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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12)

(2009-06-19 07:20:57) 下一個
名劍傳略(12)

暫且不表毆冶隱於深山,棲於寒水,隻表那薛燭,攜朱氏及幼女莫邪,前往越都句無。朱氏一路無語,隻為毆冶、勝邪掛心。忽憶起當初公孫聖為毆冶醫治畢,囑其十二年入楚一回,尋陰人相助,卻並未言及此人須為楚人,亦並未提及此人必為郎中,隻是自己想當然爾。如今毆冶勝邪初遇之處便在楚地,勝邪自然是位陰人,莫非我兒早已得遇所求?可又如何非但未能醫其左臂之疾,反而因之危及性命?但願公孫先生大能,能預事於未發,我兒所遇皆貴人,終於無恙。然我兒赴楚,未幾又返越鑄劍,倘因此而錯失公孫所言之楚中貴人,豈非無救?

一路胡思亂想,也不知過了幾許時日,終達句無。薛燭安頓好朱氏、莫邪,隻身前去交涉都城守備,言及有寶物欲獻越君。那守備見薛燭一身布衣,毫無氣派,哪裏肯信如此老者有寶可獻?薛燭便出示毆冶令牌,守備一震,知那令牌雖征調不得他,卻是非同小可,非極特使命之人不能有之,慌忙上報。

不料越君允常赴會稽祭禹墓未歸,大將軍石買輔太子勾踐留守都城,時太子方兩歲餘,一應事務實歸石買。薛燭與石買雖交道不多,卻是舊識。大將軍時下繁忙,約請薛燭明日午時再來,將設宴以待。

薛燭回歸驛站,言與朱氏,朱氏卻不慣場麵,無欲前往,薛燭知其仍為毆冶事掛心,也不強求。

次日,薛燭隻身去見守備,守備領薛燭前赴午宴。畢竟是武人,午宴竟設在校場,侍者皆軍士,那石買身七尺,狀極雄武。待薛燭進來,互見禮寒暄,入席,道些別後見聞,相談甚歡。

酒至半酣,方言及獻寶,薛燭乃略述毆冶鑄五劍事。石買未置可否,似未全信。及至各劍出鞘,一一審視,方麵色大變,二目發直,貪婪之色,現於臉上。尤喜純鈞,再三賞識,不忍放手。時逢一四駕之車卸空糧草於數丈之前行過,因石買翻動寶劍,馬驚於劍氣,突嘶叫亂竄,上顛下簸,竟把那空車直拋向空中。石買乃以劍指車駕,欲喝軍士止馬,但見紅光一閃,“嗤”地一聲,那車轟然落將下來,後半萎頓於地,前半仍為驚馬所引,狂顛而去,原來那車竟被純鈞劍氣淩空齊齊斬為兩段!

石買何曾見過此等利器?隻看著純鈞劍發怔,薛燭畢竟相劍之士,見多識博,接過寶劍,入鞘。於是眾人歸座複宴,石買便魂不守舍,一心隻在純鈞劍上,道:“主上赴會稽祭大禹墓,不知何故逾期未歸,料想隻在近日,先生何不將寶劍暫寄我處,待主上歸來,我為先生獻之,如何?”

薛燭察言觀色,心下明白,乃立起行禮道:“將軍願代此老,足顯盛情。然諸劍乃毆冶小友傾命之作,某親口應允將其麵交越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似不便假手他人,還望將軍勿怪。越君歸時,還望通告。”

石買知薛燭窺破己之私心,不由惱怒,然忌薛燭神兵在手,未敢強奪。原來石買素來自負,私裏自較與越君,自以才識、手段不在其下,然一切榮光皆歸主上,便時常心有不甘。如今此等神器,自己無望染指,不過是因了君臣身份而已,讓人如何心服?石買自此有篡逆之心。

薛燭宴罷而歸,即刻將朱氏、莫邪移至密處安身,隻身一人攜劍於驛站等候。是夜有四客越牆而入,徑往薛燭所處之室。以兵刃挑開門閂,各執兵刃,往榻上一齊斬落,卻哪裏有人?隻是棉褥一卷。正驚怔間,室內火燭亮起,薛燭擁劍而立,藐視四客,皆黑衣蒙麵。四客顯知厲害,不敢上前,倏然而退。薛燭心內明白,也不追趕。

次日無話。又次日晚間,薛燭正欲就寢,忽聞叩門之聲,便取純鈞在手,側身拉開門閂,迅即退後,卻見閃進一高大身影,視其麵目,不由大喜,此人正是薛燭等候的越君允常。允常以手勢止住薛燭,轉身閉了板門,方與薛燭寒暄。

