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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9 15:07:22) 下一個
第十二章  淮海戰役:喊殺之聲不絕於耳

老頭子為什麽不來徐州

  返回《解放戰爭》王樹增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華東野戰軍第十三縱隊司令員周誌堅上了前沿,碾莊外圍陣地上的情景讓他感到了不安:

  大宋莊槍炮轟鳴時,我到了小宋莊。當時傷員還沒來得及運走,我們犧牲的幹部、戰士的遺體和敵人陣亡官兵的屍體仍在原處,我要看看這個仗是怎麽打的,敵人的部署是否像我觀察到的那樣,我們的戰士是在哪裏犧牲的,是炮打死的還是槍打死的,我戰前的判斷是否正確……這些,要在戰場保留原狀時才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看見了小宋莊血染的戰場,我的心裏有些不安,我們的犧牲太大了。這麽個小小的村落,死了這麽多人……

  碾莊圩位於隴海路以南、運河以西,是十幾個自然村落組成的一小片區域。這裏是運河西邊的低窪地帶,窪地、水塘、溝渠錯落其間。為了防洪水,民房都建在土台子上,村落四周也都夯有高出地麵兩到三米的土圍牆。碾莊圩是徐州以東的重要防禦據點,原是李彌的第十三兵團駐地,因此區域內築有大量堅固的野戰工事,特別是在各個村落四周,建有大量的碉堡和地堡,預先設置了可以相互交叉的火力點。黃百韜接管這一防區之後,兵團部位於碾莊圩,第六十四、第一00、第四十四、第二十五軍分別配置在碾莊圩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上,十多萬人馬密集地收縮在一起,準備在空軍的支援下固守待援。華東野戰軍對碾莊圩的攻擊,采取四麵向中心突擊的戰法:六縱向北突擊,十三縱向東突擊,四縱沿著鐵路線向西突擊,九縱向西北方向突擊。十一月十一日,突擊部隊向各自正麵的敵軍陣地發起猛攻。四縱攻擊碾莊圩以北的小牙莊、尤家湖陣地;八縱攻擊碾莊圩以東的大院上、吳莊陣地;九縱攻擊碾莊車站附近的第四十四軍;六縱和十三縱攻擊彭莊、賀台子陣地。野戰軍指揮部要求連續突擊,速戰速決,三至五天內解決戰鬥。但是,突擊一開始,卻發現困難要比想象的大得多。除了溝塘密布、村落分散、工事堅固等原因外,各攻擊部隊經過幾天的急行軍,官兵異常疲勞,炮兵也沒能及時跟上,因此,在前兩天的戰鬥中,突擊部隊傷亡很大,戰場推進緩慢。

  十三縱攻擊小宋莊,守軍是第一00軍六十三師。六十三師師部位於大宋莊,但前沿伸展到了距大宋莊一裏地的小宋莊。這是一個僅有十幾戶人家的村莊,防禦部隊是六十三師專門組織的一支突擊隊。得到機槍加強的突擊隊,采取密集火力掩護下的多點防禦戰術,使得十三縱的攻擊一開始就受到嚴重殺傷。十三縱付出巨大傷亡攻占外圍地堡後,深入小村莊的戰鬥變得更加殘酷。守軍利用村裏的民房修築起核心工事,幾乎所有的牆角都修有碉堡,碉堡上設有四層射擊孔,射擊孔設計得很小,很難將其封鎖。而且,在小村裏的牆縫、門縫、窗戶乃至屋簷下,到處都是機槍射擊點。十三縱往往發動數次衝擊,才能推進一步,即使占領了一座民房,民房也會即刻被守軍的燃燒彈點燃。攻擊部隊的營、連幹部情緒焦躁,都說從來沒有打過這麽難打的仗,也沒見過這麽頑強的敵人。在奪取了一座民房後,需要衝過一片空地,但是空地被守軍火力封鎖著,於是官兵想從牆上掏個槍眼以掩護爆破。槍眼剛剛掏好,牆那邊就塞進來一顆手榴彈,急忙把手榴彈拾起來扔回去,可第二顆手榴彈又塞了進來,官兵們隻好用稻草把槍眼堵上。接著,讓十三縱官兵吃驚的事發生了:在守軍的逼迫下,幾個百姓舉著火把走了過來,要在攻擊部隊占領的房子裏放火。官兵們朝天開槍,不停地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百姓扔下火把跑了。守軍又用一根長竹竿挑著燃燒的棉花往房頂上甩,剛剛占領的房子還是讓守軍點著了。十三縱再次發動攻擊的時候,守軍讓百姓站在民房的門口當盾牌,機槍就架在這些百姓的肩膀上。十三縱的官兵們很痛苦,戰鬥已經讓他們的許多戰友傷亡,而麵前驚恐萬狀的百姓又令他們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高聲喊:“老鄉!我們掩護你們!快跑!不要給他們擋子彈!”百姓們驚惶地到處亂爬,守軍混在百姓中趁機猛烈射擊,在密集而紛亂的彈雨中,攻守雙方的官兵和那些無辜百姓的呼喊聲混雜在一起。

