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說的讀書人,是指有一定的學術底蘊,在專業領域如果潛心琢磨應該能出成果的人。既不是普通的隨便翻點書的讀者,也不是僅僅隻有有本科學曆,碩士學曆或者博士學曆的人,當然,我也不特指所謂的公共知識分子。
比如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的陸博士,我就認為是個讀書人。他年長我幾歲,我們還曾經有過不錯的交往。2004年之前,我在一家財經雜誌負責撰寫封麵文章,調查一批國內的私人企業,采取的是批判和懷疑的姿態,他讀到了我的東西,托人捎來話,說的是我的文章調查詳實,講真話,絕對的一手材料,有看頭,並答應為我的文章寫評論。如此合作,我們持續了將近一年,發展到後來,基本上有點知己的感覺了。2004年的8月,我出了新書,要搞個媒體見麵會,專家的捧場是必須的,陸博士答應了我的邀請,還在會場上對我進行了又一次吹捧。我很感激,說好了過一段時間請他吃飯,還打算給他一點酒錢,聊表我的感激之情。不料,等我抽得空來電話他,卻打不通,並說我撥的電話號碼不存在。沒過幾天,我在網上看到了消息,陸博士進去了。
陸博士大概是個什麽人,我還是知道一點的。錢不多,住的是單位分的房子,沒有私家車,經常香港大陸兩地跑,《中國藍皮書》的主編,經常在公開場合解讀官方報告,寫過《與總書記談心》等反響很大的書,北京傑出青年,在CCTV的一個節目裏做嘉賓主持,電視裏的陸博士比現實裏的顯得年輕多了,英俊多了,我還跟他開玩笑,說你一收拾,會迷倒很多女人,所以還是盡量少收拾的好。但陸博士進去不是因為錢,也不是因為女人,而是因為泄露了國家機密。看到這樣的消息,我有些難過,2003年的時候,上海的鄭恩寵律師就是因為這個罪名被判了3年,說的是他把一分已經公開了的資料傳真給了國外機構,事實上大家清楚,鄭律師一直為上海的拆遷戶打官司,得罪了當地的有錢人和領導,所謂泄密,隻是個幌子。如今陸博士也犯上了這樣的罪名,我想他肯定卷進了政治旋渦裏。眾所周知,國內的政治非常不透明,天知道陸博士得罪了誰,我想他是很難洗清自己了,他成了政治的犧牲品。
農業部的丁局長也是我尊敬的讀書人。我曾經做了一個沙龍,請他給我捧場,他在忙碌中過來了,並說,你的活動我是要參加的,即使忙一點我還是會參加,因為你文筆好,有才華,敢說真話。我也感動。丁局是我接觸的官員中最有學問的,典型的學者型官員,他對中國三農問題的分析和建設性意見,經常被送到領導的手上,並成為可操作性的政策。他不是那種封閉性的官員,對全球很多國家的農業經濟問題有很透徹的了解,著作等身。可是前不久傳來消息,丁局長進去了,罪名應該是受賄,金額差不多5萬元。按照條款,這些錢也夠判丁局了,隻是這些年層出不窮的貪官,動不動就上千萬,丁局長區區5萬怎麽就進去了呢?
