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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帖:朝鮮戰爭中一個英軍戰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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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帖:朝鮮戰爭中一個英軍戰俘的故事



2005-12-31 8:00:00 邊震遐  來源:中外書摘
中國人民誌願軍用僅存的急救劑青黴素,挽救了英軍戰俘的生命。被英國軍方確認為“陣亡”的彼得,用其在戰俘營中的新生向世界證明了中國人民誌願軍的人道主義精神。而他與中國人民的生死友情則跨越遙遠的時空沿續至今……


中國人民誌願軍於1950年12月31日夜發起了第三次戰役,“聯合國軍”在朝鮮的第一個新年過得十分淒慘。

1951 年1月3日,向南挺進的誌願軍在漢城以北的高陽地區截斷了英國陸軍第29旅的退路,經一夜激戰,全殲了這個旅的皇家奧斯特來複槍團第1營和第8營坦克團直屬中隊,繳獲和擊毀坦克31輛、裝甲車與汽車24輛。在舉手投降的英國戰俘中,有一個年僅17歲的少年,名叫彼得·勞雷。

彼得是一名坦克兵,半年前還是英國新巴爾赫茨的中學生,看到征兵廣告上寫著參軍後可以周遊世界,覺得機會難得,應當趁年輕的時候走出國門,出去看一看廣闊的世界,才會使自己的青春充滿色彩。他想盡辦法說服了慈愛的雙親和美麗的女友,應征入伍,於1950年8月登陸釡山,踏了上朝鮮半島。

沒料到朝鮮在打仗,絕非遊覽之地。彼得在坦克裏麵的職務分工是火炮的彈藥裝填手。頭一次與朝鮮人民軍交戰於漢城,匆匆忙忙放了幾炮,也沒見到自己的對手是什麽模樣;第二次與中國人民誌願軍交戰於高陽,等到看清對手是什麽模樣的時候,自己已經成了俘虜。那天黃昏,四輛”百人隊長“式大坦克停在一個山穀的大路邊,坦克兵們正湊在一起吃晚飯,突然之間槍聲驟起,坦克兵們有的當場斃命,有的倒地哇哇亂叫,沒死沒傷的丟下餐具就往坦克裏鑽,可是來不及了,一支支衝鋒槍已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一位誌願軍指揮員走到英國兵麵前,見彼得一副娃娃相,主動和他握手,笑了笑,說了幾句聽不懂的中國話,但意思是明白的,無非是告訴他不要害怕,誌願軍不殺俘虜。

當天晚上,英俘們踏上了通往朝鮮北方的道路。那時候,誌願意寬待戰俘的事,在“聯合國軍”中已有傳聞,彼得心裏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害怕,他隻有遺憾,深深的遺憾。

日日夜夜,彼得鬱鬱寡歡,不言不語。轉運途中的鄧辛跋涉,更是耗盡了他的體力。到了昌城戰俘營,他就病倒了。


昌城戰俘營的初創階段,醫療條件極差,全團隻有一個衛生所,設在一座破廟裏,全所隻有八名醫務人員。這八名醫務人員中,大多隻是經過短期培訓的護理員,懂得英語的正式醫生隻有一人,他便是參軍還不到一年的黃遠。

年輕的黃遠雖然不具備太多的臨床經驗,卻有著一腔的愛國熱情與高度的責任心。黃遠的故鄉在福建泉州,鴨綠江邊的戰火如召喚的號角,激起了他的愛國熱情,他主動報名參加了誌願軍,用他的醫療專長投入了抗美援朝戰爭。一天傍晚,他剛為住院和前來門診的病傷戰俘診治完畢,忽又聽說英俘彼得·勞雷的病情突然加重,已臥床不起……

正值初夏,西方戰俘們患病率死亡率很高。黃遠和他的白衣戰友們沒日沒夜地忙碌著,平均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時。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要努力執行好誌願軍的寬俘政策,向全世界證明中國人民誌願軍為正義和平而戰的宣旨。當他聽到彼得病情加重的消息,不顧疲勞,轉身就趕往彼得所在的中隊。