原來此次允常北祭禹墓,本諸事按例,並無差錯,正欲南歸,忽報吳國公子光來訪,允常未敢怠慢,見禮迎入。公子光言道吳楚邊境之上,有城邑名鍾離,年初楚女與吳女爭采兩顆桑樹之葉而起口舌之爭,引發二女家人群毆,兩國邊邑仕長各為己民,怒而相攻。楚兵惱去歲吳曾伐楚,便大加殺戮,雞犬不留。此次吳王僚令公子光集聚兵馬伐楚,欲奪鍾離以立威。公子光以吳兵不眾,請越出兵二萬相助,方合吳越結盟之義。允常稱此次赴會稽為祭墓而來,自未帶得許多兵馬,況越國力弱,二萬兵馬並非少數,須回句無再作商議,公子光遂與允常同回句無,昨日方至。

薛燭見允常臉有憂色,便問道:“此事如何處置?欲聚齊散駐各地士卒,恐費時日。”

允常笑道:“若如此則入吳人之彀矣。公子光此行伐楚,實為找回顏麵,立威於楚,豈容再敗?故我料吳兵之眾遠勝鍾離之楚軍。欲越出兵相助者,另有其意。楚越有所往來,吳人不會不聞,隻是尚不知至於何種程度,此次邀越從擊楚,即為試探。

“倘越執意推托,吳人便知楚越之深,必分兵戒備於越,於我不利;我若欣然而從,出兵擊楚,則越兵必被用作前部,以使楚越相削,吳坐收漁利。木客苦思此局多日,難以破解。歸而語與石買,石買亦覺此時越國宜韜光養晦,不可動兵。

“然石買提及先生所獻寶劍,力主以劍獻公子光,並於光前堅稱越國既盟與強吳,已勿需許多兵馬,二萬之數,難以齊備,如此可使吳國不懷戒心;再則,先生所獻,均乃空前之神器,吳見我以此神器相與,亦能信我不貳之心。木客此番偷出,即為避人耳目,一睹神兵,以量後舉。”

薛燭不知石買本意若何,然其所諫確不失為一妙招,故不提石買欲貪圖寶劍事,隻取四劍與允常。允常一一檢視,嘖嘖稱奇。末了,遙拜毆冶,稱其大功,又問薛燭以何劍獻吳為上。

薛燭道:“臣一介相劍狂徒,並非越之重臣,君上以國家大事相詢,足見誠膽。臣感激之餘,且為謀之。

“毆冶所成五劍,皆天人共鑄之神器。若單論其鋒之利,各不相上下。然畢竟所得天德、地氣、人為各不相同,故各劍氣質其實大異。五劍者,大刑三而小刑二,直當‘三長兩短’之忌,此所以天疾突降與毆冶者,亦五劍齊聚則不祥之因。今袁公已據有巨闕,此劫已解。

“餘此四劍之中,勝邪劍實成於女子之手。所用劍材傳為女媧煉石所餘之陰漬,已是陰氣之所聚,今又成於陰人,陽氣益損,此不法之物,男子佩之尚可,陰陽持衡。若女子佩之,有噬主之虞,慎之。

“鬆紋劍成於北爐,北屬水,水克火,今越在南,火也,留之不吉。且火命之人得之,必喪。

“湛廬之劍成於東爐,最得天德,太陽之精,寄氣托靈,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衝拒敵。然此劍有德,遇逆理之謀,其威必不顯,故有德者方可有此劍。

“純鈞之劍成於南爐,南屬火,得祝融之助,此劍通體暗紅,無暇無疵。此劍威從其主,最易為個人佩劍。

“今君上欲以劍獻吳而脫危局,臣以為或可行。各劍性情俱已奉告,君上自擇之。”

允常再謝,道:“然則公子光好劍乎?”

薛燭答道:“非隻好劍,但凡奇兵異刃,莫不夢寐以求。曾令人做金鉤,賞金巨重,直致人殺二親子,以血舋金,遂成二鉤,獻公子光。為顯其奇,鉤師望眾鉤而呼二子之名,曰吳鴻、扈稽,聲絕於口,二鉤俱飛至父前,因得百金之賞。光之嗜刀劍,由此可知。今毆冶所鑄,勝二鉤千倍,光焉有不動心者?”

允常頷首,因為私出,不敢久留,便攜四劍而去。薛燭自去護朱氏、莫邪回鄞邑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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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據《越絕書.外傳記.寶劍》,穿銅釜、斬車駕,均為巨闕劍事,此處將斬車駕移與純鈞。看客不必深究。
【注2】前518年,吳楚邊境女爭采桑葉而致吳楚相攻事,見《左傳.昭公二十四年》及《史記.楚世家》
【注3】“木客”為越君允常自稱,其死後墓稱“木客大塚”
【注4】吳鉤吳鴻、扈稽事見《吳越春秋.闔閭內傳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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