  一縱在窯灣與第六十三軍的激戰也到了最後關頭。第六十三軍的頑強抵抗觸發了一縱官兵的鬥誌,他們發誓要把窯灣拿下來,把第六十三軍就地全殲。第六十三軍之所以頑強抵抗,是因為他們聽見碾莊圩方向傳來激烈的槍炮聲,他們誤認為那是增援部隊趕來了——他們確實得到過支援,從徐州飛來了三四批飛機,每批三架,往窯灣鎮空投糧食。但是,窯灣鎮陣地十分狹窄,空投的糧食大多落到了外圍一縱的陣地上。一縱再次發動攻擊的時候,加強了火炮的打擊力度,猛烈的炮擊使第六十三軍的陣地上硝煙彌漫。炮火準備之後,一師在東門,二師在北門,三師在南門,同時開始了最後衝擊。一師很快向窯灣鎮插進去,但是二師和三師幾次攻擊都沒奏效,於是臨時改變部署,二師六團從東門突入接應攻擊北門的四團,三師也從東門往裏突擊——“老兵油子多,仍然負隅頑抗。”一縱指揮員們感到這個對手有點難打。

  此時,那個發誓要讓第六十三軍“一戰成名天下知”的陳軍長有點慌了,因為各個陣地上的戰鬥都已進入混亂狀態。一八六師副師長伍少武跑到指揮部報告說,五五八團的陣地已被突破。陳章冒著炮火前往一八六師師部,師部裏滿地的文件,師長張澤琛卻不見了。軍官們說,中午的時候,張師長把胡子剃了,換上了便服,說要去巡視陣地,可直到現在也沒回來——張澤琛師長跑得很快,居然一路跑回廣州,廣州的報紙迅速登出了他從戰場突圍而出的“英雄事跡”。陳章要求一五二師師長雷秀民、副師長黎天榮與他一起返回軍部,重新組織部隊進行抵抗。但是,一轉身的工夫,雷師長也不見了——雷師長拉著一八六師五五六團團長黎安福也跑了。回到軍部,陳章拿著手槍站在門口不進屋,一臉的陰沉。黎天榮副師長前去組織預備隊,路上遇見軍參謀長宋健人,可轉眼間宋參謀長也不見了——宋健人是當地人,曾在窯灣鎮當過區長。陳章和黎天榮決定突圍。

  他們跑到四五四團陣地的時候,陳章用廣東話大罵:“丟他媽!叫死守陣地,怕死鬼先跑了!”接著,一縱的攻擊部隊就衝到了跟前。黎天榮發現軍長陳章也不見了,身邊的一個連長說,他聽見幾聲左輪手槍的槍聲,還聽見軍長在喊:“張黑(張澤琛)害死我!”黎天榮斷定軍長已經自殺——第六十三軍軍長陳章,剛剛從副軍長的位置上得以提升,因此他不想死。混亂中,他帶著幾名衛兵跑到運河邊,想用幾塊木板泅水過河,但剛要下水就身中數彈。隨行的一八六師副師長伍少武也同時中彈。在他們身後,想用木板渡河的官兵中彈斃命和淹死在運河裏的達百餘人。

  黎天榮知道自己衝不出去了,於是返回陣地坐下來等待被俘。

  國民黨軍第七兵團第六十三軍,是在淮海戰役中首先全軍覆滅的一個軍。是役,華東野戰軍一縱殲敵“兩個師五個團一萬三千多人”。

  十二日,華東野戰軍指揮部前進到距碾莊圩不足五公裏的過滿山。

  剛到過滿山,中央軍委就發來電報,指出華野前指的位置太靠前,命令粟裕後撤五公裏,粟裕轉移到土山鎮東南的火神廟。從前沿回來的參謀對他說:“黃百韜可真難打呀!一百多米寬的正麵,就有二十多挺機槍,子彈像潑豆子一樣!我們的官兵就這樣一波一波往上衝!”粟裕打電話問四縱司令員陶勇,讓他如實報告部隊傷亡數字。陶勇報告說,眼下四縱傷亡已達四千三百多人。

  粟裕、陳士榘、張震分析了進攻緩慢的三個原因:“一、地堡、交通壕結合,不易爆破,再加敵人不斷地反擊;二、收縮一團,分割不易,必須逐莊攻擊;三、指揮不一,動作不協同,炮火無統一指揮。”晚上,粟裕召集六個主攻縱隊的指揮員開會,他說:“黃百韜兵團已由運動之敵變為駐守之敵,我軍的戰法必須由運動戰轉為村落陣地攻堅戰,用迫近作業的辦法突破敵人的堅固防禦陣地,利用暗夜把交通壕挖到敵人陣地前沿,然後突然發起攻擊。要先打弱敵,後打強敵,攻其首腦,亂其部署,逐個爭奪敵人的火力點和所占村莊。”碾莊圩四周突然寂靜下來。