彼得的病況非常嚴重,體溫高達40攝氏度,呼吸急促,說話困難,兩肺布滿濕性羅音。黃遠初歩診斷他是患了急性肺炎,如不及時采取有效的治療措施,就有生命危險。可是,當他打開藥箱,便遲疑了。唯一可以作為急救藥劑的青黴素,一共隻剩下了 10小瓶。在當時,中國還不能製造青黴素,美國又對中國大陸實行全麵禁運,不讓這類重要藥品進口。日常使用的少量青黴素,或是由愛國華僑捐贈,或是通過特殊渠道用極為昂貴的價格購入,來之不易。這10小瓶青黴素,不僅被黃遠視為至寶,也是全衛生所最後剩餘的“王牌”藥物。衛生所的醫療對象不僅僅是戰俘,也包括著誌願軍的工作人員,如果將這一些“王牌”藥物全部用在彼得身上,遇到自己的同誌需要急救的時候該怎麽辦呢?為此,他心急火燎地找衛生所所長錢華請示。

作為一所之長的錢華,也不過是個20歲出頭的小姑娘,留短發,胖乎乎的圓臉,帶著幾分天真。但比較起黃遠來,她畢竟從小參加新四軍,從戰地衛生員幹起,經受過不少實際磨練,顯得要老練一些。她眨巴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說這件事很緊急,必須立刻作出決定,咱們不照常規按級請示了,通天吧!幹脆直接見團長去。她說著,拉起黃遠,徑直就往張芝蓀團長的住所跑去。

張芝蓀團長聽完匯報,回答得十分果斷:“你們是醫生,什麽情況下該用什麽藥,你們最清楚。既然彼得的病情迫切需要用青黴素,那就全部用上吧!不必猶豫了。我們的任務就是要防止戰俘死亡,這就是我軍的革命人道主義。”

團長的話音剛落,黃遠和錢華就轉身奔向戰俘營區,立即給彼得注射青黴素。隨後讓人把他抬進衛生隊的病房,為他注射濃縮葡萄糖液和維生素丙,並特別安排護士給他精心護理。

不到一周,彼得的症狀明顯緩解,體溫恢複了正常,度過危險期, 戰勝死神,獲得了第二次生命。他雙眼含著熱淚,向衛生隊的全體人員表達了由衷的謝忱,依依不舍地離開衛生隊,回到了戰俘中隊。

從此,彼得有了笑容。


在彼得·勞雷患病的這段日子裏,英國倫敦發生了一樁由他的生死問題引起的風波。

1月4日,也就是英國陸軍第29旅遭到慘敗,彼得被俘的第二天,中國人民誌願軍和朝鮮人民軍占領漢城,西方世界大為震驚。英國政府迫於輿論壓力,不得已公開承認了侵朝英軍遭到“嚴重損失”。過了些時候,英國政府根據軍方提供的消息,確認彼得·勞雷已經戰死於漢城北部,便向他的親屬發出了“陣亡通知書”,並通知親屬準備領取撫恤金。

彼得的雙親傷心到了極點,甚至不敢將這個噩耗告訴彼得的女友芙妮達,怕尚未成年的女孩子經受不起這個沉重的打擊。而芙妮達因為接不到彼得的音信,偏偏焦慮不堪,連連向彼得的雙親探聽消息。在兩位長者躲躲閃閃的神情中,芙妮達很快猜到了可怕的不幸,幾乎痛不欲生。

就在這個非常時刻,一件奇事發生了:英國共產黨的中央機關報《工人日報》刊登了該報駐遠東記者阿蘭·魏寧頓發自朝鮮的一篇報道,報道根據新華社提供的前線消息,敘述了中國人民誌願軍和朝鮮人民軍並肩作戰共同解放漢城的經過,敘述了英國陸軍第二十九旅如何遭到慘重打擊,被全殲一個營、一個坦克中隊和兩個連,在被俘的官兵中,還提到了年輕的坦克兵彼得·勞雷的名字。

彼得的雙親讀了這篇報道,將信將疑,寫信和打電話給政府,要求澄清事實。

英國官方對彼得雙親的質詢置之不理,卻對阿蘭·魏寧頓的報道惱怒異常,指責《工人日報》“造謠惑眾”,並以勒令停刊相威脅。

《工人日報》編輯部為此電示阿蘭·魏寧頓,要求他盡快查清彼得·勞雷的下落並作出追蹤報道,以回答政府當局的恫嚇,並為彼得的親屬好友解除憂傷。

此事不僅關聯著《工人日報》的聲譽,也關聯著《工人日報》的存亡。時間緊迫,刻不容緩,阿蘭·魏寧頓不得不籲請中共中央幫助調查,最重要的是必須盡快找到彼得並確保他的健在。為幫助《工人日報》擊敗政府當局的無理訛詐,為幫助英國的戰俘親屬擺脫痛苦,中共中央感到義不容辭,立即指示軍委派出一個調查組,直奔朝鮮平安北道昌城郡的外俘大本營。


