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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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藝術家的私人生活(二)

(2009-09-25 02:04:41) 下一個
我出差乘飛機返京,剛下飛機坐上出租,就發覺自己不對勁兒,下身濕了一片,低頭一看,血肉模糊,司機把我送進醫院時,我已經昏迷不醒。醒來以後就得到了那個消息:自然流產,而且由於搶救時間過緊,我的生育能力被從此剝奪。我從流產開始講起,有點本末倒置,沒有懷孕,怎麽會有流產,所以我應該先講懷孕的故事才對。
二十四歲的時候,我已經是個被人們稱為藝術家的女人,隻是那時的中國還很少有把從事自由藝術創作做為職業的,藝術家們或者在哪個院校教書,或者在哪個文化部門掛靠,我屬於後麵一種。被我混進的文化部門,是一個讓人聽了名字就肅然起敬的地方,之所以我說“混進”是因為我沒有那個單位的正式編製,是當時通過考試招聘來的“特聘“人員。參加考試的人有兩百個,最後有兩個過五關,斬六將被正式簽約的,我是其中之一,兩百除以二,正好是百裏挑一。中國人的思維很奇怪,本來像我這種通過考試進來的,應該比那些接班的,後門的更自豪才對,事實卻正好相反,沒有後台在中國是一件令人恥辱的事情,出身的優越遠比自身的努力更值得炫耀。我在這種奇怪的思維方式的影響下,心裏有一種奇怪的自卑和自傲,一會兒孤芳自賞,一會兒自慚形穢, 前者往往發生在單位裏有了和名利有關的好事卻被別人告知“編外人士沒份兒”的時候,而後者的發生大都是在幹了一件別人不會幹或不屑幹的事而被人誇成才女的時候。好在我們辦公室的主任是一個被人文文化啟蒙較早的藝術家,而且是畫國畫的,和畫油畫的我沒有同行相輕的煩惱,人們常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其實在一個單位裏工作也是同樣的道理,隻要有一個能和你透氣兒的人就足夠讓你呼吸暢通了。主任是一個祖宗三代都生長在皇城根下的地道北京人,他嘴裏念叨的熟人,都是我們在中學課本裏看到過的名字,或者那些人的後代,有的竟是我上大學時教室牆上的詩或座右銘的原創作者,那些名人或名人後代們我們辦公室的人都時常能夠見到,有時是他們到我們單位拜訪,有時是下班後吃飯或娛樂和主任借光被一同邀請,和他們混熟了以後我們就背地裏給他們都起了外號,某某的兒子就簡稱兒子,某某的孫子就簡稱孫子,重名了就在兒子孫子前麵加上他們父輩爺輩的姓氏。和主任來往的,除文人騷客之外也有商人和官宦,那個後來改變了我的命運的太子黨,就是其中之一,我們叫他太子黨,是因為他父親是個我們不敢喊出名字的政界要人,他自己從商,民稱官倒,太子黨是我們主任的高中同學,至今偶有往來,我在沒見過這個人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的名字,後來就認識了,是在太子黨請我們主任吃飯順便帶上同事的時候。太子黨第一眼看見我就要和我合影留念,主任解釋說,是因為太子黨酷愛日本女人,由於我長得太像山口百惠,太子黨想把我當回道具,嚐嚐和偶像合影的滋味,就像我們去杜桑夫人的蠟像館和我們的摯愛勾肩搭背是一種心態,我於是同意讓太子黨勾肩搭背一下。晚飯過後,太子黨說他想出六位數字的價碼給他辦公室買一幅畫掛著,在座的馬上都豎起了耳朵,因為除了太子黨以外,其餘的人都是畫畫的,包括我們主任的上司“張頭兒”,張頭兒其實姓侯,因為形象和氣質同“四人幫"成員之一張春橋猶如同胞兄弟一般而被我們稱為張頭兒,據說這樣也是為了對他表示尊重,張頭兒聽起來怎麽都比猴頭兒要順耳一些,而在當時,在背後把領導稱為“頭兒” 是正在我們這樣的文化機構中流行的新潮,這麽說話的人好像感覺自己在民主意識上領先覺醒了一步,盡管我們也不知道“頭兒”和“領導”比起來到底在哪裏能體現出民主的意思來。