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前的尷尬

明天就是美國的鬼節了。按照往年的慣例，現在應該是家家擺鬼的時刻。不知何故，今年特別反常。我家小區裏的幾十戶人家，隻有鄰居家的老太太，點了鬼燈，放了鬼火。其他人家，一切照舊。這是金融危機鬧的，人們沒心思鬧鬼？還是社區提前進入了老齡化，人都變懶了？

剛來美國讀書那會兒，大家才二十幾歲。在這不怕人不怕鬼的年齡，我們精力旺盛，怎麽鬧都不過份。有一年，在雅典城的主街上，我們幾位中國留學生大鬧特鬧。滿臉的油彩，搞得我們人不人鬼不鬼的。再附以鬼妝鬼帽，天一黑，我們幾個大鬼兒小鬼兒好像剛從墓地裏爬出來似的，忽的一聲，全都集體複活了。

過鬼節時，美國人的打扮創意總比我們大膽。我們係有一位寄生蟲教授，平時他一臉嚴肅，不苟言笑。你根本想象不到，在鬼節那天，他能變成什麽樣。您先猜猜？

戴著女人的假發，胸前頂著兩隻鉛球(假乳房)，穿著合體的連衣裙。那天，這位年近六旬的教授，在鬼節搖身一變，居然成了一位敬業的女護士。夜幕下的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兼帶一絲女人的羞怯之情，忙得屁顛屁顛的，強行向男鬼女鬼的手中塞避孕套兒。嘿，人人有份兒，一個都不能少。教授一邊吆喝著，一邊實行他的強硬政策。避孕套兒？中國人哪好意思公開拿這個呀。

畢業後，自己不再扮鬼了，倒是開始琢磨打扮家裏的小鬼兒了。和美國人相比，咱的鬼節思維確實有限。每年鬼節，我家的小朋友無非就是當年流行的卡通人物。白雪公主，花木蘭，超人，蜘蛛人，咱家孩子都當過。

孩子長大後，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的硬性規定，基本不靈了。比如，我家十六歲的大寶，幾星期前就開始研究：鬼節到底打扮成什麽呢？ 

經過反複思考，大寶的鬼節造型，今晚終於定奪。大寶在準備彩排明天的鬼樣時，她詭秘地一笑，討好般地通知我：媽媽，明天我要借你的衣服用一下。

一聽大寶看上了我的衣服打扮自己，我樂得屁顛屁顛的。我家的九十後對穿衣服特別挑剔，平時她不是嫌我的衣服過時了，就是太土氣了。她能看上我的衣服，說明咱在服裝上要和九十後接軌了。好消息，這對我絕對是個巨大鼓勵。

一高興，我趕緊表態。孩子，看上娘的哪件衣服了？你就盡管用吧。 這件，就這件。大寶像變戲法似的，突然拿出一件淡灰色的高領無袖針織背心出來。嗯，這確實是我的衣服。這件行頭，是我在聖路易斯著名的famous bar買的。這件衣服，屬於我當年盲目購物的產物。買了以後，我基本就沒穿過。大寶能從廢鐵中找到金子，令我心花怒放。這也間接說明，我的購物眼光超前。咱的衣服能被九十後看上，這不是超前還是什麽呢？

你想用媽媽的這件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什麽呀？我語重心長地，滿懷希望地，自作聰明地問大寶。

大寶望著我，順便把衣服放在身上比劃兩下。然後她用無所謂的眼神，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媽媽，我想用這件衣服，把自己打扮成傻瓜鄉巴佬(nerd).

晴天霹靂啊。得，這次我又浪費表情了。

10/30/09  11：59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