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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24)

(2009-06-25 06:28:29) 下一個
《名劍傳略》(24)

又過得二三日,麻藥製成,莫邪又央求母親一同入吳助父親一臂之力。勝邪卻隻道婆婆尚病未愈,身邊少不得人,執意留在鄞邑。那幹將卻難舍莫邪,又惦記從她以學鑄冶之道,勝邪遂打發幹將、莫邪一同入吳,相互照應。計議已定,勝邪又詳告麻藥用法,直送二騎至數裏之外,方灑淚而回。莫邪惦記父親差使,隻催馬前行,幹將邊行邊以鑄冶之術求教,莫邪則有問必答。

莫邪之父信康,自受命捕獸,雖殫精竭慮,布籠埋夾,掘土注水,法門用盡,仍一無所獲。看看限期將至,不由一籌莫展。正無奈間,女兒莫邪自越返來。父女重逢,也不及敘述別話,即直至捕獸之事。信康聞知勝邪配得麻藥,猶如溺水之人抓得浮木一方,立時著人熬得藥湯,布於兵庫各室。信康滿腔心思皆於捕獸,女兒將幹將引見與他,也未上心,隻略作寒暄而已。

莫邪遂引幹將至一爐場習練鑄冶之術。原來莫邪自朱氏處習得此技,心深喜之,乃央父親擇地建了此爐場。場狹爐小,不過鑄些器具玩物,並不曾涉獵刀劍。然莫邪於此道頗為執著,所鑄之物,已小有名氣。

那幹將自見棄於吳營,所遇之人毆冶、朱氏、勝邪、莫邪、信康,無不有一技之長,每每思及自身碌碌無為,倍覺挫敗。今有此良機,何肯輕棄?思索習練,廢寢忘食,技藝竟一日千裏。又盼效法毆冶鑄劍,若得名器,方一洗今日頹勢。莫邪受其父熏陶,亦覺男兒處世,當有所成,見幹將如此,倒也心喜。

時至周敬王十四年(前506年)年關,那黃白二獸似已覺察各兵庫之中有人伺機捕拿,竟一連數日不入,信康益焦急。如今信康、幹將各有所係,莫邪了了,隻覺無半點年關氣氛。無奈自往集鎮購得豬肉一片,燉於甕中,擬晚間與父親及幹將聚餐,好歹算作辭舊歲。待得肉沸甕中,莫邪隻覺無聊困倦,竟然入睡。

卻說那黃白二獸入不得兵庫,饑餓之下為幹將鑄冶所用金石所引,竟現身爐場,於無人處食些金石,果然覓水。行至莫邪門外,見無動靜,竟入飲甕中肉湯,毫不懼燙。莫邪似有覺,忽然醒來,但覺有物一閃而逝,隻疑自己乍醒眼花,亦不以為意。見甕中水淺,也隻道煮沸化汽而致。

至晚間,其父信康卻遣軍士來告知不能歸來。原來那二獸終耐不住,入了兵庫,飽食兵刃之後,飲了麻藥,卻未便倒,入窟遁去。信康深信勝邪所配之藥力,料二獸必行不遠,正召集軍士掘土追蹤。莫邪暗祝父親捕了二獸完了差事之餘,隻得僅與幹將食所燉豬肉。

不料食後二人均渾身燥熱,皮膚潮紅,情欲勃發,神智迷糊。終抵不住,遂有了那男女之事。事畢二人神智複原,驚詫不已,便疑所食豬肉,卻無端倪可循。莫邪隻是落淚,幹將乃指天為誓,永不相負。莫邪本亦對幹將有意,今見幹將鄭重,心下稍安。

那黃白二獸,入窟穴而遁,藥力發作,終被麻倒,被信康著人掘地拿獲。立時獻與太子波,太子波隻怕二獸醒來複又逃去,即刻斬其首,又剖其腹,得二獸膽,卻各大如鵝卵,堅勝金石。太子大喜,著人攜二膽入楚往吳王闔閭處領功。

暫且不提幹將、莫邪吳中之事。卻說毆冶在楚,護著季芊緩緩北行,終出得雲夢,又逆清發水北上,已近鄖城。季芊足踝已愈,平日本話語極多,今忽然沉默寡言,鬱鬱不樂。問起緣由,也是不答,毆冶隻覺納罕,此女委實難以捉摸,與勝邪姊姊迥異。

至晚間,毆冶便生篝火取暖,原來二人日久不見吳兵,量已遠去,故晚間又複生火。季芊忽悠悠語毆冶:“明日即可入鄖城見我王兄,之後你......你便可去了。我兄最是憐我,見你護我無恙,必有賞賜。倘若令你自擇賞格,你卻想求何物?”

