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大家最怕的就是生病。尤其是我們這些飄洋過海來美國的遊子,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萬一誰得了大病,這可如何是好?所以,不管身處什麽樣的環境,保持身體健康應該是我們所有海外遊子的頭等大事,它和學業與工作同樣重要。
來美數載,我們兩位男女家長基本一直保持在健康狀態。在我們的小家庭史上,值得記錄的患病事件,當屬我家大寶在三歲時得肺炎那次。這件事,讓我在很長的時間內無法釋懷。你猜為什麽呢?我先告訴你答案吧:在美國,孩子得了肺炎隻是吃藥,醫生既不給打針,也不給輸液。絕吧?
記得那是1997年1月中旬的某天,已經咳嗽並持續發燒數日的大寶終於撐不住了,老公隻好再次把孩子帶到兒科醫生麵前複診。說到這,我真想發個大大的牢騷。在我們生活的城市聖路易斯,孩子發燒咳嗽甚至都能聽到類似於哮鳴音時,美國的兒科醫生還是不給開抗菌素。他們堅信,孩子咳嗽感冒隻是病毒感染,根本不用吃抗菌素肯定就能痊愈。順便說一下,在美國,抗菌素是處分藥。沒有醫生的處方,老百姓是沒法去藥店拿到抗菌素的。
應該承認,大部分的時候,醫生的這種推理是正確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孩子的病程未必每次都按照醫學理論而發展進行。連咱老百姓都知道,病毒感染還可能會合並細菌感染呢。醫生,您給我們開點兒抗菌素先預防著,還能真的害孩子不成?你沒看這大寶又是咳嗽又是發燒的,已經有十來天了。孩子不吃抗菌素,這病怎麽能好呢?
那天,兒科醫生仔細地檢查完大寶後,終於痛痛快快地丟給老公一個藥方子“去拿藥吧,你的孩子得了肺炎,孩子至少得需要服用十天的抗菌素才行”。
當晚下班回家,我一聽孩子得了肺炎,既心疼又著急。我想,要是醫生早點給用上抗菌素,孩子也不至於發展到肺炎哪。我越想越急,越急越氣,我頓時心裏慌了。記得我8-9歲時,我得過一次大葉性肺炎。為了治病,我當時又是住院又是輸液的,好像折騰了一段時間才痊愈。我還記得,我小時候發燒咳嗽的時候,我總會去我們居民區的那個醫療點去打青鏈黴素。眼下,大寶得了肺炎,醫生不僅不讓孩子去住院,連針都不給打一隻,更別提輸液了。這病,就靠這口服的藥罐子,能治好嗎?
作為學醫的,我當然懂得濫用抗菌素的後果。可孩子得了肺炎,隻靠口服抗菌素治療,難度確實太大了。美國的抗菌素和退燒藥,又甜又稠,藥的味道根本就不和我家大寶的胃口。平時,孩子得個小病時喂個藥時都特別費勁,我想,用這味道討厭的藥水來對付這肺炎,肯定比發財都難。
在美國,你猜人在什麽時候最容易想家?我個人的體驗是,在大人或者孩子生病的時候,會特別想家。在大寶得肺炎時,麵對咳嗽高燒不止的孩子,我最想的人就是我大姐。大姐在國內做醫生,平時家裏人有個大病小災什麽的,都靠我大姐忙前忙後。我幻想著,要是我們在中國,那該多好啊。在大姐的診室裏,大寶想打針就打針,想輸液就輸液。可是,遠水不解近渴,這隻是我的夢想而已。
雖然美國人也興走後門,可那時咱不認識誰呀。大寶的這兒科醫生鐵了心地要堅持她的治療方案,我們確實沒辦法。既然走不了後門,我們隻能按照醫生的最高指示,克服難以想象的困難來給大寶喂藥了。即使是現在,我依然清楚地記得喂藥的時間表應該是:退燒藥四小時一次,抗菌素一天兩次。
大寶從小身體素質就不錯,如果她想用體力反抗點兒什麽,我真的整不過她。記得大寶第一次上托兒所那天,老公去芝加哥送我母親回國,我一人在家對付這丫頭。你都想象不到這孩子有多大勁兒。為了逃避托兒所,她能把我好不容易給她穿上的褲子,活生生地用雙腿給蹬掉了。瞧,這孩子夠厲害吧。我擔心,如果大寶極力反抗我們喂藥,孩子這病根本就沒法治,這可真急人。
遠在中國的母親看我急得夠嗆,向我建議到,要不,你們兩口子一人按住孩子,一人往她嘴裏灌藥,看看會怎麽樣?我想,大寶這小脾氣,肯定不吃這套。待我們懷著僥幸的心理試試後,這招果然不靈。母親隨後又提醒我,有一種服藥用的注射器,可以用它把藥直接灌到孩子嘴裏,也許值得一試。你還別說,這種注射器還算不錯,它確實可以把藥送進大寶的嘴裏。可沒過幾分鍾,那紅藥水又從大寶的嘴裏原樣地吐出來了。喂藥,喂藥,這可真愁人啊。美國醫生,你怎麽就不能給孩子輸個液打個針什麽的呢?
