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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紅杏

(2006-06-07 10:18:00) 下一個

她來美七年第一次回國度假.

本來說好和老公一起回去,可他臨時要到德國去開會,隻好連定好的機票都退了.

'自己回去更好,更自由...'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時候挺阿Q的.

北京變化好大,連她這個北京土著都有些轉向了.

抱著與民同樂的想法,她決定再體驗一下坐公共汽車的感覺.

從三元橋上溜溜地走了二十分鍾,她終於站到了車站,她也終於傻眼了:

記得以前從國展中心回學校,不是302就是367,現在可好,光站牌兒就密密麻麻一長溜兒,看得她頭暈腦漲.

車到是真多,一會兒一輛.看清來的車牌子以後,她趕緊回頭找站牌兒,等搞清楚是自己要上的車時,車已經走了.

沒辦法,她象個外地人一樣湊到車邊,拍著車窗問售票員:'師傅,這車去中關村嗎?'...

唼,外地人怎麽了?哪點兒比你傻?

家還和以前一樣:一樣的窄小,一樣的昏暗,一樣的零亂,一樣的親切,包括曾經讓她厭惡的,在廚房散步的小強們...

唯一改變了的,是更加蒼老的父母.

看著仿佛突然變老的父母,她有些心酸:如果當初沒有出國而是陪在父母身邊,可能對蒼老的感覺就不會這麽突然...

假期隻有短短的一個星期,她在家裏吃的飯總共沒有三頓.看著每次爸媽輪番端上來的滿滿一桌子飯菜,她有些心酸:自己何嚐不想多陪陪他們,可身為北京土著,一走就是七年,這次回來,怎麽也得到七大姑八大姨家轉轉吧.

還有,就是那些朋友們.

她是在南方上的大學,所以這次回來主要是見見高中的那些狐朋狗友.

聽說她回來了,狐朋狗友們搶著做東,恨不能排隊,最後好容易找了個周末的晚上:

'哎,妹妹,在美國混得怎麽樣?'

'還成'

'真格的,你是上得哪個大學來著?'

'中文名字叫雪城大學.'

'噢,沒聽說過,怎麽聽著象東北的呀?'

'你知道什麽呀.牟們學校那年還得了全美大學生籃球聯賽冠軍呢.'

'真嗒.嘿,那大竿兒肯定知道.丫巨喜歡籃球兒,什麽NBA呀,還有什麽什麽A呀,丫全看.'

聽見這個名字,她的心抽動了一下.

'...'

'...'

'...'

好長時間,她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終於,她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大竿兒怎麽沒來?'

'哎,是呀,丫怎麽沒來?葉子,你告兒他沒有?'

'我打電話他不在.手機又沒開.'

'那你不會找他一趟.'

'你歇了吧,我的哥哥.他剛離婚,我一妙齡少婦的...'

'喲喲喲,不行,我得來口酒壓壓,別吐出來...'

'找死呀你...'

...

她悄悄碰了碰坐在身邊的彎彎:

'大竿兒離婚啦?'

'啊,去年吧.'

'為什麽呀?'

'我哪兒知道.'

'哎,你有他手機嗎?'

'幹嗎?'

'沒什麽,聯係一下唄.'

彎彎白了彎彎一眼,扔給她一個手機:

'警告你呀,可別玩兒火.'

彎彎是她高中時最好的朋友,自然知道她那點兒事兒.

她踢了彎彎一腳,抓起手機離了座位.

'哎,妹妹,幹嘛去呀?'

'上廁所.'

...

拿著電話,她猶豫了好一陣兒,最後終於摁下了那個鍵...

'喂,彎彎呀,今兒怎麽想起來給我來電話啦?'

還是那麽熟悉的,充滿磁性的男中音...

'我,我不是彎彎...'她覺得嘴有點兒發幹...

'你是?'

'你猜猜?'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杏兒?'

一刹那,她的心跳仿佛停止了:在分別七年以後,他還是一下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快,杏兒冷靜下來,冷靜得一塌糊塗,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人真的很複雜,複雜得連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那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是你.我還以為是彎彎呢.這是她的手機吧.'

'啊,我們在一塊兒吃飯呢.'

'操,你們丫吃飯不叫我啊.'

杏兒無聲地笑了:'那你怪葉子去...要不你現在過來?'

'現在沒空兒.你也不看看幾點了.'

'不就才十一點多嗎,現在又沒人管你了...'杏兒止住話頭兒,有些後悔.

大竿兒到是沒在意:'沒人管也得自覺呀.得,我這兒還有事兒,要不那什麽吧,你走之前我請你,到時候再聊.你定個日子吧.'

杏兒迅速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我下周二下午的飛機.那就下周一吧.'

'還記得那次我喝高了的飯館兒嗎?現在那兒成飯店了.晚上八點,我那兒等你.'

'成.'

掛上電話,杏兒有些二唬:晚上八點???

晚上,杏兒躺在床上,眼前顯魂兒似的現出大竿兒的影子:高高瘦瘦,一手托著籃球,一手插腰,眯著那雙'深邃'的小眼兒,對著她傻笑著...

晚飯在和平友好的氣氛中進行著,大竿兒顯得很興奮,一瓶瓶兒地往嗓子眼兒裏倒啤酒,杏兒也喝了不少紅酒,隻是她很少抬頭看大竿兒...

終於,杏兒看了看表,十二點多了,她抬起頭,看了大竿兒一眼:'不早了,我還得回去收拾東西...'

大竿兒愣了一下:'還早吧?'

'人家也要關門兒了.'

'沒聽說飯店還關門兒的.要不然,到我家裏坐坐...'

杏兒心裏一顫,趕緊說:'不了,我想多陪陪我爹媽...'

'哦,那好,那好...'

周二上午,杏兒接到了彎彎的電話:

'哎,杏兒,本來說去送你的,可臨時有事兒走不開...'

'算啦,算啦,送什麽送.我這回有綠卡了,就會經常回來了.'

'那感情好.下次多呆些日子,好好聚聚.'

'成.'

'哎,昨兒晚上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別裝了,你不是見大竿兒去了嗎?'

'你怎麽知道的?'

'那你甭管了.本來我想昨晚上給你打電話,又怕你晚上不回來,嘿嘿...'

'臭丫頭,胡唚什麽呀你!'

'哎,你別說你一點兒都沒想過...'

杏兒想起昨兒晚精心挑選的那套衣服,還有淡淡的Lancome...

'怎麽不說話呀?感覺怎麽樣?是不是還是那雙深邃的眼?'

'嗨,大竿兒現在就剩那雙深邃的眼了.人都胖得出格兒,還油頭粉麵的,我都不忍心多看...'

'男人嘛,誰沒個啤酒肚兒呀.到歲數啦,你也不看看自己,不也老啦...'

'算了,不跟你瞎貧了,還得收拾東西呢.'

'得,一路順風.'

'謝了.'

'哎,最後問一句...'

'什麽?'

'如果大竿兒還是那麽玉樹臨風,你會不會...啊?'

'滾!'

杏兒沒說會,也沒說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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