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我被分到山東工作了兩年。去的時候,是哭哭涕涕,百般個不願意;離開的時候,歡呼雀躍,好像刑滿釋放一樣。我以為山東是強加給我的,我不會愛上那個地方,然而,這麽多年來,夢回山東無數次,夢醒後對那裏的思念真的無法形容。不過是短短的兩年而已,怎麽會這麽難忘?
1993年,我妹妹結婚時,問我去哪裏度蜜月比較好?我毫不猶豫的告訴她,山東,當然是山東!妹妹和妹夫聽了我的話,到山東走了一趟,回來告訴我,那是他們到過的最好的地方。不僅僅是那裏的好山水,更多的是那裏樸實可愛的人們。我想,山東讓我難忘的就是那裏的人吧。
剛下火車,到新單位的人事處報道。接待我的是一個高高大大的30出頭的女同誌,山東姐妹首先在身材上就把我們這南方小妞給壓下去了半頭,我想怎麽著,山東大妞開口說話也應該和身材成比例,鏗鏹有力,擲地有聲才對吧。沒想到,這位大姐一開口,竟然是儂音軟語,那種靜靜的,慢慢的,柔柔的聲音把我這南方小蠻差點沒軟化的當場癱到在地。第一次知道,山東的女人原來是麵揉出來的,水做成的,那個細膩,那個嬌美。半年以後,當老媽來山東看我,往日老媽的輕聲細語突然變得刺耳起來。我不得不在大街上,一次次提醒老媽,低調再低調,小聲再小聲,以免招人嫌棄。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人在其中,不變都難啊!
相對山東女人的柔美,山東的弟兄們給我留下的好印象就是他們的陽剛和實在了。到科室上班的第一天,跟著主任後麵跟各位同事見麵,大家把我帶到我的辦公桌前,然後散開,各忙各的去了。這讓初來乍到的我頗覺不爽,這北方人也太沉悶了,怎麽樣也得給新人介紹一下環境,彼此好熟悉了解多一點嘛!
可是,沒人理我,好不容易下班時間到了,我提著飯盒,往食堂方向走,同科室的一位男老師追上來,問我要不要去一個地方吃米飯,那真是問到我的心砍上去了。因為我已經連著吃了三天饅頭了,真不知還能堅持多久。看著我那可憐神情,他拍著他的自行車後座,說:“上車吧,去晚了就沒了!”真的,那是學校的一個小食堂,每餐都會蒸一兩盤米飯,為那些象我這樣饞米飯的南蠻人準備的,但就那麽多,去晚了就沒了。知道了這麽一個可愛的地方,讓我在北方的生活多了盼望和快樂。
下午再去上班,還是這位老兄,遞給我新配的3把鑰匙,一把進科室大門,一把是進辦公室,一把進實驗室。交待完了,他就回頭幹他的活去了,沒有多的廢話。第一次見識山東大漢的寡言和實在,真的讓我心裏暖暖的。不過,這還沒完。接著,科室的實驗員,高大,黝黑,壯實的小帥哥要到校門口郵局給科室發信,要我跟他一起去,帶我熟悉周圍環境。那個時候,跟遠方親人的聯係主要還是通信,所以,弄清郵局在哪兒,也是我當時所必須的。
小帥哥帶我到郵局把信發完後,並沒急著返回,而是繼續帶我往前走,說前麵有個山東劇院,你悶的時候,可以去看看電影什麽的。後來,我在山東,幾乎所有的電影都是在山東劇院看的。不知道劇院大門前那棵合歡樹還在嗎?那也是小帥哥告訴我的,說那樹開出的花,是一半白,一半粉,所以叫合歡花。小帥哥12歲就開始學攝影了,對花草景物都非常留意。我一直記得,合歡花開的時候,翠綠的樹葉間,灑滿粉白相間的絮狀花瓣,還散發出淡淡的幽香,令我常常在樹下徘徊,不願離去。。。。。。
回到校園後,小帥哥先帶我去傳達室,熟悉在哪兒取信,等信等著急的時候可以先來拿。嘿嘿,我確實是個急性子,因著常跑傳達室,看門的老師傅竟然就記得了我的名字。然後,小帥哥把校園內的主要教學樓和主要風景點一一給我介紹到。我印象最深,最想念的,夢中出現最多的就是那個校園的中心花園。在網上“古狗”了一下,居然找到了她的照片,在校區,城區的千變萬變之中,她依然未變,還是那個美麗模樣。最後,小帥哥說了句:“有啥事就說,別客氣哈!”到此為止,除了謝謝小帥哥的周到,還真想不出啥事了。要知道,當時的小帥哥可還沒結婚,能為別人想的這麽多,的確讓我很感動。
知道了山東人的好不是表現在口頭上,而是表現在行動上,我的心不再懼怕,一天天快樂起來。到山東兩個星期後,就和剛剛認識的幾個在讀研究生帥哥去爬泰山。我們午夜12點左右開始登山,早晨四點多登上玉皇頂看日出。從我們登的第一級台階數起,到達南天門的最後一級台階,一共是6000多級台階。盡管我所有的輜重都被幾位男生平擔,我完全是空手登山,但還是拖了他們不少後腿。但是,因為沒有耽誤看日出,大家對我還是表揚了又表揚,鼓勵再鼓勵。不過,登山雖然難,但最難的卻是下山,6000多級台階爬上去,爬到腿軟,但你再走6000多級回去,真正累的要吐血。從此,我知道爬山的時候,總要留幾分力氣下山。
下山的時候,有一個場景讓我非常難忘,就是看到泰山上的挑石人,當我們這些遊客氣喘虛虛的往上爬,向下行的時候,這些人是挑著上百斤的石頭往上走!那個情景把我震撼的幾乎忘了自己的累,讓初出校門的我見識了,生活是怎樣的不平等。泰山歸來,酸脹的雙腿休息了一個星期才緩過來。此生不再登泰山,所用的美好都塵封在那唯一一次的泰山之行中。