  黃百韜讓參謀長魏翱派小部隊去偵察一下,結果偵察隊剛一露頭就被打了回來,偵察員報告說碾莊圩四周成千上萬把鐵鍬正在拚命挖土。

  黃百韜還沒想明白粟裕到底要幹什麽,南京的飛機來了,給他送來一枚勳章。碾莊圩幾天堅守,共產黨軍隊攻擊受挫,顧祝同在南京極力宣傳“碾莊大捷”,何應欽更是激動地宣稱:“黃百韜真是英雄!”徐州的劉峙則認為目前“態勢非常有利”:“共軍在邳縣以北地區運河兩岸被黃百韜兵團截成兩部,一部在運河東岸過不來,一部分在西岸退不回去,被飛機轟炸掃射,死傷很大,勝利在望!”而空軍為了配合南京的宣傳,特派飛機給黃百韜空投地空聯絡電台,結果飛機出了故障無法空投,機上的一位空軍科長竟然抱著電台跳傘在碾莊圩著陸,這位兄弟神勇義氣,碾莊圩地空聯絡從此暢通——“陣地發現緊張時,空軍轟炸立刻應援;空軍發現情況,地上亦立刻了解。”

  隻有杜聿明認為局勢不妙。

  杜聿明到達徐州之後,第一感覺就是劉峙的總司令部“非常混亂”。所謂“混亂”,指的是劉峙及他的參謀部人員對戰場態勢幾乎沒有任何獨立的判斷和果斷的處置,前方的各兵團都在誇大自己當麵的敵情,這使得徐州的總司令部始終陷於盲從之中。為什麽總司令部連共產黨軍隊的基本情況和意圖都不清楚?除了指揮機構的無能之外,杜聿明還看出了另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徐州附近的百姓總是欺騙國民黨軍:

  徐州附近的百姓對國民黨軍實行了嚴密的封鎖,國民黨軍的特務隻能派出,無法返回。徐州四周密布的特務電台完全失去了作用,甚至有許多地區百姓以虛報實,或以實報虛,迷惑國民黨軍。如豐縣、黃口間僅有解放軍二、三野之一部,而國民黨軍從百姓方麵得來的情報是二野主力;又如二野主力已先到渦(渦陽)、蒙(蒙城)地區阻擊黃維兵團,而國民黨軍得來的情報則是這方麵沒有解放軍的部隊。

  對於戰爭中交戰雙方的任何一方,這種受到百姓拋棄的境遇是極其危險的——杜聿明知道這不僅僅是情報不準的問題。

  由於這種混亂,南京軍事會議上作出的解救黃百韜兵團的計劃,徐州方麵根本沒有執行。杜聿明就此詢問劉峙,劉峙說:“情報顯示,徐州附近到處都是共軍主力,如果派部隊去碾莊圩,徐州受到攻擊怎麽辦?”——任何戰場上的任何部隊,兵力總是有主次之分,怎麽會到處都是主力?杜聿明提出了兩個方案:一、命令黃百韜的第七兵團至少堅守碾莊圩七至十天,以李彌的第十三兵團守備徐州,第七十二軍為總預備隊,以邱清泉的第二兵團和孫元良的第十六兵團會合黃維的第十二兵團,向西先與劉鄧部決戰,然後回師向東擊潰陳粟部,以解黃百韜之圍。這個方案能夠實施的關鍵,是黃百韜能否堅持七至十天。二、以孫元良的第十六兵團守備徐州,第七十二軍為總預備隊,以邱清泉的第二兵團和李彌的第十三兵團全力解黃百韜之圍,同時命令黃維的第十二兵團疾馳徐州。這個方案可以穩定黃百韜的軍心,缺點是黃維兵團很可能被劉鄧部所牽製,那麽攻擊陳粟部的兵力也許會略顯不足。

  劉峙堅決反對第一個方案,因為黃百韜根本堅持不了那麽長時間,而如果向西打劉鄧不成,向東救黃百韜也不成,那樣就會釀成大禍。關於第二個方案,徐州總司令部的人都認為,這一思路符合蔣介石的命令。劉峙猶豫再三之後,決定邱清泉的第二兵團和李彌的第十三兵團聯合向徐州以東攻擊前進,逐步靠攏碾莊圩,解救黃百韜的第七兵團。行動開始的時間是:十一月十三日。徐州“剿總”決定解救黃百韜,以兩個兵團的規模向東實施突擊,對於華東野戰軍來講,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因為此刻碾莊圩的圍殲戰正處在艱難階段,而國民黨軍從徐州增援黃百韜僅有五十公裏的距離。

