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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今天的工作， 安排好明天開會的議程， 我準備下班， 電腦提示V的狀態從紅色開會變成了綠色。趕緊打他電話， 因為我已經等了他一天。
他解答了我關於編程的問題後， 開始閑聊， 不知起因是什麽話題， 他問我對“自由意誌”如何解讀。
“這個問題肯定避不開宗教， 萬一我得罪了你的宗教情感怎麽辦？要知道， 我曾經質疑過一個人的上帝， 結果對方罵我， 說我這樣的人在中世紀會被當作女巫一樣活活燒死。”
“放心，這世上能得罪我的人沒幾個。你盡管暢所欲言。”
3年多的同事， 格子間的鄰居， 我們算是熟悉， 所以他這話我信。美國憲法規定國會不得製定剝奪言論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法律，但在民間， 政治和宗教上的分歧有時能嚴重到讓夫妻反目， 骨肉分離，尤其關於是否應該投票給川普。
我從來沒有問V去哪個教堂，選誰當總統， 所以每次涉及到政治和宗教， 我也無法得知自己的觀點是否刺激到他。 他老是叫我下班後和大家一起去玩橄欖球， 給我桌上放甜甜圈。而我對於代表美國文化的橄欖球和甜甜圈，絲毫不感興趣， 幾次忍不住朝他發火：“不的意思就是不！”
我的發火依然沒能激怒V，他依舊耐心地解答我的各種問題， 平靜地反駁我的邏輯漏洞，開心地講笑話。努力回憶他何時凶過我， 實在想不起來，實在慚愧，人到中年的我， 居然要學習這個90後的理智與豁達。
話題扯到人性的時候， 我分享了一個有趣的實驗。現在很多人成了手機的奴隸， 隔幾分鍾就忍不住看手機，也就不難理解實驗裏讓人震驚的數據：參與實驗的人被要求坐在一間屋子裏發呆15分鍾，什麽都不能幹， 如果忍受不了， 就可以按桌上的紅色按鈕， 接受輕度電擊。即便輕度， 身體也會感受到痛苦。猜猜看， 有多少人無法忍受15分鍾的無聊而主動接受電擊的痛苦？ 至少有一半！而且男性的比例遠遠高於女性！
V說：“我愛玩手機和遊戲， 但15分鍾的無聊還是可以忍受的。更多的男性選擇被電擊，可能因為男性更熱衷於冒險，追求刺激。”
“沒錯，以前我曾警告一個女孩， 說那個男人並不是真的愛她， 而是因為那個男人本身耐不住寂寞。這樣的男人自然也經不起誘惑， 這段感情也就充滿了變數。世間有這麽多是非恩怨， 主要是我們內心的欲念太雜亂。所以我很喜歡愛因斯坦的一段名言，可惜我記性差， 到現在還背不下來。 對了， 你下次去公司， 可以去我格子間查看那段名言。 我打印了兩份， 一份在格子間， 一份在家裏冰箱上。”
“首先我同意叔本華所說的，把人們引向藝術和科學的最強烈的動機之一，是要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厭惡的粗俗和使人絕望的沉悶，是要擺脫人們自由變化不定的欲望的桎梏。一個修養有素的人總是渴望逃避個人生活而進入客觀知覺和思維的世界——這種願望好比城市裏的人渴望逃避熙來攘往的環境，而到高山上享受幽寂的生活。在那裏透過清淨純潔的空氣，可以自由地眺望、沉醉地欣賞那似乎是為永恒而設計的寧靜景色。”
V的背誦讓我驚呆了：“大家都說聰明的你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今天我又一次領教了！”
他哈哈大笑: “我沒有背誦， 隻是在朗誦。鄰居，此刻我正在你的格子間。”
我也被逗樂了：“我還以為你在家呢， 沒想到你今天在公司上班。”
就這樣， 我和V一邊笑， 一邊聊， 話題涉及宗教，生物，心理，曆史，量子物理等， 不知不覺就聊了一個多小時。突然想起這是一年多來我第一次和同事能有如此長久，深度的聊天。
平時我懶得寒暄， 開會直奔主題， 偶爾閑聊， 也都蜻蜓點水，很快結束。 在家上班的一個缺點就是少了和同事之間的互動。有個其他部門的同事，我們在工作上幾乎從來沒有交集， 但總在洗手間碰到。 有天我眼睛痛， 洗完手就開始按摩眼睛， 她以為我在哭， 關心地問候， 從此我們碰到都會聊幾句，大概一年後我才知道她是個經理。自從在家上班後， 我們誰都沒有聯係過對方，可如果恢複正常上班， 我們在洗手間碰到後， 肯定又會微笑著聊天，繼續我們的“洗手間友誼”。
今天和V能聊這麽久， 首先是我已經準備下班了， 有時間和心情， 其次是那個煩人的女同事沒有幹擾，平時在公司，我和V隻要一說話， 她就過來湊熱鬧， 打斷， 幹擾，這就導致我在聊天時無法深入思考。所以在家上班最大的好處，就是避免被那些八卦，多嘴的同事幹擾，享受更高的工作效率和聊天質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