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麵的時候（5）

5.

     世間人無完人的。既然不是完人，當然就會或多或少做些可大可小的苟且之事。大到貪贓枉法，魚肉鄉民，小到吃喝嫖賭，不務正業都算！一般自己的苟且之事東窗事發的時候有兩條路選擇：一是跑路去個新的環境痛改前非或者開辟新戰線，一是找幾個同黨共謀大業，這樣有利於信息交換和技術發展，更有利於平衡自己的心理！ 我和高寒選的都是後者。這種事用腳趾頭想想也明白了，結黨朋之交總好過冒充君子地狗咬狗兩嘴毛！

    用小雲兒的說法是男人白天是君子，晚上統統變成禽獸！高寒反問她：“那你又是什麽？！”

    小雲兒蘭花指一翻，整個身子媚媚地貼上高寒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我呀，我就是專殺禽獸的獵人啊！~~~”

    我在旁邊一撇嘴，“你又沒有槍，當哪門子獵人啊？”

    “啊呀！我有炸彈啊！”小雲兒又嗲嗲地貼上我，“保準把你炸得蝕魂消骨！連個片片兒都剩不下！”

    高寒不陰不陽地扔了句“你這就叫典型的身無長物，空穴來風！”

    小雲兒好像沒明白過來一樣眨巴著絕不少於三種顏色的眼皮兒，歪頭看看我撅著嘴偷偷地笑，又歪頭看看高寒沉著一張臉不冷不熱，和個傻B一樣嗬嗬地笑著。

    其實我和高寒今天“性致”都不算高，撇下小雲兒就去打台球了。打CS高寒不行，得了個綽號叫“我是菜鳥”，後來又不得不改名叫“被菜鳥蹂躪”！但台球的水平還是很值得一提的。他一邊專注地瞄點，細致地計算走母，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和我閑聊：“什麽麵子不麵子？麵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是你說得沒錯，嫖不笑娼，但她好歹也得有點職業道德啊！你看看她，挺好的一張臉化得和驅鬼的一樣！”

    用我的觀點看高寒打球就叫一個鬱磨！輕切的點描半天，直灌底袋正得不能再正的點也要瞄上半根煙的時間。 “咣”一聲，黑球落袋。高寒慢慢直起腰來，“原理都是一樣的，但我還是覺得斯諾克比她有意思多了！”

    其實，像我和高寒這樣晃在城市裏的人，量化一下純屬社會普遍現象。稍微一倒騰，領出門去都是點擊率很高的事業型男人，其實啊，我們這類人就怕讓自己閑下來！一閑下來就覺得心裏沒著沒落的，隻能變著方兒讓自己狠勁兒地往聲色犬馬裏折騰著。理想都是遠大的，但生活都是苦悶的！

     給人打工吧，做牛做馬做死做活，身累腦累心更累。和上司理論幾句或者年終獎沒兌現什麽的，上司一瞪眼來上句“不滿意啊？不滿意就把我炒了吧！我也不告你違約！你不願意幹有的是人搶這個位子！”讓你什麽脾氣都沒有了！就算碰上了江總這樣英明公正的好上司，也不是說可以不加班的。真像公司那些小丫頭說的，就算是有不薄的加班費，熬一夜的代價那真是做一個月的美容都補不回來的！

     像我這樣混上二老板了又能怎樣？這個世界上永遠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終於翻身農奴把歌唱了，想趾高氣揚做個深呼吸吧，其實高處不勝寒，吸一口就涼到個透心兒！身在小廟拜小神，進了大廟各個佛爺都得敬！腦袋瓜兒磕死了還得特別有覺悟地尋思著香油錢是不是孝敬少了！

     想寧缺勿濫地找個正經女孩談場戀愛吧，可惜沒有那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好命，拚搏到肝腦塗地，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麻雀躍上枝頭變鳳凰飛走了。經曆上幾次痛徹心肺，把自己錘煉得和文學青年一樣！

     想寧濫無缺地找個小姐調節一下荷爾蒙分泌吧，又經常碰上小雲兒這樣的丫頭片子！開著燈聊兩句吧，聊得人直起膩。關了燈開始吧，門還沒進呢，她就開始在那唔唔啊啊假裝高潮！真是想不明白，全國都在強調提高職業道德、提高服務質量，比爾•蓋茨都說21世紀已經不再是競爭新產品的世紀了，而是競爭服務質量的世紀了。真就不明白這個行業什麽時候才能給客戶帶來新的曙光？