張頭兒能和我們一起出來吃飯實在是個例外,這個長著張春橋一樣帶魚臉的頭兒其實隻和我有過兩次談話,第一次談話時他對我說我的情況和別人不一樣要好自為之,第二次談話時他又把上一次談話的內容重申了一遍。難得他能和我們在業餘時間一起出來吃飯,而且不僅一起出來吃飯,還露出了我以前從來都沒看見過的笑臉,看來這飯和笑臉都是看在太子黨的麵子上,或者說是看在太子黨他爹的麵子上也行。頭兒畢竟是頭兒,比我們誰都沉得住氣,當別人緊張得臉都變了顏色了時候,張頭兒卻表現得和他胞兄張春橋一樣冷靜。太子黨笑著說:“大家都別這麽緊張,誰都有份兒,隻不過今天我從候老開始——候老是國畫界的老前輩嘛。”順便說一句,稱某人為“某老”也是那個時候從我們這樣的文化界開始流行的,一是顯示被叫的人是文化界的權威,二是顯示叫人的人和被叫的人沒有行政上的從屬關係,太子黨這樣稱呼張頭兒,即抬高了對方,也不貶低自己。張頭兒聽了這句話,表現的是稍微有一點意外之後就是還沒有來得及掩飾住的高興,六位數在那個中國藝術家還有沒牛氣衝天的時代可是一個令人驚詫的數字,所以老前輩表現出了意外和高興倒是也在情理之中。其實對於這個結果我一點兒都沒感到意外,太子黨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張旗鼓地要討好一個人,這個人當然得是在座中最有力度的一個,看來主任的人生經驗還沒有我的豐富,竟然也跟著白白緊張了一回。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太子黨的下一句話:“不過我要麻煩小梅明天到我的公司來一下,把候老的畫冊給我帶過來。”梅是我的姓,領導喊我小梅時,很多外來人都以為我和領導關係不一般,因為聽起來象個親切的小名。“小梅你明天什麽時候有空兒就什麽時候過來,下班了也沒問題,我在公司等你。”太子黨最後交代。主任在聽到這個吩咐之後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這讓我有點意識到了什麽,看來主任畢竟是主任,還是比我成熟。
我第二天早上上班時剛一進門就發現桌子上放著一本畫冊,不用問,當然是我們的前輩候老先生的,候老前輩的畫冊製作得和他的臉風格很象,讓人看了以後頓生敬畏。然後就是主任,煞有介事地要找我單獨談談。“太子黨是個有一室二妾的花花公子,” 主任開門見山地說,“三個女人都有他的孩子。”
“謝謝,我會小心的。”我感激地看著這個單位裏唯一能和我通氣兒的主任道謝。
我曾經在和主任“促膝談心”的時候和他講起過自己撕心裂肺尚無結局的愛情,博得他的極大的同情。那場愛情之所以撕心裂肺尚無結局是因為和我製造這場愛情的合夥人流亡在外,走得太匆忙,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我流的是哪個國家,據我對已知的正道和小道消息分析,他目前好像是在英國。本來我在開始講訴自己故事的時候是想把我的愛情合夥人楊當作開端,但因為血雨腥風,至今還心有餘悸就把那段最心痛的躲開,等將來心頭的繭子磨得再結實一些以後,我會把那段故事補充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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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lanliuer 回複 悄悄話 嘿!這是個好兆頭,好像讀世界名著時都有這個毛病。
DUMARTINI 回複 悄悄話 原來來開頭是個倒敘。。我看不明白,趕緊從1再開始看一遍~~

你的文章信息量大,跨越大,俺習慣一目五行地讀,在這兒是絕對不行。每讀一段,還需需上下左右旁征博引一遍。嗬嗬

請慢慢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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