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裏來百花香,朗裏格朗裏格朗裏格朗,和暖的太陽在天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朗裏格朗裏格朗裏格朗……
相信很多人聽過這首歌,可有多少人知道這首歌的詞作者是誰?
她是一個偉大的女性。關露,一個被曆史塵封的名字。今年是她的百年誕辰,沒有紀念大會,沒有追悼文章,一如當年她的去世,悄無聲息。
在關露身上,才女、漢奸、特工,三個身份糾纏了她一生。
從才女到“漢奸”
1939年的上海灘,在日寇鐵蹄的蹂躪下,已淪為“孤島”,這個外表燈紅酒綠的十裏洋場,到處都充斥著背叛、綁架和暗殺。
此時的關露,身份是上海灘最有名的三個女作家之一,另外兩個是丁玲與張愛玲。
關露除了創作之外,還翻譯了高爾基的《海燕》《鄧肯自傳》等許多日後廣為人知的優秀作品,而那首流露著健康豁達情懷的《春天裏》,更為她贏得了社會底層人民的喜愛。那時的關露激情澎湃,麵對日寇的侵略,她大聲疾呼:“寧為祖國戰鬥死,不做民族未亡人!”這樣的愛國詩詞曾經為她贏得了“民族之妻”的稱號。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樣一個受人喜愛的女作家,卻在這年年底突然銷聲匿跡。當關露再次出現在上海灘的時候,她竟然成為汪偽特務頭子家裏的紅人。
是什麽導致她發生那麽可怕的變化呢?謎底到43年後才徹底揭開。原來,這位本名胡壽楣的女詩人已是中共秘密黨員,她接受了一個非常任務——打入“76號”,摸清汪偽政權特工頭目李士群的真實思想動態,並在適當的時候對他進行策反。這麽一個艱巨的任務,為什麽會選擇關露呢?
。。。
打入魔窟
回到上海後,關露便成了極司菲爾路76號汪偽特工總部的常客。李士群讓太太和關露一起逛商場、看戲、出席各種公開場合。就在有意無意間,關露投靠汪偽特務的消息傳開了。
1940年3月,汪精衛在南京粉墨登場,上海的敵特空前猖獗。這激起了文藝界進步團體的抗日熱情,就在這個用人之際,左聯負責人找到了主管詩歌工作的蔣錫金。
“關露還參加你們的活動嗎?”
“是的。”
“今後不要讓她參加了。”
此後,上海的許多關露昔日的同事、朋友均對她側目而視,大家一談起她,甚至要往地上吐唾沫。
蔣錫金有一次在路上碰到關露,聊了一會兒,她跟錫金握手告別時說,“我沒去過你的家,你的家在什麽地址我全忘了”。
關露嚴格地執行了黨的指示,有意疏遠了那些所剩不多的朋友。
。。。
恢複與日本共產黨的聯係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加緊對華侵略,不僅是國土還有文化。日本軍部在華新辦了很多中文刊物,網羅了一批漢奸文人。1942年5月,日本海軍部控製下的《女聲》雜誌招來了一個新的編輯,這是一個穿著時髦且麵目和善的中國女人,她就是關露。
。。。1943年7月,《女聲》雜誌社決定派關露去出席8月在日本舉行的“大東亞文學者大會”。中國的代表十幾人全要被登報,並附照片。如果經過這次的亮相,關露的“漢奸”之名是再也洗刷不掉了。
就在關露猶豫之時,潘漢年派人送給她一封信,要她到日本轉交秋田教授。原來,當時在中國的日共領導人野阪參三與日本國內的日共領導人失去了聯係,希望通過秋田恢複,恰好雜誌社給關露介紹的日本朋友中就有秋田,為了黨的任務,關露再一次上路了。
。。。當關露回到上海後,她得到兩個消息:其一,汪偽特務頭子李士群9月在家中神秘暴斃;其二,她出席日本大會的新聞已在國內傳開。一篇登在1943年《時事新報》上的文章寫道,“當日報企圖為共榮圈虛張聲勢,關露又榮膺了代表之儀,絕無廉恥地到敵人首都去開代表大會,她完全是在畸形下生長起來的無恥女作家。”關露的“漢奸生涯”達到了頂峰。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我黨接到密報,關露已經名列國民黨的鋤奸名單,於是立刻安排她來到了蘇北解放區。“漢奸”之名終可洗刷了嗎?
“丹心不怯斷頭台”
熬過了六年敵營生活,關露終於回到自己人的身邊,單純的她並不知道,自己要經受的煎熬還沒結束。
初到解放區,關露認為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了,她甚至又萌發了寫作熱情。可她卻發現署名“關露”的文章都得不到發表。
此時的解放區的整風運動正進入審幹階段,任何一個來自白區的人都要受到審查。沒有多久,關露成為嚴格審查的對象。
抗戰勝利卻仍然要忍受誤解,作為一個女人,關露的精神已近崩潰邊緣。這時,有人給關露送來一封信,當她看到寄信人名字的時候,她整個人在一瞬間振奮了起來。
關露一直有一個戀人,他是我黨的高級幹部,兩個人的感情很深厚。抗戰時期關露在敵人的營壘裏始終是以漢奸文人的身份出現的,而她的戀人則以愛國分子身份在國際友人之間活動,身份的差別導致兩個人聚少離多。關露以為到了解放區,他們就可以結合了。
但,關露絕想不到,這封珍貴的來信竟然是一封絕交信。
原來,關露的那個戀人當時正陪同周恩來參加重慶談判,考慮到關露當時已是一個公認的“漢奸”,所以,他就給關露寫了那封絕交信。
關露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過了一段時間,潘漢年等人為關露送來了證明材料,關露漸漸地康複了。
可關露的厄運還沒結束。1955年,潘漢年受到錯誤對待被捕入獄,而受他的牽連,關露也失去自由。那一年她49歲,一關就是兩年。1967年,關露再次被捕,那一年她61歲,這一次關了8年。
1982年3月,中組部作出了《關於關露同誌平反的決定》。幾個月後的一個冬日,關露在她那十多平方米的陋室裏服藥自盡,時年76歲。
。。。
今年是女詩人逝世一百周年。“和暖的太陽在天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 唱著關露這歡快的歌, 又怎能忘記詩人的辛酸。 愛不得, 親不得, 自由不得, 犧牲, 又有幾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