     我想起來毛嗑念給我聽在網上看來的段子——雖然工作是枯燥的,賺錢是辛苦的,但理想卻是遠大的！等咱有了錢,喝豆漿吃油條，MD想沾白糖沾白糖，想沾紅糖沾紅糖，豆漿買兩碗,喝一碗倒一碗！雖然工作是難找的，被拒是痛苦的，但理想卻是遠大的！等咱有活了,上飯店泡酒吧，MD想看美女看美女，想吃燒烤吃燒烤，金卡辦兩張，用一張送一張！雖然考研是痛苦的，學習是無聊的，但理想卻是遠大的！等咱考上研，國仇家恨一塊報，MD想報仇的報仇，想申冤的申冤，情敵抓兩車，殺一車放一車！雖然爬牆是無奈的，打牌是痛苦的，但理想是卻遠大的！等咱工作了，多抓權多掙錢，MD想坐飛機坐飛機，想坐坦克坐坦克，大奔買兩輛，開一輛拉一輛！雖然現在是枯燥的，將來是辛苦的，但理想卻是遠大的！等咱有了錢，喝啤酒吃鹹菜，MD想穿褲衩穿褲衩,想穿裙子穿裙子，拖鞋買兩雙，穿一雙拿一雙！雖然畢業是無奈的，分離是痛苦的，但理想卻是遠大的！等咱當了官，吃香的喝辣的，MD想貪多少貪多少，想抄誰家抄誰家……

     聽的時候覺得特逗，後來一尋思不都是一樣麽！世界上幸福的人，各有他們各的幸福，不幸的人，痛苦都是一樣的！

    牢騷有很多，但是發出來的時候就得避重就輕。更何況是麵對這張小川這種成熟典雅的佳麗，又是在白領精英時常出沒的商務餐廳，偶帶“違禁”字眼兒是為了把談話內容修飾得平民化個性化一點，但是“違禁”話題還是堅決要禁的。

     高寒在一旁狼吞虎咽著，說是要把這些人間苦難都生吞活剝了。張小川倒是聽得不以為然。

     “是啊，無論是給人打工的，還是自己當老板的，想在工作中找到真正的歸屬感是很難的。初衷最後往往會被外界這個大環境改變得走了樣。香港電視劇裏演的都是假的。”我聽張小川這麽說，也樂得我眉飛色舞。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啊，往往都是站著這山望著那山高，吃著碗裏的還瞅著鍋裏的！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難道我們都去死麽？”張瑞麗一邊往嘴裏送沙拉，一邊慢慢地說，“一般人都是羨慕自己手裏沒有的，豈不知別人正羨慕著你手裏有的呢！打工的羨慕老板上酒店吃鮑魚，穿名牌還大把大把地劃拉錢！當老板的羨慕作員工的能準點上下班，公司業績好有獎金拿，公司倒了還有遣散費，不必像他們一樣賠上全部家當！就咱們仨現在坐在這裏，指不定有多少人羨慕著咱們哪！”

     我聽她說得頗合我心意，禁不止手舞足蹈，惹得張瑞麗抱怨：“喂！~~~你要是覺得我說得有幾分道理就直接告訴我，幹嗎老是在桌子底下搞小動作啊？”

     我看著張小川的臉就知道她是在做戲，張嘴就給她來了個“MD”的口型！高寒倒跟抽筋一樣猛地從比薩裏抬起頭來瞪著我。我才不吃他這一套呢，回瞪著他：“怎麽了？我又沒搞你小動作！”

     和張小川處朋友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教養和良好的經濟條件使她超越了瑣碎和庸俗。公事做完了，我們三人行的良好關係也一直保持著。我經常攛掇著她出來和我一起單幹，她根本就不理我這一茬。

     “你還真覺得長了個腦袋就能當老板了？小時候我們都說‘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有雨傘我有大頭’。小時候有大頭就可以擋雨了，但現在光有個大頭能行麽？天要是塌下來，先砸倒的就是那些頭大的！受力麵積大嘛！” 張瑞麗端起咖啡來輕輕抿了一口，接著說：“我爸爸說了，勤奮上進的是好同誌，但是安於自己的本分更是當一個好同誌的基本素質！再大你還能大過毛主席去？”

