, 不就一禮拜不到嗎, 我幫你帶!
我們給他買了一雙輕軟的拖鞋, 跟他說走路要輕些. 如果想要蹦跳, 就到下麵的院子去. 要爬那棵蘋果樹? 可以, 不過下麵得有個大人看著才行. 出門一定要告訴我們, 知道了嗎?
東東點著頭. 他話不多, 人倒滿活潑, 胖胖的, 愛吃肉和零食. 問他想爸爸嗎? 他說特別想, 因為爸爸從來不罵他. 他本來在國內上小學, 後來小張來這邊當博士後, 就把東東一起帶了出來, 尋思著可以讓他學兩年正宗的美式英語.
小張臨走時千叮萬囑, 說這孩子英文還沒跟得上, 又特愛玩, 一定要盯著他做完功課才能讓他玩. 他數學本來滿好的, 可是在這邊還沒有發揮出來, 她還專門讓孩子他爸把國內同年級的數學課本寄了過來, 有空就監督他做幾頁. 潔恩說, 你就放心吧, 小學數學我多久沒做過了, 不就加減乘除嘛, 保證100分!
一句話把小張逗笑了, 於是她放心地走了.可能是少了媽媽的耳提麵令, 東東頭幾天過得特別快活, 一有空就下去玩, 爬樹, 玩GAME, 完了回來大吃一頓. 晚上我們輪流輔導他的功課. 美國四年級的小學數學和國內的太不一樣了, 雖然不難, 但文字很多,還要說清楚過程步驟. 東東的英文還不太流利, 這嚴重影響了他的理解和表達. 潔恩的英文也不好, 勝在夠耐心, 一大一小的你問我我問你互相琢磨, 功課做完後就特有成就感.
到了最後一天, 東東變得很不快樂. 問他怎麽啦, 又不肯說, 悶悶地吃過晚飯, 就進房去了. 我和潔恩麵麵相歔, 心想當個孩子媽還真不容易啊. 也沒多想, 我去洗碗, 潔恩去看她的專業書.
很快小張來接孩子了, 她一進門就喊 : “寶貝, 媽媽回來啦!”
東東沒有出來迎接媽媽. 小張進去後又出來了: “東東呢?”
“十幾分鍾前他還在房間的啊.” 我和潔恩都覺得意外.
到院子找, 沒有. 回到屋裏重新找一遍, 沒有!
奇了怪了, 轉眼間, 又沒有跟我們說, 這孩子跑哪兒去了?
小張有些坐不住了.
潔恩畢竟是醫生, 沉得住氣, 她先讓小張檢查一下東東的鞋和外套, 都在. 我插嘴道: 萬一他穿著拖鞋, 不穿外套就出去了呢?
再枯坐了一會, 我們決定兵分三路,出門尋找.
我拿著手電筒, 逆著COMM AVE的車流, 一路細尋, 滿心焦灼, 不斷祈禱. 小張先在院子裏大喊了幾聲東東, 就流著淚往另一個方向尋去了.
半個多小時後, 我們不約而同地回來了, 一無所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樓下的驚鼠被不斷走路的噪音驚動, 打電話來了. 不過這家夥這次很有人情味, 主動問要不要幫忙報警. 潔恩環視了一眼焦灼的我, 哭泣的小張, 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我們再把這房子裏裏外外仔細翻一遍, 再找不到, 我們報警!”
我走進儲物間, 突然福至心靈, 把櫃子的衣服通通拉下, 最盡頭露出一隻沒有蓋的箱子, 之前被大衣遮得嚴密, 看不到也摸不著.
而東東就捲坐在在黑乎乎的箱子裏, 雙手抱頭, 帶著哭過後的麻木.
我憋著快要泛濫的眼淚, 蹲下身, 盡量柔聲說: “東東, 你媽媽接你來了. 告訴阿姨, 為什麽不想出去見媽媽?”
東東終於開口了: “我今天數學考得很差, 媽媽知道了, 一定會罵我.”
聞聲衝進來的小張聽到了, 一手抱過兒子, 淚下如雨. “寶貝, 媽媽再不罵你了, 再也不罵了…..”
那也是真事,真的就差一點報警了,那位媽媽當時哭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