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君
興至所來
遊泳池的故事
大學的暑假回家時期，到了晚上媽媽總喜歡把我和妹妹攆到遊泳池裏劃幾圈，既鍛煉身體，又消解悶熱。妹妹先天有些體質不足。晚上泳池人少安靜，我倆做伴她也放心。
從池子裏出來後咬緊牙關，用自來水衝個透心涼水澡回家。仲夏之夜，蟲鳴蛙叫，花香暗暗，沁人心脾。夜風掀起裙裾拂在腿上，如情人溫暖的手心輕柔地撫過冰涼的肌膚。一路談笑到得家來，渾身的涼氣已經散盡，又是一身細汗。母親已是備好了冰鎮的綠豆湯和小點心，吃後再衝個涼上床，一覺到天明。
這樣愉快的夏夜慢慢過著，直到在池邊碰上那幾個小流氓。
一個流裏流氣精瘦的男子拿著硬橡膠遊泳圈專砸過往他‘領域’的女孩，其他兩男一女個痞子在後麵助陣。泳圈有幾次碰到我們很疼痛，妹妹就有些慍怒。我說別理他們。我對付這種人的經驗是，不要 make eye contact ，直視前方走自己的路，他們見騷擾不到也就沒趣了。
我們就在池中的另一邊遊。遊著妹妹突然不見了。我回頭尋找，看到的情形讓我腦子嗡地一聲大了其來。她正攀著那一邊的深水區岸沿，被那個痞子一邊罵，一邊連續砸。她被砸得頭抬不起來，黑色頭發散亂地配在蒼白的額前臉邊。我心疼地怒火中燒，迅速朝她遊過去。快接近岸時他的泳圈突然朝我砸來，我一激靈，禁不住怒向膽邊生。我頓時一躍而起，左手一把接住泳圈，右手在身體落下後借勢擊出一片水花向他潑去。
他楞了，後麵三個也是。沒想這個女孩居然敢反抗他們，而且是看起來比較弱的。池邊的喧嘩突然小了下來。
他大喊，還我泳圈。我說你為什麽欺我妹。他說她罵人。我問罵什麽人了？她罵我是流氓。我說欺負女孩子的敗類流氓就該罵。未必你們耍得流氓，我們還罵不得？他說我就耍你能怎麽樣？
我說，道歉，懂不懂？道歉了我才還。
道歉？空氣似乎僵住一下。隨後他們輕佻地笑起來。後麵那個男一手摟著女的，一手指著我的方向，說別和她羅嗦，喊她上岸來比試比試。
我冷靜地說有本事你們下來。我的個性輕易不惹事，但事情真惹到我，不討到公道不會輕易罷休。我準備豁出去和他們鬥了。
我迅速地估計了雙方力量：對方四個，我一個。上岸肯定不行，淺水區他們能立足也對我不利，隻有在深水區我有些微機會。妹妹嚇得不輕指望不著，我暫時也顧不上她。
失去了攻擊人的武器，瘦男人氣焰已消滅了很多。他們本想把我嚇唬走，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麵。周圍敢怒不敢怨的人們靜靜地看著這場爭鬥。燈光和目光打在他們的臉上和赤裸的身體，突然象舞台上的小醜般滑稽。
僵持了一會兒他忽然把身子探進池內，換了副笑臉低聲說，我這人好說話，現在還給我，我就勸他們三個饒了你。一會兒又換臉高聲謾罵，如此三番四回。
我在黑漆的近 2 米深的水池中央，他們在明亮的岸上，就這樣對峙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水中喊話非常累，事先又消耗了很大的體力。我覺得水裏越來越冷，牙關開始打顫。我輕輕活動身體，一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他們的動向。我告訴自己必須堅持。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在推測這場力量懸殊的角鬥的結果。他臉上開始有些掛不住了，跟那三個嘀咕了一陣，探過身子跟我低聲說，好嘛我道歉。
我明白這種人不會善罷甘休。我把泳圈甩給他時借勢急退。果然拿到手後他立刻變臉罵到，看老子到外麵去再收拾你。說完後他們在眾人的注目下起身怏怏離開了。
我和妹妹離開時守門人叮囑，你們女娃兒路上小心啊，他們是進去過的人 --- 我們都不敢惹他們的。
可以想象那晚我們回去路上的心情。我默默無語，腦子卻一直緊張盤算著如有突發事的對策，妹妹很內疚覺得似乎自己惹了麻煩。那條平時熟得閉眼都能回去了路上似乎危機四伏，顯得格外的長。直到進了家門，我的心才放下，手心裏竟是一把汗。我們什麽也沒對媽媽說，隻是中斷了幾天遊泳。
再去時這些強人已經銷聲匿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