     “哈哈！GOOD！”高寒也跟著起哄，“說得沒錯！你小子就是光看賊數錢沒看賊挨打了！”

     “是啊，錢沒有人嫌多的，我也一樣啊！”張瑞麗又和高寒偷偷地對了個眼，“但是錢是達到優越生活的工具而已，要是當成目的了，會被累死的！……其實啊，打工的隻要能得到並且自己經營好一個能發揮自我而且有公平的賞罰製度的平台就應該知足了！你們公司的江總就給了你們一個這樣的平台啊，我要是將來不在‘精致’幹了，投奔江總是我的首選。”

     “嗯！~~~養你這麽沒有野心的員工真是省心啊！”我看著張瑞麗和高寒互放電磁波，雖然在心裏承認她說得有道理，還是嬉皮笑臉地逗她，“這不，我用土豆白菜就可以把你喂得服服帖帖了！”

     “哼！~”張小川直起身子挑釁一般地笑望著我：“我每個月除了打到卡上的薪水之外，還有全額的午餐補助啦手機費啦什麽的。出差有豐厚的差旅補貼，而且是雙飛加五星級酒店入住。我有全額的醫藥保險，我的車的全部費用也都是公帳。我住的房子也是公司給租的，水電全包。每次公司做promotion的預算裏都有一筆美其名曰‘商務資訊費’的灰色賬目由我全權調配，是專門用來公關你這種低成本投入高利潤回報的客戶的，我也就有機會叫上一兩碗燕窩給自己保養保養……你要是當我老板，從自己的腰包裏往外掏這些錢供養我這個小職員的時候可別眼淚汪汪又外帶咬牙切齒的哦！”我正皺著眉頭心算要養這個小丫頭得買多少斤土豆白菜呢，張瑞麗“啪”一拍桌子，“還有每個月2000的置裝費！”

     “什麽？每個月2000？”我呲牙咧嘴地朝張瑞麗喊，“你就買了這麽些玩意兒？你知道2000塊錢對下崗職工來說是多麽大的一筆財富？你好歹也有點品位啊！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不是白的就是黑的！你這不是糟踐錢麽！”

     張小川還沒等著向我反擊就被老總一個電話給叫走了。高寒吃好了擦了擦嘴，還是那張臭臉，和我美得都開花了一樣的臉一對比就跟養不活了一樣！要不我和高寒這樣的青年才俊站在一起，人氣指數反而上升了。

     “方正啊，我看你才是沒有品位呢！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光穿黑白顏色的衣服能穿得這麽好看的！她就能把白色穿出性感來、穿出神秘來，把黑色穿出純潔來、穿出飄逸來！而且，她搭配裝點的本事比你厲害多了！形容你，就用你自己那句話就行了——沒文化真可怕！”

     對付高寒這種神經質的狀況，我才不怵呢！他冷著臉地白話，我就抱著胳膊作出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看著他。半分鍾就把他看得滿臉通紅，手腳沒地方擱了！就和5歲的孩子的小伎倆被揭穿了一樣，想笑還不好意思笑。

     我突然想起來一點，就問高寒：“張瑞麗為什麽說我是低成本投入高利潤回報的客戶？” 高寒複仇一般惡狠狠地說：“因為你就是個給塊糖就美得找不著北的傻B青年！”

     午飯之後回了公司，趙兒拿了那個叫“知性女子”的香水平麵廣告的樣本來找我們。按照通過的方案，廣告軟文就是知性女子的定義，以作點到為止之意。趙兒笑嘻嘻地說，這個定義還得找公司裏水平最高的男士來寫。

     才3分鍾時間，高寒就給鼓搗出來了——知性女子，一種成熟的、理性的、睿智的、大氣的女子。她們不同於小女孩似的單純，也不同於小女人式的狹隘。她們通常都在事業上有很好的發展，但又不同於世俗意義上的女強人，她們充滿知性的柔和魅力，感情豐富。工作上中性，但感情上又極具女人味……知性女子，是一種香，如檀木的簪子，暗香浮動。

     趙兒一陣驚歎，這麽快？我笑著說，照著寫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