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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是靈魂的名字

(2011-11-11 01:54:58) 下一個
因為苦悶,這幾年讀了一些書,長了不少知識,為的是尋求解答人生的難題。人的靈魂可能真的是隻能在痛苦裏煉就成金。王爾德說過,Sorrow is food for the soul,這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明白其中滋味。 這一切先要從我父親這邊講起。長大以後有一天才突然發現,父親其實是個很可憐的人,雖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很多年,我是恨父親的,而且一直認為父親恨著我。 父親的母親在他小的時候就死於心髒病。聽說她是個賢惠善於持家的女人,可惜嫁了一個有怪癖的男人,就是我的爺爺。自從出嫁,她就倍受漫罵欺辱,老頭子,也就是我爺爺,喜歡從外麵撿垃圾回家,對在廳堂裏,任憑臭味薰天也不準別人去清理。以前中國人大概沒有天天洗澡換衣服的習慣,但三伏天不洗澡換衣服,加上家裏垃圾成山,可想有多惡心。老頭子一不高興,就對她和兩個孩子大罵出口,都是最下流的髒話。這點我小的時候也領教過,可以歸類為啟蒙性教育。 於是她一個苦命女子,在42歲時就一命嗚呼,留下3個孩子,我父親時老二,當年十二歲,最小的娘娘才四歲。在一個不止是殘缺,更是古怪家庭長大的父親,性格上有很多缺陷。他表達能力差,不懂如何正常與別人交流,動不動就粗口甚至動手。有不順心的事不是去解決,而是亂發脾氣。為人於己都極其吝嗇,好貪小便宜。 父母在我小學的時候開始,吵架越來越頻繁,說小吵幾乎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是一點也不誇張的。家裏不是大吵大打出手,就是無休止的冷戰。吵架的原因常常小的可笑,洗菜時菜在水裏浸多久啦,地板上的一點灰啦。爺爺在世時,和我們住在一起,他也常常和父親吵,和母親吵。 爺爺的房間裏堆滿了垃圾,走近房門就一陣陣臭氣,他自己從不打掃,也不允許別人打掃。 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借了他一小罐漿糊帶去學校,打開時發現漿糊都硬了沒法用就仍了。他知道後衝到我學校,打開垃圾筒一隻隻翻過去,找了半天每找到那桶漿糊,就坐在我教室前麵當著全班老師同學,要我找回那桶漿糊,一坐一個下午。什麽是麵子,我小學三年級就沒有了。 父母兩人一語不合,就相互譏諷,馬上升級到謾罵對方,謾罵對方一家子,包括“戇種”小孩(就是我)。罵的都是最下流的字眼,接下去就是大打出手。砸東西,揮菜刀不算什麽,父親的無數件汗衫在打罵中被撕爛,我也親眼見到父親踢打母親。 去年母親往父親頭上仍東西,父親的頭被打開了,流了滿地的血。開始看到他們大打出手,我還是很害怕的,記得小時候躲在桌子地下,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聽他們在外間聲嘶力竭。有一次暑假裏,看他們打得實在厲害,我一個人跑到外婆家求援,拖回姨母來勸架。不巧姨母那晚上喝多了,一到我家就倒地睡著了。那一刻我覺得誰都幫不了這忙,他們打就聽天由命吧。從此我變得非常冷漠,看著父母打架吵架沒多大感覺。記得有個鄰居對我說,你看著他們超架者麽不勸啊,我心裏冷笑,你要是我天天看著,也不會勸了。小的時候父親會說,我們吵架都是為了你,都是你不聽話。記得一次他們吵架,母親起得大白天睡在沙發上,父親逼我給母親磕頭,求她不要生氣。其實他們那時吵架倒底為了什麽我太小不知道,一開始我還真以為是自己作錯了什麽,十幾歲以後就知道那不是那麽回事。 父母吵架把他們的結婚證,合照都撕了。吵離婚也是常有的事,離婚證我也見過好多回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父親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暴躁。十幾歲的時候,常常是我走過父親身邊,他突然會指著我說,我恨死你,我要殺死你,你這個孽子,早該在你出生的是後一把掐死你。如果我還嘴,他就會衝上來做出要打我得樣子,齜牙咧嘴,非常可怕,我現在還記得他的麵部表情。他會拉著我的頭發,把我從一個房間拖到另一個房間,把我的頭往廁所的馬桶裏按下去,要我去吃屎。 我一直在重點中學,成績也不錯,中學裏沒有交男朋友,但既然是父親的出氣筒,被打罵也不需要什麽原因。這種打罵直到我二十歲的時候才停止,那時我交了一個小時候有點“小混混”的男朋友,聽到我父親打我聽不下去,教我告訴我父親,要是他再動手打我就砍了他的指頭。我把原話告訴了母親,果然父親從此不敢動我,看來他隻是欺軟怕硬。母親居然對我說,你這個男朋友這麽野蠻,責麽可以講這種話。我心想,隻是一句威脅的話居然救了我從此不受皮肉之苦,置於野蠻,要是獵人殺了狼救了羊,羊哪有罵獵人野蠻的。 我對母親的感覺比較矛盾。她是一個聰明能幹的女人,嫁給父親是時代的原因,一個右派子女,家裏沒有棲身之處,回城別人介紹就草草嫁人。母親對自己,別人都有要求,她會象一個老師那樣循循善誘,但她有很強的控製欲,一旦別人做事達不到她的標準,她會軟硬兼施,從好聲好氣談話到打罵出手,總之要達到她的目的。她這樣一個強硬的人碰上父親的野蠻,兩人不是冤家不碰頭。母親也動不動就生氣,提高嗓門,罵起我來雖然沒有象父親那樣野蠻,但也十分嚇人。很多年閉上眼睛想起母親,眼前就是母親怒目圓睜,指著鼻子罵我的情景。與母親相處,如果順著她,風平浪靜;如果不順著她,她會用各種手段折騰,知道達到她目的為止。 小的時候其實心比天高的。 一味的孤傲加上愛麵子,總覺得別人知道我家情況回看不起我,所以有時故意冷落朋友。加上沒有說話技巧,不知不覺就失去了不少朋友。 一度真以為象尼采講的,我思故我在,周圍的人,世界隻要我不在意,就什麽也沒有發生。 這是一個瘋子的世界,沒有什麽是合理的,溫存的,隻有怒罵,侮辱,威嚇,暴力。別人說家是最溫暖的地方,家人是最愛的人。如果這是最溫暖最愛,那麽我是一個不懂愛,沒有溫柔的人。 即使是小時候,也談不上特別喜歡家裏哪個親戚,特別愛父母,或愛戴哪個老師。沒有偶像,從小學六年級後就沒有明戀或暗戀過哪個男生。後來明白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在心裏築起了一堵牆,如果我自己不投降,別人就進不進來,也不能傷害我。我一味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長久的愛情,人與人之間短暫的吸引終究會被人性的弱點磨滅。用周圍反麵的例子,我很容易就論證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 後來也有男孩子走近我的生活,但在出國以前,我沒有帶男朋友回家見過父母。這裏有兩個原因,一是怕父親在男友麵前露出他粗魯的常態,年輕的我敏感好麵子,和我交往的男孩子來自“正常”家庭,我怕別人會看不起我,另一個我根本不想把戀情定下來,因為我對將來,對婚姻一點準備都沒有。在一個謾罵的環境裏長大,我對人對事處理方法居然和父母有相似之處,一般情況下我極其麻木,一旦觸動了痛處我就挺高嗓門,用爭吵的方式釋放。平時對別人溫情的需求也麻木,被我看成軟弱無能的表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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