上海寶山區的區長秦裕也進去了。秦是個讀書人,而且是個很有希望的讀書人,1960年代初出生,1981年進入華東師範大學政教係哲學專業,並獲博士學位。2002年2月任上海市政府市長秘書。2002年11月任上海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之後當上了寶山區的頭頭。撰寫過專著《懺悔與虔誠——論道德真誠》(上海三聯書店,1994年),《新個體主義倫理觀——愛因·蘭德文選》(上海三聯書店,1993年)與人合譯過《生活·境遇——薩特言談、隨筆集》(上海三聯書店,1990年),選編過《拯救自我—薩特如是說》(上海文藝出版社,1994年),在1992年第10期的《讀書》上發表蘭德The Virtue of Selfishness(New American Li-brary,1964)的書評《“經濟人”行為的道德評價》。這麽一個有底氣的讀書人,當了官,犯了貪汙,進去了,有點可惜,不知道他在裏麵是不是後悔當初進了官場,搞了政治,我是認為他因為官場毀了自己的大好學問,這輩子怕的是麻煩了。
三位在我眼裏都是不錯的讀書人,而且都年輕,丁局長50邊上的年紀,陸博士應該是46歲,秦區長應該是45歲,都是大好年華,好好做學問,是可能做出成果的。可是他們都選擇了官場,選擇了政治,結果麻煩就來了。
我雖然讀書不多,卻能體會讀書人的處境。在中國做個單純的讀書人是很困難的。一方麵外人會把單純的讀書人當成沒有出息的人,讀書人隻有混跡在官場,學而優則仕,手上有權,才被大眾羨慕;一方麵,讀書人大多數都以治國平天下為自己的人生目標,如果不關心家事國事天下事,是算不得上讀書人的。這個年頭很少看到隻做學問,不問政治的讀書人。所以,中國的讀書人一般會有三種境界:第一是入仕途,一步一步往上爬,上述三個讀書人都在此列;第二是憤時嫉俗,當個懷疑者、批判者,政治異議者;第三則是稀有的專門做學問的人。
如果把我當成讀書人的話,我想我應該處在第二種類型。我承認我是憤怒的,我也承認我的憤怒是蒼白的、無力的,我甚至知道我的憤怒來自於內心的不寬容,這種看起來似乎具有使命感其實也具有破壞性的心態,與我憤怒的對象幾乎是一個機理。
最近係統讀《聖經》,耶穌在《馬太福音》5·39論報複時說:“隻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在5·44論愛仇敵時說:“要愛你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在7·3論不要論斷人時說:“為什麽看見你弟兄眼中有刺。卻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而在《羅馬書》13·1~2裏,耶穌又說:“在上有權柄的,人人當順服他,因為沒有權柄不是出於神的,凡掌權的都是神所命的,所以抗拒掌權的,就是抗拒神的命令,抗拒的必自取刑罰”。這些經文,講的都是寬容的道理。寬容了,世界就寬闊了,所以耶穌被人釘在十字架上,還說,父,原諒他們吧,因為他們做的,他們不知道。
如此寬容的境界,普通人恐怕難以達到,因此我的憤怒尚可理解,但學會消解憤怒,可能是我此後一直要修煉的功課。要達到這一境界,光靠人的努力是有難度的,唯有乞求神的恩典,讓靈命在我的身體裏緩慢成長,才能學到寬容的大道理。
希望就在這裏,我自從被主揀選以來,內心的憤怒的確減少了很多,遇到惱恨之事,我通常會呼求主的名字,內心的戾氣隨之有所消退,以前睡眠質量不好,經常做噩夢,現在睡前禱告一次,睡覺質量居然有了巨大的改善,基本上隻要躺下,就能入眠。這真是神的榮耀,是主在我內心做工。多少年了,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達到平和之境,但內心的憤怒卻是與日俱增,身體都因此受到影響,感謝主,是他讓我終於有了平和,寬容之象!
我想現在我可以回答“讀書人應該怎樣過日子”這個問題了。我的答案是,一要平心靜氣讀書,塌塌實實做點學問,與當官發財的欲望距離遠一點;一是要內心有主,有信仰,隻有神在我們的內心工作,我們才能達到平和、淡泊的境界。當然,讀書人以讀書為樂,以立言為本,讀書人要有獨立思維意識,要敢於說真話,這是底線。耶穌說過的:“如果你們是瞎子,你們就沒有罪過”,作為一個讀書人,你看到了世界的真相,看到了人間的罪過,也看到了皇帝的新衣,你就應該有責任,有勇氣把真理直接說出來,這是主的要求,也是神的榮耀。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