  南陽戰役後,劉伯承率參謀人員分別乘坐一輛吉普車和一輛大卡車,進入淮海戰場。十日,在河南與安徽交界處的一個小村莊裏,劉伯承與陳毅、鄧小平會合了。當日,在陳賡的第四縱隊指揮部,中原野戰軍召開軍事會議,會上沒有人對華東野戰軍吃掉黃百韜兵團感到擔憂,各縱隊指揮員都在黃百韜兵團之外尋找著戰機。劉伯承讓大家聚集在軍事地圖前,主張在地圖上“擺個陣勢”看一看:“怎麽擺法呢?就是我們的主力直搗津浦路,破壞徐州、蚌埠之間的鐵路,攻占宿縣。大軍集結在這一段鐵路線上,會產生一個什麽結果呢?這就叫先聲奪人。蔣介石這時會怎麽想呢?他就不會考慮支援徐州,而是考慮防守淮河、防守長江和保衛南京的問題了。這時杜聿明會怎麽想呢?突然後路被切斷了,他就不會想去援救黃百韜,而是他的後路怎麽辦?邱清泉、李彌、孫元良會怎麽想呢?他們會很快龜縮徐州,考慮如何保存實力、保存自己的問題。這時,徐州就成了甕中之鱉,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鱉。這個集團如果南逃,我們可以南北夾擊,不過估計他不敢,他沒這個膽量。他當然想打通津浦路,但是不可能。他們要向西跑,就要通過我們解放區一千多公裏,注定要失敗。唯一的辦法就是丟掉輜重往南跑,目前東南還有個缺口。我想杜聿明還在想哩,還在猶豫不決,不願意丟掉輜重。如果他們現在真想跑,真有可能跑掉;如果猶豫不決,我們還有時間補救。那就叫韋國清這個集團趕快堵住東南方向的那個口子……”

  中原野戰軍將未來作戰設想上報給中央軍委。

  十四日,中央軍委致電中原野戰軍:……(二)目前數日內必須集中精力,徹底解決黃兵團全部及宿蚌段上敵人。(三)我們很擔心寒(十四日)刪(十五日)兩日不能解決黃百韜,又擔心阻擊兵力不足或阻擊不得力,邱李能夠靠攏黃匪。希望粟裕同誌照元(十三日)酉(十七至十九時)計劃,集中力量首先解決黃匪二十五軍、四十四軍、一百軍,留下黃之兵團部及六十四軍,吸引邱李東進,然後以韋(韋國清)吉(姬鵬飛)、譚(譚震林)王(王建安)兩集團向邱李東西合圍,乘勢猛擊,殲其一部,構成徐州與邱李間之阻絕陣地……隻要此著成功,整個形勢即有利於我。(四)請劉陳鄧集中全力於殲滅宿縣之敵後迅速南進,殲滅現已進至固鎮等地之劉汝明(第四綏靖區司令官)六十八軍及可能跟進之五十五軍。此著勝利,則黃維兵團處於孤立地位,較易對付……(六)在黃百韜全部被殲,邱李與徐州之聯係已被確實切斷,敵已無法打通之情況下,究竟先打邱李,後打徐州,還是先打徐州,後打邱李,值得考慮。但同時打兩個敵人則不適宜。我們現在設想,在黃百韜被殲、邱李被圍的情況下,估計蔣介石必令邱李迅速猛烈突圍回徐州,因此必須集中華野全力,首先完成對邱李之包圍,其中主要是以最強大兵力隔斷徐州與邱李之聯係,在徐州與邱李之間構築穩固的突不破的阻絕陣地,同時舉行對邱李之猛攻,殲滅其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使其無法動彈。然後再看形勢,或者繼續完成殲滅邱李再打徐州,或者先打徐州再滅邱李……(七)此戰役為我南線空前大戰役,時間可能要打兩個月左右,傷員可能在十萬以上,彈藥、民工需要極巨,請華東局、中原局用全力組織支援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黃百韜兵團在碾莊圩的抵抗給華東野戰軍的攻擊帶來了巨大的困難,而且徐州方向兩個兵團的增援部隊已經出動,按照直線距離計算頂多兩天即可到達碾莊圩地區。但是,此刻,共產黨決策層對國民黨軍統帥部、徐州“剿總”司令部以及戰場上國民黨軍數個兵團的能力均表示出極大的蔑視,他們堅信在碾莊圩華東野戰軍可以對付國民黨軍至少是三個兵團的重兵突擊,由此,他們把目光轉向了碾莊圩以南一百多公裏外的黃維兵團。

  於是,淮海戰場的戰局變得錯綜複雜。

  當國民黨軍集中兵力向東解救黃百韜的時候,他們沒有看到共產黨方麵理應作出的劇烈反應,劉鄧部主力不但沒有加入碾莊圩戰場的跡象,而且朝著徐州的東南方向插了過去,直逼他們此刻萬分敏感的部位——“東南方向的那個口子”。而這個口子,是徐州戰場上的國民黨軍“撤至淮河防線”的唯一退路。

  蔣介石萬分憂慮地發現,在長江以北、隴海路以南的“徐蚌”戰場上,處處被動的局麵已經顯現。他連日不斷地調動部隊,不斷地發出各種指令,國民黨軍在淮海戰場上投入的兵力已經達到六十萬之眾。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又一件令他猝不及防、懊惱不已的事發生了: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秘書長陳布雷自殺了。