毆冶想也不想即說道:“其一,望告知文種大哥狀況。其二,望他選派良醫以療我左臂,隻不知其屬下可有女醫?若論時日,已稍過公孫所囑十二年之期,然既已至此,不妨一試。”

季芊卻道:“此二事為理所當然,何稱賞賜?再無其他?”毆冶想得一想,笑道:“不知可否與我駿馬一匹。”季芊狠狠瞪他一眼,忽然躺倒,道乏欲睡。忽又睜眼歎道:“你本隻惦得她,求駿馬一匹亦不過為此。也難怪,守著你十二年,你直如死屍一般,連好聽話也不曾有一句。此等樣人,且毋論你,便是我見了,也甘心稱她一聲姊姊。”

毆冶笑道:“此事容易。隻是她女兒與你一般年紀,恐你稱她嬸嬸為好。”季芊一骨碌起身,直視毆冶:“你當真已過三十?如何隻如二十上下?別是你編故事唬我。”毆冶笑道:“自是實情。你稱她嬸嬸,我稱她姊姊,你隻好稱我作叔父。”季芊啐他一口,複又躺倒。

半晌,季芊又道:“上次著你入那戶人家取幾套衣衫,偏你諸多顧忌,隻取了此兩身,且均為男裝,明日讓我如何見我王兄?”毆冶奇道:“今日你定是氣不順暢。當日取衣之後,你也曾讚我體恤民苦,不曾多取。又讚我想得周到,使你著男裝免引人注目。如何今日又全不對路?”季芊語塞,忽嚶嚶哭道:“我心不暢快,你偏爭鋒相對,再不讓著我些兒。”毆冶哭笑不得,未敢再言語。一宿無話。

次日清晨,毆冶睜開眼來,隻覺有物近貼眼前,細看方知為季芊一張臉麵,倒嚇一大跳,一坐而起:“你......你做甚麽?”季芊盈盈笑道:“你醒了。我把囊中剩肉烤了,權作早餐。”毆冶隻嗅得陣陣焦胡味,急跳起身來於火上搶下肉團,各各通體漆黑,嗤嗤冒煙。季芊瞪眼捂口,不知所措,半晌方囁嚅道:“我......我......隻是想最後一餐,由我來為你......”

毆冶見她楚楚可憐,心下震動,麵上卻故作輕鬆笑道:“有人生來即是公主命,有人生來卻是仆從命。使公主而行仆從事,豈非逆天而行?”季芊方樂,道:“且將就吃些,午間到得鄖城,請你吃席。

二人收理停當上路,午前而至鄖城。季芊散開頭巾,披了滿肩秀發,報與守門軍士:公主到來,欲見楚王。

那軍士盯視季芊半晌,方示意其稍候,自己飛奔而去稟報。未幾回轉,傳鄖公話:“楚王候妹多時矣。時已近午,楚王於城內設下午宴與公主接風,請公主及隨護上馬赴宴。”季芊笑道:“自家兄妹,何必客套?”上馬入城。

隨那軍士行得片刻,又請下馬,進入一諾大廳堂。鄖公罔辛已率眾於內迎接,隻不見楚王。數年前季芊於楚都郢城見過鄖公罔辛,依稀便是如此模樣。

罔辛見了公主,行下禮去,言道楚王正處理公文,片刻即到,且先入席以待。季芊忽覺一絲詭異,心思飛轉,麵上卻不露聲色。隻將毆冶引見與罔辛:“我新收侍從,名喚勝種。立誓忠心護主,不離左右,故不必另為設座,隻立我身後便了。”罔辛並無異議,隻是誇讚勝種忠心。

毆冶倒是一怔,不明季芊何以不報其實名,卻用“勝種”之稱,自己又何曾立過甚麽誓?不離左右?難不成公主有所覺察,讓我留神護衛?

毆冶跟於季芊身後,環顧四周,也不明究竟何處不妥,情知自己素未曆過此等場麵,無法看出破綻,便隻把全副心思集於季芊身上。

季芊坐定,又問:“我王兄何以不至?”罔辛應道:“已著人去請,片刻必到。”季芊冷笑一聲,忽沉聲喝道:“罔辛,我王兄待你不薄,你今卻要反叛麽?”

毆冶大吃一驚,卻聽罔辛哈哈一陣狂笑,道:“到底讓你識破。量你插翅難飛,不妨讓你知曉,我乃罔辛之弟罔懷。昔日你父平王殺我父之時可曾想到今日?數日前你兄到來,我便欲殺之。平王殺我父親,我便殺其子為父報仇。不料我兄糊塗,說甚麽乘人之禍非仁也,堅不許我動手。我本設此宴欲擒你兄,被我兄覺察,竟私報知你兄,與我小弟罔巢護他北投隨國而去。如今上天欲我複父仇,令你撞進我手裏,殺不得其子,我便殺其女,不亦可乎?你突然到來,想是我急切之間籌劃不周,不知讓你看出何種破綻。”

季芊道:“其一,既言我兄宴請與我,如何遲遲不至?其二,既是接風之宴,何以你等人人佩以兵刃?其三,即便我兄繁忙,何以尹大夫等人亦一個不見?其四,我兄身為楚王,便是宴客,亦必居上席,絕無處次席之理,而你分明引我直上主席,我故知我兄必不在此間。”

罔懷鼓掌喝彩:“心思慎密,不同凡人。若非為父仇,我倒極願與你為友,可惜你再慎密十倍,奈何已落我掌握。”豁地站起,掀翻身前桌案。桌案牽動機關,季芊所處座下地板突然下翻,露出三尺見方一洞口,季芊驚呼一聲,便直墜下。

毆冶不及細想,左手倏出,電光火石間抓住季芊後頸,提將上來,右手一伸,將短劍遞與季芊,二人背靠背戒備。罔懷等各執兵刃圍將上來,隻聽一聲喊起,自外又湧入數十之眾,步步進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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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清發水即當今湖北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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