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我有了一個“寵妻”牌的先生,還帶一個“愛媳”牌的婆婆,人的這下半生過起來多少也得風光滋潤才在理啊!要麽說上帝是公平的呢,世上的好事那能讓你一人占全?不給你小鞋兒穿穿,真不知自己是誰了吧?然而,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這個給我穿小鞋的人竟然是我最親愛的老媽。這幾年,在我們母女之間上演了一場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其激烈程度,怎一個“慘”字了得?!現在回想起來還唏籲不止。咳,怎麽會這樣呢?
一切都是因為愛吧?我想。
在我們姐弟妹仨結婚前,我家真是一個其樂融融的家,用那行話來說,就是“男主外,女主內,妻賢子孝”,每一次我家的晚飯桌上都是歡聲笑語,讓多少鄰裏鄉親們羨慕不已啊!然而,這樣一個幸福美滿的家,隨著孩子們一個個結婚成家而歡歌笑語不再。其實,我們家幾個的婚姻,除了我先斬後奏另類了點兒,弟弟妹妹都是在父母親眼皮底下交往,雙方親家同意,大鳴大放的明媒正娶(嫁)。所以,媳婦過門,女兒出嫁,都是在父母點頭後發生的。
戰爭首先爆發在老媽和兒媳之間。眾所周知的原因,這個很正常。弟弟結婚時,資曆太淺,單位分不到房子,就住在我老爸老媽家,可想而知那些戰爭的滋生實在應了那句老話“天時,地利,人不合”。弟弟結婚時,我還在讀研究生,畢業後也住在學校,對家裏的事知之甚少。每每聽到老媽一把鼻涕一把淚,跟我控訴兒媳時,我都是堅決站在老媽一邊給以精神支持。聽到憤怒之時,真想把那小倆口抓住,立馬開刀問斬!(不過,老天一直沒給我這機會。所以我一直是弟弟弟媳心中的好大姐。)
接下來,小妹婚了沒多久,小倆口一鬧別紐,妹夫就會把電話打到家中,矛頭直指老媽,說她破壞他們夫妻感情。嗨!這住在一起的鬧,就算了,這沒住在一起也鬧,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但我們姐妹一直在老媽慈愛的懷抱中長這麽大,從不認為是老媽的問題。都是弟媳和妹夫的問題。老妹甚至要以離婚來捍衛老媽,也不願屈就妹夫的無理指責。在我那強勢的老爸老媽一次次叫“離”聲中,我家先生及時介入,以旁觀者的身份點了點妹妹,才終於讓她兒子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那麽到了我這兒,我們不在家住,先生也對老爸老媽尊敬有佳,還會出什麽問題呢?俗話不是說嗎:“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著。”(哈,把老媽當賊,老媽你就委曲一回吧。)盡管我們從結婚到生我們的大女兒,從沒想到讓老媽來幫我們,但我知道老媽是一直想插手的,無奈她那時忙著帶弟弟的孩子,顧不上我們。等到我家女兒過了一歲,小侄女也上幼兒園了。老媽終於要一展身手,來幫我帶女兒。
想到老媽年高體弱,實在不想讓她來我家辛苦,一直勸阻她。但老媽心意已決,非來不可。最後,在老爸調解下,在我有課上的那天(我在高校,不坐班),她來幫我看孩子。這樣老媽一周會在我這兒呆2-3天,也好,我那時也在準備出國,常要進進出出辦許多的手須,老媽來幫我,確實減輕我很多後顧之憂。
出國前,怕我走後,先生一人帶孩子諸多不便,就想把公婆留在國內的房子打掃一間出來,放我們小家的一些重要東西,省得他以後一個人辛苦。女兒睡著後,老媽也要來幫我整理。畢竟這是別人的房子,又有許多文件紙張,我怕放亂,就讓老媽別摻合了,請她過去陪孩子睡覺。可老太太二話沒說,轉身爬上上小閣樓的梯子,要去跟我清理閣樓。嚇得我臉色大變,曆聲喊到:“媽!你下來!”我為啥這麽憤怒呢?