對付這三歲的孩子,當時確實難倒了沒有太多育兒經驗的我們。既然大寶不吃硬的,那我們就來試試軟的吧。我想啊想,孩子最喜歡什麽呢?什麽可以給她分分神呢?那陣子,大寶最喜歡看巴泥,就是那個又唱又跳的大恐龍節目。為了哄孩子,我和孩子爹決定當回變形恐龍。於是,我用最快的速度瞎編了幾首根本就不存在的怪歌,老公也現場製作了大量手舞足蹈的誇張動作。怪歌配奇舞,為的就是要來分散孩子的注意力,好讓孩子能稀裏糊塗地把藥吃下去。這一招,果然見效。一看到搖搖擺擺的爸爸,再聽聽鬼哭狼嚎的媽媽,大寶終於笑嘻嘻地把嘴張開了。我們就是這樣渡過了難熬的十天服藥期。每次喂孩子吃藥的時候,假想有一位趴窗窺視我們家的路人,如果他不明真相,還以為我們在日夜過狂歡節呢。
吃藥難題解決了,下一步就是我們兩人要和各自的老板談請假這事了。大寶得肺炎時,我們兩人都剛剛畢業做博士後,基本上都處在被美國老板嚴密考查階段。我的老板是個從來不吃午飯的日本人,老公的老板則是個單身的大齡美國女教授。這兩個人,工作嚴謹,不苟言笑,從麵相上看,就不是好惹的。我們要向他們請假,非得發揚下定決心不怕被炒的精神才行。
還好,天可憐見,這兩位老板得知大寶患了肺炎以後,都動了惻癮之心,他們分別像特赦囚犯似的準了我們的假。為了照顧大寶,我和老公輪班倒,兩人上下午輪流上崗照顧孩子。夜裏誰精神頭足,誰自願起來喂孩子吃藥,一直到大寶痊愈為止。
孩子小的時候,我們工作忙,壓力大,最怕的事就是孩子生病。既然談到了老板,那我就順便說幾句生物研究吧。做過科研的人都知道,搞生物研究的,大部分的工作時間都是在黑暗中摸索最佳的實驗條件,要想得到有發表價值的實驗結果,不易啊。這種看法當然不是我的獨家觀點,不信你問問目前還在實驗室裏工作的哥們姐們去,聽聽他們怎麽說。不瞞你說,上周末在一個聚會上,一對正在做博士後的中國夫妻毫不忌諱地告訴大家,做博士後真苦啊,天天沒什麽結果,還得瞎忙。有時候,照顧孩子都沒心思。
大寶得肺炎那陣子,我們兩人所在的實驗室都在為申請下一年的經費而加班加點呢,我們請假時真是肝膽俱顫啊。不過,如果換位想想,當年給我們準長假的教授,他們也有壓力。如果弄不到科研經費,教授的日子也不好過。在這樣的條件下,兩位老板能照顧我們家庭的困難,我們還是很感激的。
現在再回到打針這件事上。在美國,孩子得了肺炎都不給打針,你說說看,那還能有什麽時候需要打針呢?而且,不僅孩子生病時不打針,就連我們這些大人,在美國生活了十餘載,也從來沒輸過液打過針。記得回國探親時,時常會聽到有人說,誰誰誰在掛吊瓶,誰誰誰要去打針。在美國,打個針輸個液怎麽這麽難呢?
看來,除非在特殊情況下(生孩子,手術) ,注射器針頭和點滴瓶子,將和家鄉的豬肉燉粉條一樣,永遠變成了我們上世記的記憶。而已經長大即將上高中的大寶,根本就不知道輸液和打針治病的滋味。美國孩子不打針,你信嗎?
感悟:殺雞焉用宰牛刀
2008-03-08 13:06: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