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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 子
到拙政園賞荷,在西花園發現一座不大起眼的臨水扇形建築,名字卻大有來頭,“與誰同坐軒”,取自蘇東坡《點絳唇•閑倚胡床》:“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一下子把我們的思緒引向一千多年前的宋朝,獨坐的東坡居士有點孤芳自賞的清高,也許還在把杯小酌,簡直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蘇東坡是比較喜歡明月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中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寫盡了中秋思念兄弟的親情。《前赤壁賦》中,“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把清風明月寫到了極致。
造園主對東坡居士的詩詞書畫想必是喜歡的。清風和明月相伴的夜晚,園主靜坐“與誰同坐軒”,或許會吟誦起這些耳熟能詳的詞,心內希望與這位高士同坐吧。園主往往“往來無白丁”,同坐的二三人中,如正有文采、神態與東坡幾分神似的,忌不更妙?
“與誰同坐軒”呈扇形,導遊說是園主為了紀念祖上經營扇業發家,我隻微微一笑,或許有一點吧。但是,難道我們忘了,扇子本來就是有文化人的重要標誌,這扇形建築仿佛就是他們手中的一把折扇,扇形的空窗框,分明是一個個畫框。這扇麵或許是文征明的小楷,或許是祝枝山的狂草,或許是唐伯虎的仕女圖,或許是沈周的花鳥魚蟲寫生,更妙的,會是仇英的工筆翠荷,荷葉碧翠,粉紅的荷花上,停著一隻紅蜻蜓呢。
靜坐“與誰同坐軒”,我想,在這裏生活的園主,除了清風明月相伴,會和誰同坐?和王獻臣一同賞月的,一定會有文征明、沈周、唐伯虎、祝枝山、仇英。來得最多的,會是文征明吧,因為他參與了拙政園的設計,這裏的一草一木,他是最熟悉不過了,31幅“拙政園圖冊”就是最好的證明。蘇州織造曹寅和內弟李煦或許都曾牽著曹雪芹的小手來過,否則,《紅樓夢》裏園林為什麽和這裏有幾分神似?與補園主人張履謙同坐的會有京劇昆曲大師俞振飛的父親——曲聖俞栗廬。紫東公在這裏創設的昆曲傳辦所,則為昆曲這一全人類共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留下了一絲血脈。在這裏,仿佛還能聽到對麵鴛鴦樓裏傳來的婉轉悠揚、抑揚頓挫的昆曲聲。與補園主人同坐的,或許還有蘇州的紅綠二位狀元吧。蘇州人洪紅不分,陸綠不分。這洪(紅)狀元是倒數第二個狀元洪鈞,陸(綠)狀元是蘇州最後一個狀元陸潤庠。補園主人在“與誰同坐軒”對麵所建的鴛鴦樓,南半部份是陸狀元所題的“十八曼陀羅花館”,北半部份是洪狀元所題的“卅六鴛鴦館”。說來也巧,這紅綠狀元還是兒女親家呢,二位狀元為鴛鴦樓南北部份分別題辭,為拙政園平添了一段佳話。
坐在軒內,眼前粉白紅潤的荷花開滿清池,微風夾著陣陣清香悠悠飄來,沁人心脾。我想起了周敦頤的“出淤泥而不染”,想起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想起了張大千的墨荷圖。“與誰同坐軒”,漫漫人生路上,誰與我同坐?我又將與誰同坐?也許是為數不多的誌同道合好友吧。思緒飄得很遠很遠,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