因為老媽一值是老牌腎性高血壓加冠心病,動脈硬化等,當年她在單位爭先進,不顧高血壓,上高梯去抹窗戶,結果從梯子上摔下,差點要了她的命!她也因這件意外,不到48歲就提前退休了。老媽站在梯子上,委屈的說:“我就是想幫你。”我小心的說:“媽,我知道,你快下來,你已經幫了我們許多。”說著就想去拉老媽下來。老媽一甩手,忿忿地說:“我受夠了!我養的孩子,在家裏,我是橫草豎草都舍不得讓你們動一動的。沒想到,到別人家看我女兒受這些委曲,我當媽的寧願替你做,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這老媽一激動,我也開始失去理智:“媽,我受啥委曲了?我這個樣子怎麽了?” 老媽冷笑一聲:“哼,你還很得意是吧?反正我的女兒不應該過這樣的日子!” 一邊把老媽從梯子上拉下來,我一邊說:“媽,我的要求一直都不高,我都覺得挺好的,您就別瞎操心了。”老媽真是拿我沒折,就加了句:“你就會來安慰我,有本事跟你婆婆講道理去!”看到媽媽氣兒稍順一些,加上又沒有她站在梯子上的驚嚇,我想開個玩笑緩解氣氛,沒想到玩笑沒說到位,引起來更大的風波。知道我說的是啥嗎?
“媽,我婆婆從來沒有你這麽大脾氣耶!”
“什麽!你說我不如你婆婆?。。。。”後麵省去1000字哈。。。那次戰爭後,在我出國後很久,硝煙還在我老爸和我先生之間來回彌漫,總之,一切都是我的錯。婚後,第一次,嚐試了老媽“愛的小鞋”之痛。
後來,接父母親來美國探親,我們的女兒已在這兒上學前班,也不會讓父母在家看孩子,帶他們去看看美國的山山水水,總不會出大錯吧?可是,那真是不堪回首的8個月,真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要說吵什麽,我這麽好記性的人也都記不得了。反正我做什麽,說什麽都是有問題。嚇得我那時每天下了班,都不想回家。回到家,吃過晚飯,立刻鑽地下室,刻意避免任何跟老媽發生衝突的機會。8個月後,當我和先生從機場送老爸老媽回國後,回到家中,我一躍身躺到客廳的沙發上,無限幸福地對我先生說:“哈!第一次覺得是回到了自己家,而不是老爸老媽家。好舒服啊!”
然而,老媽受的委屈又到哪兒去說呢?在老媽回國兩年之後,教會裏的朋友有一次跟先生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哥們,當年你們可是讓你老嶽父嶽母受委屈了,我們都聽不下去喲!”幾年前回國時,弟弟弟媳把我叫在一邊,幸災樂禍地問:“聽說,老爸老媽在你們哪兒遭大罪了?”看看,這壞事不僅傳萬裏,還傳好多年呐!
在我檢討又檢討,反省再反省的這幾年,突然明白點兒什麽。我對先生說:“原來,我爸媽一直把我和外孫女看成他們一家子,而你從來都不是我們這個家的人。”先生哈哈大笑:“我的傻老婆,你怎麽才明白啊!他們一直就是這樣看的。”我們夫妻的這個對話已在朋友中間成了經典笑話。朋友還開導我說:“幸虧你先生聰明,一直把自己放在正確的位置上,不然你家還得亂!”
怪不得,先生第一次見我爸媽,會被他們那種強勢,獨占性的愛所嚇到。這是我和弟弟妹妹們完全沒有辦法去體會的。總記得我先生說過一句話:“沒見過有哪個媽媽象你媽媽那樣,為你們去拚命做,完全沒有自我。一定會出問題的。”真的,其實在孩子們結婚成家的那一刻,老媽的愛就出問題了。她不接納別人,她隻要她的孩子。在老爸老媽支持妹妹離婚的時候,他們說過一句豪言壯語:“你們誰離了婚,盡管回家來,我們既然把你們養大,就能養你們一輩子!”我相信那是我爸媽的心裏話,他們也一定做的到。但這是不是就是兒女要的呢?
想不到的是,因著和父母的這些衝突,我和弟媳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為啥呢?因為我對弟媳的忍耐涵養無限敬仰,想想我和爹媽在一起8個月都受不了,人家在我家一住10年,還能“活著”出去,不是奇跡是啥?不過,正因為這些不愉快,我們妯娌常常在電話中切磋怎樣讓爹媽少生氣,多一點笑臉。據弟弟說,弟媳現在為了陪老媽,其“八婆”水平已逐漸升級。
去年自己帶小女兒回國時,先生恨不得每天一個電話檢查,怕我和老媽又“打”起來。我心裏說:“哼,要不是你,我和老媽打得起來嗎?”在國內的3周,和老爸老媽非常愉快,加上3歲的小孫女,盡享天倫之樂。也許在我們檢討的同時,老爸老媽也在反省?真的是怕了這種家庭中的戰爭,因為沒有贏家,隻有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