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
寂靜，歡喜。
三條墨魚
墨魚，又名烏賊，墨鬥魚，花枝。雖然墨魚是魚中的另類，但它在美國的各類亞洲超市中並不鮮見，買者當然都是中日韓等國的東方人。
有一天，在我家附近的韓國超市，我偏偏遇到一位要買墨魚的美國男人。這個發現，著實讓我吃驚不小。因為我們都知道，美國人連正歸魚都很少吃，這種旁門左道的墨魚，怎麽能吸引美國人的注意呢？
那天是中國新年，韓國店裏擠滿了買年貨的亞洲人。“恭喜發財”，“新年好”等過年用語，暖暖地漂在這個小小的韓國店裏。過年了，人們心情大好，幾乎每個顧客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唯有這位美國人，兩眼卻緊盯著海鮮部的墨魚。他的臉上畫滿了問號，好像在研究墨魚家譜似的。難道他是海洋學家？站在他身邊挑螃蟹的我，一邊裝著樣，一邊想著十個為什麽。
借著我右眼的餘光，我一邊挑著螃蟹，一邊悄悄窺視了一下這位美國男人。他大約七十多歲，典型的美國臉兒，一米八的個頭，灰白的頭發，穿在他身上的鮮紅色羽絨服，顯得格外奪目。他氣質不凡，看上去很像個文人。他為什麽要和墨魚久久對視呢？他是要寫詩？還是要研究墨魚的解剖結構呢？我越發糊塗了。
就在我裝好螃蟹，準備離去時，這位美國男人突然開腔了：“女士，你可以幫我個忙嗎？”助人為樂，義不容辭，幫忙？沒問題。憑直覺，我斷定他的求助肯定和墨魚有關。隻要他不問我墨魚有幾顆心，估計沒有什麽問題可以難倒我。人心難測，魚心也難測。
果然不出所料，墨魚像墨子大師一樣，的確把這位美國男人給搞糊塗了：“嗨，女士，我的女朋友讓我買墨魚，你能不能給我出個主意，我到底買哪種墨魚才好呢？”什麽？七十多歲，您還有女朋友？您這把年齡，還談戀愛，我不會遇到美國的楊振寧了吧。墨魚有什麽難買的，您至於要研究那麽久嗎？我的這些心理活動，立刻填滿了我的七魂六魄。美國男人對墨魚的認真精神，讓我越來越糊塗了。
看到我麵帶疑色，美國男人總算給我亮底牌了：“女士，是這麽回事，我的女朋友讓我買三條墨魚。就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兒，卻難到了我。我從來沒想到，這裏的墨魚怎麽會有兩種呢。一種長，一種短，我是該買長的，還是買短的呢。”
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低，這位老先生真是百分之百地應驗了這句話。小墨魚隻有一寸長，你買三條一寸長的墨魚，估計小人國裏的人都吃不飽。這有啥猶豫的，買三條大墨魚就行了。
聽了我無私的建議，這位美國老先生心裏還是放心不下。隻見他從羽絨服的兜子裏，畢恭畢敬地拿出一份購物清單給我看，他再三麻煩我，要幫他再核實一遍。唉，戀愛中的人哪，和咱真不一樣。買魚又不是買人，至於這麽小心翼翼的嘛。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拿過紙條，看到了下麵密密麻麻的幾行字：
Rice
Tofu
Squid
Pepper
………
我的天，這位美國男人的女朋友是不是剛上小學，正在學著數阿拉伯數字呢。您瞧瞧那一，二，三，四，五的，數字多清楚，可惜都沒有單位。看到這個清單後，我又開始糊塗了。我的建議對嗎？美國男人是該買三條，還是該買三磅墨魚呢？
看到我糊塗了，美國男人反過來開導我了：“謝謝，女士，我就買三條了。即使錯了，估計也錯不到哪兒去。謝謝，謝謝。”
在我們兩人的集體智慧下，美國男人終於如釋重負。隻見他把三條墨魚麻利地裝在一個塑料袋子裏，吹著一首我熟悉的中國音樂口哨曲，高高興興地滿意而去：
大海啊，大海，就像媽媽一樣。
美國男人怎麽會中國歌曲呢？我恍然大悟，把美國男人支配得找不到北的女朋友，原來是位中國女人！
2/14/12
情人節，督促自己寫一個愛情的故事。我想說的是，即使是很老很老時，隻要有愛的對象，還是會有愛情的。祝福有情人情更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