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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聞Sears更名為Willis,惋惜之餘特將“Sears, 說不出的再見”一文再次post

(2009-07-19 20:35:03) 下一個

曾幾何時我也動了類如徐誌摩那細膩而善感的柔情,行將離開生活了七年之久的芝加哥,我忽然變得特別地留戀芝城的湖光樓色 , 時常不由自主地來到 Lakeshore Drive, 毫無目的地晃悠 , 漫步於涼風習習的 Michigan 湖畔 , 藍天白雲下那比台灣島還大清澈寬廣的湖麵 , 無法如往常一樣,我遇到煩惱與不快到湖邊走走便可消除情緒波動 , 此時此刻再也難以拂平我起伏的心波 , 一股莫名難言的情緒,悄然遊絲般地漸漸滋生 , 進而緩緩縈繞於心胸間,滋養繁增,久之而觸發難棄而又不得不舍之 情。悵然若失間,我仿佛夢遊於是過去的時光中…


七年前,我孤身踏上芝加哥大地,星夜從機場趕往市區,在燈火輝煌的地平線上鶴立雞群的 Sears 大廈,引發強烈的視覺衝擊波。十幾個小時航旅的勞頓和時差的困擾 , 也難以稀釋衝擊波帶來的新奇。 Sears 作為當代世界第一高樓 —— 芝加哥現代建築之都的象征之一,早已蜚聲世外,加上那黑墟墟的塔身與燈火鮮明的塔頂反差相映,從此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隨後的首個漫長寒冷的冬季中,孤獨寂寞 彌漫周遭,隻有無情的風雪和冰冷的鐵塔 , 忠實地陪伴那孤獨而又充滿思鄉之情的我。記不清有多少次 , 我站在一人多高的大玻璃窗前 , 凝視和遙望鐵塔。屋內溫暖如春,但窗前卻雪花飄蕩,滴水成冰,冷暖兩重天。再看樓下的馬路,猶如黑白水墨畫被粗獷線條胡攪過一般,髒雜亂而又無奈的冷寂。除了路邊停靠著兩串白饅頭似的小車和叫不出名的樹外,半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偶爾會鑽出輛小車歪歪扭扭地滑過冰雪泥濘的路麵,也很快便走遠變得悄無聲息。此刻“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淒涼感受黯然襲上心來。等再抬望眼時,塔影已經縮立在我欲落未落的淚珠裏,惆悵在形單影孤中無限膨脹。幸而這種情緒很快被繁忙的學業與工作所淹沒,無暇顧及。每當撂下書或從電 腦屏幕移開疲憊的雙眼,眺望窗外, 最熟悉不過的鐵塔,總是占據大幅視野,奪目爭秀。無疑它已成為我調整視距,舒緩眼球疲勞的地標之一。七載寒過暑往,風雪來了又去,在記憶中早已了無痕跡, 然而那 442 米高,粗看有點 ugly 的鐵塔,始終在眼前聳立。潛移默化中,它的形象已經深深地刻在我的腦回溝裏,它的影子更是已悄悄地融化在血液中,枕著我的脈搏跳動,活靈活現的,儼然已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習慣於每天進出門,抬頭低頭總是可以看到 Sears 大廈,不經意間總是覺得 Sears 如影隨形。上學的時候,不知多少個夜闌人靜的晚上 , 從辦公室到公寓 , 十多分鍾的路程 , 我獨自行走在諾大的校園裏 , 四周看不到一個動影,隻有 Sears 塔頂上悠悠飄過的雲彩,幽靜得有時似乎可以聽到月光流瀉的聲音 , 偶爾一陣微風輕卷過地麵的殘葉 , 也會發出可怖的殺殺聲 , 這會時常驅使我警覺地環顧四周 , 結果依然是空無一人。子時的校園總是冷清肅殺人得讓人有點心怯 , 腳下多半不由自主地三步兩緊地趕, 終於到了。進得門來還不忘回首望去 , 塔尖的雲彩早已飄然而去 , 而鐵塔卻一動也不動地一直護送我到家門口。天明醒來時還是那座鐵塔,目送我匆忙踏出家門,又開始一天的日子。在芝加哥呆著的時候倒是挺安然,但一旦暫時離開芝加哥,有段日子看不到 Sears 塔 的影子,時而會產生某種不踏實感。在遠離家門的日子裏,記不清有幾次夢見 Sears 塔了,尤其在即將回家的頭天晚上, Sears 往往會出現在夢境中,我已習以為常。數年的時光已將芝加哥刻在了我生命旅程的一個重要裏程碑上,無論夢境與現實,芝加哥均給我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每每驅車返回芝加哥,雖帶著旅途的疲勞與孤寂,但心 裏最熱切的期待首先總是 Sears 盡快出現在地平線上,它的閃亮登場頓使我產生了到家的感覺,疲勞也隨之消失了一半。更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芝加哥與家似乎也成了通用的概念,而 Sears 塔則是家門口那高聳入雲的標杆,我真想把門牌號高高地掛在雲端之上,而 Sears 塔上 103 層的觀景台便是我自家的陽台 …


