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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達蘭薩拉的卓瑪

(2010-12-24 03:37:12) 下一個
致達蘭薩拉的卓瑪
  檳郎
  
  北來的寒流侵襲了長江三角洲,我依然漫步在簌簌的冷風中,漫步古城南京的揚子江畔,我在思念,達蘭薩拉的卓瑪,你現在一切都好嗎?我們何時才能相見!
  那裹著藏服彩條裙的少女呀,你是我心中嬌美的格桑花,是聖潔的高原雪山上的雪蓮,是活潑秀美的藏羚羊,而我早已是傷痕累累的厭世者,是你的無邪的愛溫暖我,使我感到人世還有美好的東西,然而,天涯相隔,我隻能在古城我們共同的足跡上回憶往事,你卻去了遙遠的異國他鄉。
  你知道,當我們第一次相見,我剛進中年卻以飽經滄桑,而你才是20歲花季的少女,裹在藏袍裏,交領與圍裙繡著亮麗的彩條,像亭亭玉立的白楊樹。我們完全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族裔,卻有幸在外省的古城見麵,結成師生緣,兄妹緣。當我走進那年春夏之交的動蕩之後的監獄,我便發誓離開我哀怨的故鄉安徽巢湖。我終於結束了我的獄牆內的生活,到外省的這個城市名牌大學讀研究生,畢業後堅決謝絕了家鄉大學母校的邀請,留在了南京,進入一所師範院校教書。而你是以優秀的成績出類拔萃,被從高原家鄉派送到內地的大學民族班學習的,懷著怎樣的少女的美好的夢幻呀。
  老實說,那時,我是忐忑不安地走進你們的教室的。我師範畢業才21歲,便走上了中學教書育人的講台,卻在一年後被強行終止,七年後,我又變成了學生。研究生畢業後又在高校重執教鞭,第一年便兼帶了民族班的文學課,我興奮又緊張,我要重新尋找講台上的感覺。我從眼鏡的框外向下麵掃了一眼,五顏六色的民族服裝和不同的民族語言,教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我點名了,第一個竟然就是你,金暘卓瑪,兩汪秋水向我投迎了過來,作為老師的我突然害羞地低下了頭,又迅速嚴肅地說:向老師和同學們介紹你自己吧。
  卓瑪,你還記得嗎,給你們上的第一節課,是要每個人用漢語介紹一下自己,而你是第一個被我叫起的。全班幾個民族的學生,你的漢語說得最流利,而我對你的印象也最深刻。我知道了你父母已經不幸過世,隻有一個哥哥在家鄉的牧場工作,你非常愛你的哥哥,他是你唯一的親人。後來你在稱老師外,也稱我為哥哥,你興奮地說,我有了兩個哥哥,家鄉的哥哥和南京的漢族的老師哥哥。
  我上課一般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去,不主動找學生課下交流。我們突破師生界限的交往應該歸功於你的主動熱情。第一次你課後在走廊上追上我,是要與我商榷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的性質,反對我將政治定性擴大化,我們邊走邊談,直到來到教師宿舍區圍牆大門,終於把你打發走。那時我最好的通訊工具是BP機,也叫尋呼機,號碼被你要去了。下一次給你們上課,我有意識地多看了你幾眼,對這個聰明的學生有點提防了。
  下課後忐忑不安地飛快穿過走廊,你並沒有像上次那樣追上來。我回到宿舍剛進門,尋呼機卻響了,我到傳達室打了電話,卻是你的聲音,說沒追上我,正在教師宿舍區找我。我們再次在上次分手的地方相見,你說不歡迎我進你家嗎,我隻好領你進入我的單身漢房間,你並沒有嘲笑裏麵的淩亂,說你的被套太髒了,周末我幫你洗洗吧。你掏出一件潔白的哈達,鄭重地搭在我的脖子上,兩端垂在胸前,你說老師很帥很年青。正是那個周末,你幫我洗了被套和其它衣物,我請你到校外街上吃飯,你說你想念高原上的阿哥,看到我便想起他。我便同意做你的哥哥,你便是我的卓瑪妹妹了,在教室裏和有別人的地方,你仍喊我檳郎老師。
