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美利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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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年代

(2009-11-14 19:50:38) 下一個


    文化大革命結束後的最初十年,我把它稱為文青年代。有一種調侃的說法,說當時馬路邊上的樓房,如果二樓的窗台上掉下一個花盆,砸到三個人,其中兩個會是文學青年。

    
文革結束不久,就有許多創刊的、複刊的報刊雜誌湧現出來,許多中外名著再版發行,那個年頭,很少有年輕人不看這些雜誌或者書籍的,隻是看得多和少而已。我當時所在的一家幾百人的工廠,圖書館是很興旺的,你若不和圖書管理員關係很好,當月的文學期刊諸如《收獲》、《十月》、《小說選刊》以及《文化與生活》、《現代家庭》等等是常常看不到的,你到醫務室、倉庫、總務科甚至車間,常常會看到在他們工作台的抽鬥裏,一本翻開的雜誌攤在裏麵,有時三兩個人也會在某個倉庫裏隨意談論某篇小說。不少工廠的工會、團組織還編有廠報廠刊,裏麵也會登載一些職工創作的散文、詩歌之類。徐遲的報告文學《歌德巴赫猜想》,蔣子龍的《喬廠長上任記》,路遙的《人生》,北島、舒婷和顧城的詩歌等等,讀過這些作品的人,我想真可以說,不計其數。在這樣一個社會氛圍裏,文學青年之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那時,記得有次不知是上海哪家單位發起組織的請全國一些著名作家詩人來上海演講,有王蒙、蔣子龍、雁翼等,大概有七、八人吧,每周一次,好像是在延安劇場,是預售聽講證,在第一場演講前,聽講證已預售一空。第一場,我們有四人同去,三人有聽講證,一人沒有,在門口最終也沒等到轉讓聽講證的,這位沒有聽講證的朋友隻好安靜地走開,他當時是音樂書店設計盒帶封麵的,分別時,他特意跟我說,沒關係,下周我就有證了。我不明白,他怎麽那麽有把握。第二場,依然是我們四位同行,到了劇場門口,這位朋友果然摸出一張卡,和我們一起進去了,進去後,他把卡遞給我說,看看,有什麽問題嗎?我看了半天,再拿自己的卡與之對比,除了他的卡比我的卡小了一點點(不以實物對比,看不出來)其他地方完全一樣。可他告訴我,這張卡是他自己做的。這次聽講座,我還認識了坐在後排的一位朋友,他從河南洛陽來的,後來還跟他通了多封信。
    
那時,我參加了市工人文化宮的詩歌創作組,每周至少有一次活動,文化宮也組織我們去體驗生活,比如去當時剛剛開始興建的寶山鋼鐵總廠參觀,去金山石化總廠參觀等等。記得參觀寶鋼時,當時寶鋼工地還很荒涼,隻有粗大的管道在荒涼的工地上空伸向遙遠,我後來寫了短詩《車過寶鋼》,其中將這管道比喻為煥發青春的祖國,走出胸腔的血管,被大家笑談為這次活動的第一號靈感。在去金山石化參觀時,我們在海邊遊玩,黃曉華背對大海低下頭,從兩腿之間看大海,我問他為什麽這樣,他說看看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回來後,他寫了一首《大海》,大家感覺還不錯。現在到網上搜索黃曉華的詩歌,應該還會搜到一首他寫的相當不錯的愛情詩。人民廣場靠近西藏路這邊,有一排詩畫廊,也是我們的園地,它每月更新一次,我們平時的習作,被文化宮的指導老師挑出來,發表在這裏,每次經過人民廣場,我都會去哪兒看一看,讀讀那些詩歌,看看那些畫。我們詩歌組兩位要好的及另外兩位朋友平時也常常碰頭,那時還沒有乍浦路、黃河路飯店一條街,但已經有一些富有情調的私家餐館,開在市中心一些較為安靜的街邊或弄堂內,我們幾人總是去這些飯店,邊吃邊聊,直至深更半夜,這其中有一位女性,(現是上海著名女詩人)我們幾人常常是先送她回家,而她的家在較為偏遠的一所大學裏,送到後,常常還在她家再坐會兒,然後才回家。說到這位女詩人,我還想起九十年代,由我的公司讚助,我們和她共同策劃了一次她的簽名售書,在上海福州路的上海書城,每一位獲得簽名書的人同時還獲贈一把紙扇,上麵是她的詩句,由另一位朋友寫的書法。簽名售書是比較成功的,第二天幾家報紙也作了報導。

除了文化宮的詩歌創作組,我們其他一些文友還自己組織了文學社團,刻印出版自己社團的刊物《蒲公英》,我們常常聚會到深更半夜,討論作家的作品,也交流自己的習作,我們的社團還搞評獎,記得還是無記名投票,獲獎者會得到一張獎狀。以文會友,我們這個社團後來形成了一個較為固定的十個人的朋友圈,除了平時的走動,每年春節期間都有一次聚會,通常從晚餐開始直至第二天淩晨,從曆史到現實,從婚姻到子女,從工作到事業,聊文學倒少了很多。算算已經二十多年,難得是從未間斷,遺憾的是其中一位後來考上律師的榮昌兄在十餘年前急病遽亡,而我在九年前離鄉赴美,現在每年春節是他們八位團聚。
   
在那些年裏,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多數是和文學同人在一起,有空餘時間便是寫詩,曾有數月,每天一定是會寫出一些句子的,生活所到之處,皆有詩的靈感,象街邊的綠化帶;枝葉樹皮皆含香的香樟樹;吃早點的小吃店;蘇州河邊的約會;媽媽給我的白蘭花;那一句外婆說過的話;等等,每天的生活忙碌卻又單純,內心充實而又愉悅。後來,雖然未能象其他幾位成了名副其實的詩人、作家,一本又一本地出了詩集、散文集,但在我企業工作和經商的過程中,一路上常常貼近文學,與之交集,也常和文朋詩友記者編輯們聚會交流,也算依舊懷著文學夢。我常想,這種感覺也許也不錯,一條是經商打拚事業的主線,一條是不離不棄文學夢想的副線,主線這邊累了,副線這邊調節,有時站在副線的角度,也能看出主線的新意,這該是我在文學園地耕耘無能的最好借口。

隻是,文青年代在我的記憶裏,永遠是一幅美好、溫馨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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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遠方的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曉青的評論:
謝謝!我讚成人在什麽年歲就做什麽年歲的事,其次,人總是受所處時代社會環境的影響和製約,受自己年齡和經驗的製約,隻要不屬特別異常,在回顧往事時,應該坦然麵對過去的一切。問好!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那個年代雖然有很多東西今天想來是可笑的,不過很多樸實的東西也同樣萌發在那個年代,使得今天想來依舊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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