  時年五十八歲的陳布雷是總統府國策顧問、委員長侍從室主任,輔佐蔣介石長達二十年之久,是蔣介石最親近的幕僚,蔣介石所有的講話和文件幾乎都是陳布雷起草的。這位浙江慈溪人,曾任報紙主筆,文章精煉,才思深厚。他在蔣介石和陳果夫的介紹下加入國民黨,不但成為蔣介石離不開的文件主筆和批閱人,還是蔣介石與其他國民黨軍政高級人員間的聯係紐帶,在國民黨中被稱為“逾百萬雄師”之重臣。十一月十三日,人們發現他躺在臥室的床上,臉色蠟黃,雙眼微睜,嘴巴張開,時已氣絕。

  兩天前的下午,秘書蔣君章發現,參加完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臨時會議陳布雷麵色憔悴,神情恍惚。由於夫人和孩子長期生活在上海,陳布雷的生活由秘書和副官照料。吃晚飯的時候,一向沉默寡言的陳布雷突然談及自己的人生往事,最後他說:“國事艱危,與其說是共產黨弄的,不如說是給自己人弄的。”接著,有朋友來訪,陳布雷在送客時又說:“布雷老了,本無輕重,誤了總統的大事,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補救萬一。”有人分析,導致陳布雷自殺的原因,是十一日蔣介石在臨時會議上對陳布雷大發雷霆。為蔣介石處理重要文電和講話的陳布雷從來忠心耿耿,但是他的執拗性格也讓蔣介石偶感頭疼,為此了解他的蔣介石總是讓步——“由他去好了”。幾天前,蔣介石提出“抗戰要八年,剿匪也要八年”,遭到陳布雷的堅決反對。陳布雷對蔣介石說:“抗戰是抵禦外侮,現在打的是內戰,不能相提並論。”蔣介石憤怒地對陳布雷拍了桌子。十一日,陳布雷作為政治委員會秘書長發言,他極為憂心地談到國民黨軍將領腐敗、士氣低落,談到國民黨軍政大員的聚斂橫財、貪汙無能。蔣介石當場打斷了他的發言,說他“腦力衰弱,宣傳工作沒有抓好,應該休息了”。

  從未當眾受過羞辱的陳布雷表情呆滯地退出了會場。

  十二日和十三日,陳布雷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開始給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親人、同事、朋友以及他的“總統”書寫遺書。這個性格孤傲的文人,自覺“已無生存人世之必要”,但即使在“腸斷心枯”之時,他還是在遺書中詳盡交代了自己身後的事情……陳布雷寫給蔣介石的遺書有兩封。在第一封遺書中,他說自己“實已不堪勉強支持”:“今春以來,目睹耳聞,飽受刺激,入夏秋後,病象日增”,“值此黨國最危難之時期,而自驗近來身心已毫無可以效命之能力”。在第二封遺書中,他講了放棄生命的“理由”,那就是目前蔣介石受到各方抨擊,是因為自己沒有盡到宣傳之責,為此“無可自恕自全”:

  ……黨國艱危至此,賤體久久不能自振,年迫衰暮,無補危時,韓愈有一“中朝大官老於事,詎肯感激徒菼婀”,布雷自問良知,實覺此時不應無感激輕生之士,而此身已非有效危艱之身,長日回皇,漸憤無地。昔者公聞葉詆總理之言,而置箸不食,今我所聞所見一般老百姓之中毒素宣傳,以散播關於公之謠言誣蔑者,不知凡幾。回憶在渝,當三十二年是時,公即命注意敵人之反宣傳,而四、五年來,布雷實毫未盡力,以挽回此惡毒之宣傳。即此一端,又萬萬無可自恕自全之理。我心純潔質直,除忠於我公之外,毫無其他私心,今乃無地自容之悔疾,出於此無恕諒之結局,實出於心理狂鬱之萬不得已……

  關於陳布雷的死,後來大多數輿論歸結於“死諫”二字。

  陳布雷與蔣介石的真正矛盾,起於他提出與共產黨方麵進行和談,結束戰爭,以避免國民黨政權的徹底垮台。陳布雷清醒地意識到,如果戰爭延續下去,國民黨軍的結局隻能是失敗。東北戰場徹底失利、徐蚌大戰即將爆發,陳布雷覺得自己跟隨蔣介石數十年,到了必須進諫忠言的時候。陳布雷告訴蔣介石,他“同意文白(張治中)將軍的建議,早談比晚談好”。蔣介石臉色陰沉地說,現在與共產黨談判,我們“連平起平坐的地位都沒有”了。陳布雷勸說道:“隻要黨存在下去,就有先生的地位。”蔣介石一下子火了:“美國人逼我,桂係逼我,現在連你也逼我。這個黨除了我,誰能鬥得過毛澤東?白崇禧?何應欽?張治中?你說!”蔣介石認為“徐蚌會戰剛剛開始,誰勝誰負還沒有揭曉”。陳布雷決心把話說得更清楚些:“我們隻有這麽一點力量了,這是我們可以和他們談判的資本;如果連這點力量也沒有了,那時我們想談也談不成了。”蔣介石說:“我知道你已經很累了,我看你還是休息休息吧。”陳布雷流了淚,他懇求蔣介石這次聽一次勸告。蔣介石依舊說:“你累了,休息去吧。”