  這封信已寫得很長了,但我覺得還有許多話要說。我給你們帶課的一學期裏,你在南京求學的那段日子裏,我們共同有多少美好的回憶呀。我們在校園並肩漫步,坐草地上,綠蔭下。我們在我的宿舍像兩個孩子一樣過家家。我們去莫愁湖遊玩,穿上漢服,你也像個美麗賢惠的莫愁女了。我們到玄武湖邊遊玩,在水邊木板上一直坐到晚上十點鍾。我們由手拉手,到相互擁抱。在免費開放的冬季情侶園,你吻過我,我說可不能過了兄妹的界限呀,你笑我真像一個拘謹的漢族小男生。還有許多美好的細節枚舉不盡。下麵我重點重溫在天堡城與天文台給你做20歲生日的事吧。
  我知道你的生日在三月份,你的哥哥提前在寒假便為你慶祝了,按我家鄉巢湖的習俗,做生日,隻要在同一年可以補做。選中了元旦前幾天的一個休息天,12月22日,我們在校園外的街道上相會,去買了蛋糕,便坐公交車到太平門外的白馬公園下,步行順明城牆走到地堡城遺址,也稱龍脖子地段,便是紫金山腳。你跟著我走進索道纜車站,按照服務員的要求站好,迅速坐進一直運行的一架纜車裏,被拖向高空。你嚇得直往我懷裏鑽,我便抱住你,鼓勵你,終於使你抬起頭來,與我一道俯瞰江南古城城郊山區的冬景。纜車到終點站頭陀嶺並不停下,我們在服務員的指示下有驚無險地下來。我們步行到最高峰,卻是圍牆圍著的軍營,閑人免進,便順著圍牆外的小路走到另一頭,在一個水泥碉堡頂上坐著休息了一會,順原路返回,到達頭陀嶺山頂公園,又順著石砌的山路台階回下天堡峰,我緊握著你的手,你貼著我一道往下走。
  實際上那次上山為你過生日,我之前並沒有來過,隻是看了地圖,對天堡城和天文台兩個地名感興趣,有兩個“天”字的地方為你過生日,這是對你虛歲20歲的最好祝福。當我們進了天文台大院,觀看了古代的天文儀器渾天儀簡儀圭表等之後,我急著尋找太平天國的天堡城遺址,它是當時天京存亡的命脈,現在隻能看到石頭上的一塊牌子所標,而已建了最高的天文觀測樓。我們順台階登上樓頂,中間是圓拱形的望遠鏡室,正在裝修。工人們下去吃中飯去了,我決定就在這兒過生日。在水泥台上擺好蛋糕,插上許多根蠟燭點燃,便要你閉眼許願,而我伴唱著祝你生日快樂歌。你吹滅蠟燭,我鼓掌。接著蛋糕便被我們倆全部消費了,我將一片蛋糕上的草莓遞到你的嘴邊,你舌頭卷去草莓,剩下的蛋糕便被我反複咀嚼尋味了。你高興地唱歌,與我擁抱,感謝我為你設計的這次慶生,這將是你永遠難忘的20歲的一次過生日,老師哥哥在南京的天堡城與天文台最高處陪你度過的。
  那裹著藏服彩條裙的少女呀,我心中嬌美的格桑花,聖潔的高原雪山上的雪蓮,是活潑秀美的藏羚羊。美好的時光過得飛快,你離開南京後,回到高原在一個牧民小學教書,邀請我去青海與你見麵,與我一道馳馬於美麗的金銀灘草原,住長方形的溫暖的帳房。我想到王洛賓先生與另一位藏族卓瑪的愛情,化為一首“在那遙遠的地方”的動人的歌,我願做一頭小羊走在你身旁,我願你的皮鞭輕輕地打在我身上。還沒等我抽出空來西去與你重逢,卻收到你從遙遠的異國輾轉寄來的信。你雪域高原家鄉唯一的親人阿哥,偏信了一種宣傳,與同行者強行綁架了你,把你帶到了印度北部山區的小城達蘭薩拉。
  而今我依然是傷痕累累的厭世者,是對你的無邪的愛的回憶溫暖我,使我感到人世還有美好的東西,然而,你現在卻身在異國的雲天下。天涯相隔,我隻能在古城和揚子江畔我們共同的足跡上重溫往事,你在遙遠的異國他鄉仍思念著南京的老師哥哥檳郎啊。
  我的卓瑪妹妹,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我也去了達蘭薩拉,在蘇噶學校找到了你,便也到你教課的班上學藏語,穿著你們族裔的服飾,與裹著藏服彩條裙的嬌美的你兄妹般地擁抱,一起暢想中華民族美好的將來。紮西德勒!
  201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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