回想起曾經多少次陪伴朋友或客人蹬上過 Sears 的 Skydeck, 總是匆匆而來 , 碌碌而去 , 即便時間較從容時 , 也從未以真正遊客的心情俯瞰欣賞過浩淼的湖光水色 , 鱗次櫛比 , 摩肩接踵的現代建築姿影,總有點虛度年華的感覺。 終於今天我在離開前 , 獨自站在 103 層的四周透明的觀景台 , 下意識地端起心愛的相機 , 不僅想把這值得流連的影像深深的鎖在記憶深處 , 而且牢牢地印在感光板上 . 然而鏡頭裏的風景由於十多次上樓的經曆而變得如此的熟悉:黑色鋼架的 John Hancock 塔、筆尖狀的 Prudential Plaza 、 "玉米棒子 " 樓、白色的 Aon 高塔、 紅色的 Olympia 大樓、反 S 形的 Water City 、還有公牛隊主場的 United Center 等盡收眼底,以至於取景器掃略過好幾遍也未發現什麽新意 , 喜歡攝影多年的我,這時候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感覺與靈感。無奈隻好放下帶 200 毫米中焦鏡頭的相機 , 雙手因長時間端著沉重的相機而微微發酸 , 濃濃的離情也稀釋了我的神經遞質 , 鈍化了我的敏銳度。在此似乎也無事可做,應該離去了 , 但我仍徘徊於樓頂遲遲沒有離開的意願 , 眼看著最後一抹殘陽依依不舍地消失在湖麵微紫色的薄霧中 , 直到滿地燈火金光瀉地。抬頭望去萬裏無雲晴空卻看不到半顆星星 , 也許是地上的光芒遮蔽了那遙遠微弱的星光。回想起來 , 這七年似乎從未見過滿天繁星的景致。芝加哥沒有星星 , 這還是我第一次發現。借這一刻的頓悟,好象我的感覺又回來了 , 可是天色已暗 , 欲拍夜景,這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帶三角架上樓。不得不承認,即將離別的情緒似乎已讓我墜入了少有的丟三拉四的狀態,且多愁善感。 默默下得樓來,回首仰望近在咫尺、黑乎乎而又棱角分明的塔身。幾年來你從未離開過我的視野,我不禁悄然地問自己:此番離去不知什麽時候還能回來再看你一眼 ? 一陣傷感襲來雙眼微熱並漸漸濕潤了,終於模糊了近在咫尺的景物…


等我緩過神來的時候才注意到今晚的天空也沒有月光。此刻離情正濃難消,然而另一股遺憾之情又上心頭。概因有件多年的心事未了。我一直有這樣的計劃,在明月升空之時,到海軍碼頭拍攝一張早在腦裏欲先設計好的照片:以碼頭最東端的從退役的芝加哥號戰艦上取下來的巨大鐵錨為前景,而已 波光粼粼 的浩渺湖麵為背景,加上碩大月影,拍攝一幅標題為“海上生明月”的畫麵。尤其需要中秋前後之月方可更好的彰顯其主題,以承載一顆遊子心對故土的眷念之情。數年來記不清有幾次了,我每每趕到碼頭,或是遇到雲霧密布湖麵,待月亮從雲彩後露麵時,湖麵的波光已大為減弱,或是月出方位與鐵錨位置不密合,取景框裏的畫麵總是不理想,因而不得不放棄。每每掃興而歸,盡管多有沮喪,但還是想辦法安慰自己,迎著燈火通明的 Sears 塔默默地往回走 , 還不時地對自己說:別灰心,來年還有機會。可是幾個來年悄然溜過了,而今年我將在中秋前離去,但這多年的願望確尚未達成。我不禁在想這難不成會是個終身的遺憾?此刻 仰望著前方的 Sears 塔 , 再回首看看已消失在拐角處的大鐵錨 , 離情、遺憾又在我的心頭再次交融…


啟程的日期一天天臨近,難以割舍之情愈發濃重,日子在嚴重缺少睡眠的狀態中熬過。這一天終於來臨,我背向塔身而去,物理上的距離毫無疑問是越來越遠,乃至跨山隔海到了星球的另一端,但是我的心與鐵塔的距離從來也沒改變過,也將永遠不會改變。故此,我怎麽也難說得出口 :“ 別了, Sears” ,因為 Sears 已是我生命中一個永恒的坐標,無論我身在何處,它終將陪伴我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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