  絕望的陳布雷決心徹底休息。蔣介石為陳布雷題寫的挽聯是:當代完人。

  就在陳布雷自殺的那天,美軍副總參謀長魏德邁和國民政府代表蔣勻田正在華盛頓的一座大樓裏審視一張中國地圖,魏德邁在中國地圖上畫來畫去,試圖尋找一條最後的防禦線——如果共產黨軍隊在徐州戰場上得手,國民黨軍隊將在哪裏抵擋隨之而來的泄洪般的攻擊呢?令人吃驚的是,魏德邁最終畫出的這條防禦線既不是淮河,也不是長江,甚至不是珠江,他把國民黨軍的防禦線一下子畫到了中國東南方向的台灣和西南方向的雲南:

  如果徐州失守,惟有退保中國東南與台、澎地區。照地理的形勢說,自福州至昆明三角地帶,較易防守,所以我劃一條代表戰略地帶的紅線。惟四川省的經濟價值甚高,不應輕易放棄,所以我劃一條虛線,以為試守之計……現在美國海軍尚固守青島基地,目的即在支持平、津三角地帶傅作義的守軍,使能牽製中共軍隊,不能即刻大批南進,盼拖長時間,以便布置防守東南半壁的戰略基地。無法得知蔣介石看到美國盟友為他畫出的這樣一條防禦線時是一種什麽心情。

  粟裕已經將攻擊碾莊圩的作戰部署調整完畢:

  各攻擊縱隊和特種兵縱隊的重型火炮被統一編成三個炮群,支援攻擊作戰;第四、第六、第八、第九、第十三和特種兵縱隊為攻擊部隊,由山東兵團政治委員譚震林、副司令員王建安指揮;第七、第十、第十一縱隊為阻援部隊,負責阻擊邱清泉、李彌兩兵團,由第十縱隊司令員宋時輪、政治委員劉培善統一指揮;蘇北兵團司令員韋國清、副政治委員吉洛指揮第二、第十二縱隊和中原野戰軍第十一、魯中南縱隊,向徐州的東南方向攻擊前進,側擊邱清泉、李彌兩兵團。第一縱隊為預備隊。

  十三日晚,華東野戰軍對碾莊圩的攻擊再次開始。

  由於采取了土工迫近作業的戰法,盡管逐村逐屋的爭奪戰依舊十分激烈,但黃百韜的前沿陣地不斷被蠶食,外圍的小村莊一個個地丟失,攻擊部隊的官兵逐漸地向碾莊圩核心陣地靠近。

  與此同時,在碾莊圩的西麵,阻擊徐州東援之敵的戰鬥打響了。

  邱清泉和李彌兩兵團沿隴海鐵路兩側,各以兩個軍的兵力向東進攻企圖解圍黃百韜:第八軍進攻寺山,第九軍進攻團山,第五軍進攻魏集,第七十軍進攻鄧家樓。四個軍的兵力,擁有數百門重炮和數十輛坦克,還有空中火力支援,雖然杜聿明對增援行動能否緩解徐蚌戰場的危機持懷疑態度,但是,僅就兩個兵團的進攻而言,由於距離很近,隻要推進十幾公裏後,重炮就能打到碾莊圩,因此向黃百韜靠攏應該問題不大。

  中央軍委的決策是,決不能讓增援的敵軍到達碾莊圩,但也不能打得太狠讓敵人縮回徐州。

  在徐州以東的阻援戰場上,華東野戰軍官兵顯示出野戰陣地防禦以及大兵團對壘的驚人的勇氣和戰鬥力。十縱在北麵防禦團山、寺山一線,七縱居中防禦魏集一線,十一縱在南麵防禦鄧家樓一線。從軍事地理上看,這裏並不利於打阻擊戰,地勢開闊,除少數村莊和小丘陵之外,無險可守。於是,阻援部隊決定集中兵力防禦幾個重要的據點,加大阻擊陣地的縱深,采取節節抗擊、不斷出擊的戰法,將國民黨軍兩個強大的突擊兵團死死地拖在這裏。七縱司令員成鈞壓力巨大,因為這是從沒遇到過的麵對強敵的阻擊戰。在七縱的阻擊地段,大部分是平原開闊地,隻有一些小小的亂石山,構築工事十分困難,卻有利於敵人坦克的進攻。特別是,碾莊圩就在身後約四十公裏處,阻擊陣地縱深不足二十公裏,可供機動的餘地很小。成鈞在陣地編成中突出重點,構築了“品”字形支撐點,組織起強有力的第二梯隊和反衝擊小組,準備在此給敵人大量消耗。邱清泉兵團第五軍二??師的進攻十分猛烈,七縱一線阻擊部隊經過一天的戰鬥後,轉移到薛山、大石山一線。夜幕降臨,在當地百姓的幫助下,官兵們連夜在滿是石頭的小山上構建工事。天亮了,國民黨軍步兵的進攻還沒開始,工事就被敵人猛烈的炮火摧毀。十九師的一個連在薛山光禿禿的陣地前沿連續打退敵人的三次衝鋒,七班戰士張龍喜用機槍頑強封鎖著一個山口,山口中已經橫陳著三十多具國民黨軍的屍體。由於防禦地段同時受到第五軍和李彌兵團第九軍的協同攻擊,十四日黃昏,七縱再次從薛山、大石山一線後撤至亂石山陣地。