除了泰山,我還專門去青島看海,在青島的幾天,我一早就趕到海邊,一直到天黑才不得已離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我看不夠那海的湛藍和浩瀚,以後不論我是到南方,住在海邊;還是到紐約,在大西洋邊上釣螃蟹;還是去邁阿密的沙灘上戲水,我都再也感覺不到,青島的海帶給我的那種情懷。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真想把自己溶進那藍藍的海水中,不再出來。。。。。。走在青島上下起伏的街道上,高高大大的美妞帥哥比比皆是,加上坐落在海邊的棟棟漂亮如童話的小洋樓,常常有身處異國他鄉的錯覺。
當然,最愛的還是山東的泉城,那裏的豹突泉,黑虎泉,千佛山,大明湖,舜耕山莊。。。。處處都留下過我的足跡,隻是,到如今都化作了一縷縷的思念。當初之所以去了山東,還是因為泉城二字吸引了我。因為,我認為我是一個離了水就不能活的人,當初還有一個選擇的地方是上海,但上海的同學一說起上海的用水就無不搖頭,喝的水要是不加茶葉或飲料,就會很難喝,就因為這個我選擇了泉城。泉城的泉水名副其實,一點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從水龍頭裏接的水直接喝下去,不僅清涼清涼的,還真有點兒淡淡的甜味,讓我好不欣喜!每當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從水龍頭裏接一杯水喝下去,化解心中的鬱悶。
然而,在山東鬱悶的時候是不多的。平時忙工作,周末還常常到有家有口的同事家混吃混喝,甚至還要陪睡(嘿嘿,解釋一下,一個同事的先生是軍人,長期不在家,她一人帶個兩歲的兒子,所以我常去她那玩,晚了就睡那兒了。)20多年前,大家的物質生活都還停留在初級階段,同事們工作之外議論的話題,就是怎麽樣少花錢,使物質生活得到最大滿足。所以,我跟我的同事們去過泉城很多的批發市場,用批發價買回來,大夥再分。那個時候,不是任何人都能買批發的東西,必須要有大紅章的單位介紹信。我們那位可愛的老主任就專門負責去係裏開介紹信。
那時,我盡管還住在幾人一間的集體宿舍裏,但跟著這些同事們學到很多柴米油鹽的東西。加上山東的人們非常仗義,能辦的事一定跟你辦,不能辦的就明確告訴你。所以,在山東的那兩年,生活真可以說是豐富多彩。後來回到家鄉,弟弟想要一輛運動員退役的自行車玩玩,找不到門路,來問我,我說:“老弟,跟我去山東吧,在那,我100%打保票給你弄一輛。”
當然,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還是山東善良的人們。不僅僅是我親愛的同事們,還有那些萍水相逢的人。有一次,大概受了什麽委曲,加上想家,我坐在中心花園偷偷掉眼淚,被路過的一個鍋爐房師傅看到了(我幾乎每天在他那兒打開水),坐在我身邊開導半天,直到我臉上有了笑容他才離開。後來,他專門跟我們科室人講,讓他們多照顧我,說一小姑娘出門在外不容易。
因為多去了幾趟傳達室,看校大門的老大爺就記住了我的名字。每次寒署假歸來,大爺都是滿臉微笑,拉著你問長問短,都讓我不得不想念。也是在網上看到了那個校門,如今已成了文物,放在那兒做擺設。門前的大樹早已砍去,成了光禿禿的一片。
山東人從一男一女談朋友開始就叫“對象”,結了婚,到老,還是叫“俺對象”,就這麽相對了一輩子。在山東的兩年,就像是被包辦,嫁給了那地方一樣。原本應該是不喜歡的,竟然會越來越喜歡,越來越懷念,這就是山東的魅力吧!感謝山東,給我離開校園後,人生的第一課;感謝山東,相識兩年,思念一生。
(注:所有照片來自網絡。)
1989年山東出的那個柴玲,也攪得天下大亂....再遠點,義和團也鬧得天下大亂。能鬧,但道不正。
是的是的,非常懷念。。。。希望下一次回國帶孩子們去看看。
前輩不敢當,20多年前,在那工作兩年。:)
老佛爺也是山醫的嗎?: )
謝謝楊方方指教。看來你對山東有更多的了解。我是第一次從南到北,對南北方很自然就會去比較一些東西,其實哪裏都有好的和不好的,然而當你愛一個地方的時候,看到的可能就都會是他好的一麵,“情人眼裏出西施”的原因吧。
去吧去吧!多跟那的人嘮嘮,一定不會失望的。。: )
那是當然!我隻呆了兩年就喜歡上了。。。
那真的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水!一直念念不忘。。。問好泉城老鄉!
謝謝老鄉,一定一定!: )
我檢討:山東人很喜歡在官場裏拉幫結派。
愚風兄,我還在聊城鄉下呆了一年呢!還是喜歡那的鄉親們,想念他們,以後有時間,會寫寫那的生活。
俺可是山東人哩。俺山東咋還恁有人緣呢?!不過,您去的可都是山東的好地方哈,俺那老家可就不一樣哩。想當年俺對象俺兒子跟俺回老家,差點兒沒哭出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俺要是回山東,第一個要去的,還是俺那狗窩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