  十一縱的當麵是國民黨軍第七十軍。第七十軍火炮達七十門以上,加上飛機的低空掃射,十一縱的阻擊陣地上烈焰升騰。敵人在坦克的支持下蜂擁而上,十一縱官兵在陣地上頑強抗擊一整天,黃昏時分兩軍步兵在陣地前沿相接,肉搏戰的廝殺中陣地來回易手,天黑時前沿的一條戰壕丟失。接下來的兩天,十一縱官兵扼守著馬山、中山、張莊、刁泉等陣地。敵人的炮彈打來時官兵們躲在石縫中隱蔽,步兵衝來的時候再呐喊著衝上前沿。在狼山陣地上,九十二團的一個加強營抗擊著敵人三個方向合擊,戰鬥從上午打到黃昏,加強營最後僅剩下一個班的官兵,但陣地依舊在手。十五日,根據上級命令,十一縱撤退到二線陣地。

  宋時輪的十縱扼守在團山、寺山一線,這是李彌的第八軍和邱清泉的第五軍重點攻擊的地段。十縱二十八師搶占了約十公裏寬的戰地,僅用一天時間就挖掘出數條戰壕和大量掩體。敵人的進攻開始了,八十四團二營抗擊著整營整團的攻擊,兩軍反複廝殺後都出現嚴重的傷亡。堅守在一個路口的苗樹柏班,是一個勇敢的戰鬥集體,在人員傷亡、彈藥將盡的情況下,他們同時控製著左右兩麵的敵人,當機槍子彈用盡時,班長苗樹柏說:“就是用刺刀拚,用石頭打,也要把敵人擋在寺山口之外!”然後,他帶領戰士揮舞鐵鍬鐵鎬硬是把當麵的敵人頂了回去。在二營的陣地上,兩個團的敵人已經衝上來了,四連和六連所有負傷的官兵都加入了戰鬥。七班副班長崔學元右腿三處中彈,一隻腳被炸爛,依舊在扔手榴彈;衛生員於家深抓起槍直衝山頂,然後猛烈射擊以壓製敵人;最後,營教導員常俊邦把僅有的一排子彈交給副排長崔明纉,把最後一顆手榴彈交給戰士楊光寶,命令他們向敵人發動最後的反擊。戰士們向黑壓壓的敵人衝了過去,這是二營一天之內發動的第十次反擊。在團山方向,李彌的第八軍二三七師在猛烈的炮火支援下占領了團山。第八軍軍長周開成不相信解放軍會放棄這個山頭,“上去一看,原來是座禿山,解放軍是為了避免傷亡才撤走的”。周軍長的預感是對的,當晚團山陣地就受到猛烈反擊,不善於夜戰的國民黨軍很快就被趕了回去。周開成認為,在飛機、大炮、坦克的協助下,兩個兵團“一定可以救出黃百韜”,但是,在團山,一個被俘的解放軍戰士告訴他:“我們有很多部隊,步步為營,村村為戰,穩紮穩打,一定能吃掉黃百韜!”

  杜聿明親自來到團山,李彌命令周開成必須奪回團山的兩個村莊。周軍長叫人去向二三七師師長孫進賢傳達他的命令:“杜老總親來督戰,要努力作戰,千方百計奪回這兩個村子。”杜聿明目睹了第九軍官兵反攻團山的戰鬥,巨大的傷亡令他吃驚。他對周開成說:“今天攻擊部隊雖然完成了任務,但傷亡太大,以後要設法減輕傷亡為好。”這一天,杜聿明還目睹了第八軍四十二師一二五團攻擊侯莊的戰鬥。原以為這個小村莊裏頂多有解放軍的一個連,於是四十二師命令炮兵猛烈轟擊,準備在杜聿明麵前打個漂亮仗。但是,師炮兵陣地一開炮,立即受到猛烈的炮火壓製,不但炮兵連長負了傷,團山指揮部也受到炮擊,副師長李振甫被炸傷。在投入預備隊並加強了一個戰車營之後,一二五團終於在黃昏時打進侯莊,進了村才發現解放軍蹤影全無——“這一天第一線的攻擊,除我部占領了侯莊外,全線都無進展。”第八軍參謀長袁劍飛說。

  邱清泉在攻擊戰術上表現出令人奇怪的固執。他的一個堅定不移的判斷是:共產黨軍隊一向打了就走,因此隻要堅持住,幾天後如果無法解決戰鬥,他們就會主動撤退。因此,他拒絕了第五軍參謀長陳毓秀提出的建議。陳參謀長說,從南麵潘塘方向對徐州以東解放軍的阻擊部隊實施大迂回,也許能夠迅速突破。邱清泉卻堅持正麵進攻:“隻要共軍一撤退,我們就算大功告成。”第五軍軍長熊笑三也建議迂回作戰:“如果這樣打法,共軍必然會逐次抵抗,極力遲滯我們的推進。這樣不僅曠日持久,救不了黃百韜,而且我們因是正麵進攻,反而會傷亡重大。”邱清泉反問道:“如果迂回不成,被共軍鉗製住怎麽辦?”邱清泉的參謀長李漢萍明白,從兵團的角度上講,第七十四軍被留在徐州當預備隊,第十二軍一一二師是老東北軍的部隊,根本不敢用在第一線,因為他們沒準在關鍵時刻就投靠了共產黨,目前全兵團隻有第五軍能夠使用。邱清泉不願意為了黃百韜損失自己的主力,因此根本沒有必要費大力迂回,正麵進攻挺好打起來也方便。

  十三日,十縱二十八師陣地受到第五軍的猛烈攻擊。在飛機轟炸和重炮轟擊之後,數十輛坦克夾雜著步兵衝擊而來,十縱在官兵傷亡嚴重的情況下,不得不轉移至二線陣地。十四日淩晨,八十二團一營宋家烈營長剛到解家台子陣地,就接到縱隊司令員宋時輪的電話,宋時輪要求他們隻要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口氣,就不能把陣地丟了。上有敵機掃射轟炸,下有成團的步兵衝擊,一營官兵死戰不退。上午十時,坦克衝向了一營三連的陣地,三連一排不但要打坦克,還要向坦克後麵的步兵實施反擊。戰至中午,一排隻剩下七人,二排也隻剩下八人,但是宋營長依舊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下午,一營所有的迫擊炮和重機槍都沒有彈藥了,宋營長咬緊牙關命令他們繼續堅持,二連向敵人的側麵發起了最後一次反擊,然後還活著的官兵分路突圍而出。十四日一整天,國民黨軍第五、第八、第九軍各一個師,在飛機、大炮、坦克的掩護下,分三路向十縱的阻擊陣地發起了全線進攻,企圖在十縱防區的正麵撕開一個缺口。戰鬥一直持續到十五日淩晨,邱清泉和李彌兩兵團依舊進展緩慢。這時候,增援作戰已經進行到第三天,增援部隊隻前進了不到十公裏,如果按照徐州至碾莊圩的直線距離計算,邱清泉和李彌隻推進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這一結果令南京國防部、徐州“剿總”和參戰將領們大為意外。

  顧祝同和郭汝瑰受蔣介石指派到達徐州。顧祝同見麵就問:“共軍不過兩三個縱隊,為什麽我們兩個兵團還打不動?”

  杜聿明辯解說:“打仗不是紙上談兵,畫一個箭頭就可以達到目的地的。況且敵人已先我占領陣地,兵力在陸續增加,戰鬥非常頑強,每一村落據點,都得經過反複爭奪,才可攻占。”

  此時的淮海戰場雲譎波詭。

  杜聿明私下對顧祝同說,徐州下一步的作戰計劃決不能告訴郭汝瑰,因為郭汝瑰與共產黨方麵有聯係——“我指揮作戰的方案,事先決不能讓郭知道。如果郭知道的方案,我就不照原方案執行。”曆史證明,杜聿明的警覺是對的。

  郭汝瑰乘飛機在碾圩莊上空盤旋了一圈,他要驗證空軍總司令周至柔的報告:“轟炸很有效果,共軍傷亡很大,黃百韜已無危險。”周至柔的這一報告,加之共產黨軍隊在徐州東麵的頑強阻擊,已引發南京國防部得出這樣一個判斷:“共軍的主力轉移到徐州方向,對黃百韜可能僅監視而已。”在碾莊圩上空,郭汝瑰與黃百韜通了無線電話,這才知道第七兵團一直受到猛烈攻擊。

  蔣介石親自致電邱清泉:“黨國存亡,在此一舉,吾弟應發揚黃埔精神,為國家盡忠,為民族盡孝,不惜一切犧牲,將當麵敵人擊潰,以解黃兵團之圍。”然後,蔣介石限令邱清泉一天之內到達大許家、八義集,與黃百韜會師。邱清泉一下心情煩亂起來,此時,“風傳南京比徐州更加驚慌混亂,各部院準備向西南遷移”。邱清泉憤憤不平地對他的參謀長李漢萍說:“我們在前方拚命,南京路隔千把裏,倒自相驚擾起來,準備逃跑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種仗還有什麽可打?老頭子為什麽自己又不來呢?如果他自己坐鎮徐州,誰又敢不替他賣命?當然現在徐州是危險的,那也可以坐在飛機場指揮嘛!”

  深陷碾莊圩的黃百韜在與郭汝瑰通話後,用電話告誡各軍軍長“必須進一步加強工事,準備獨立作戰,以盡軍人天職”。然後他感歎道:在國民黨軍中,“誰肯不顧自己的損失而急別人之難?誰肯自冒犧牲而解救別人之危”?

  第七兵團司令部機要秘書李世傑說,那一天黃百韜想到了孟良崮上的張靈甫。

  
(責任編輯:周夢雅(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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