張芝蓀團長接見了調查小組,告訴他們彼得·勞雷確有此人,剛剛得過一場重病,由軍醫黃遠把他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說著就讓錢華立刻叫來了黃遠,令黃遠直接向調查組匯報彼得·勞雷的情況。

調查組的楊組長對黃遠給予彼得的及時治療表示滿意,誇讚了他。楊組長話鋒一轉,語調忽又變得嚴肅深沉了:“維護彼得的健康,實際上已經鬧成了一個政治問題。這事關重大!我們馬上要和北京通電話,好讓有關方麵放心。眼下-定要繼續保證彼得的健康,用事實證明《工人日報》沒有造謠惑眾,給英國軍方和英國政府以有力的回擊。請問張團長、錢所長、黃軍醫,保護彼得的健康,你們有把握吧?”

“我看有把握。”張芝蓀點點頭,“比起前些日子,醫療條件有所改善,現在的\'王牌\'已經不是10小瓶青黴素的問題了。”

“我們一定想盡膘法保護好彼得的健康。”錢華說,“他的危險期早已過去,正在逐步康複中,看來不會有問題。”

“我保證完成這個任務。”黃遠以軍人姿態莊重地回答,“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有什麽要求,大膽提。”張芝蓀鼓勵道,“隻要團裏辦得到的,一定給你解決。”

調查組成員們也紛紛附議:“是啊!隻要對保護彼得的健康有利,什麽要求都是應當考慮的……”

黃遠十分認真地說:“我要求團裏把彼得從戰俘中隊裏搬出來,跟我住在一起。這樣便於我觀察他的病情變化,隨時監護他,好讓他早些完全康複。”

“我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要求哩!”張芝蓀笑了起來,轉臉向錢華,“小錢,你看這事難辦不難辦?”

“這還不容易嗎?”錢華說,“明天就能辦好。”

調查組也向黃遠提了一個要求,要求他跟彼得一起拍張照片,由調查組帶回北京,轉給英國《工人日報》編輯部。

黃遠遲疑良久,沒說話。

“有難處?”楊組長奇怪地問。

黃遠心裏確實感到有點為難。他樂意盡心竭力地為俘虜治病,這是一個醫生應有的責任;可是他卻不願意和俘虜一起照相,在對方還沒有解除戰俘身份成為平民之前,總有個界限問題嘛!

張芝蓀猜透了他的心思,含笑道:“黃遠你顧慮什麽?這是組織決定。”

既然是組織決定,那就遵命。照片拍好了,衝出來一看,彼得倒是稚氣可掬,挺自然,黃遠卻緊板著臉孔,活像受氣的小媳婦,而且兩人中間還隔著一大段距離,以表明兩種不同身份的人暫時還無法親密相處,可見黃遠有著一種害怕“拉郎配”之類的心理狀態。調查組本來對這張照片不太滿意,覺得黃遠實在太拘謹,很想重拍一張,因為時間來不及了,隻好作罷,反正基本要求達到了:彼得·勞雷的確活著並且和中國人民誌願軍在一起,有此照片為憑,毋庸置疑,《工人日報》編輯部肯定會將它視作珍寶。


巧合,有時會令人難以置信。

第二天一大早,沒等黃遠整理好房間,彼得·勞雷就急匆匆地跑到衛生所找黃遠,請求黃軍醫幫助他調離所在的戰俘中隊,最好讓他和誌願軍一道生活。

“奇怪!你怎麽會有這個想法的呢?”黃遠詫異地問,“是不是夥伴們欺侮你?”

“不,不,”彼得搖頭,“我們中隊裏絕大多數是美國戰俘,我同他們合不來。我相信,我跟中國朋友們住在一起,一定非常愉快。”

“好極了!”黃遠興奮地脫口叫道,“你馬上回中隊打背包搬東西,就跟我住在一起。”

彼得高興極了,轉身跑回中隊,飛快地搬來了他的行李物品。

從這一天起,一個中國人民誌願軍的醫生,一個英國侵略軍的病俘,就住在同一間小屋子裏了。屋裏,麵對麵地排了兩個地鋪,中間留一條過道,擺一張小炕桌,一個炭爐子。他們同吃同睡,和睦得猶如一對兄弟。白天,彼得主動幫助衛生隊劈柴、燒炕、整理醫療用具,忙得樂樂嗬嗬的;晚上,隻要黃遠工作結束得早,兩人就一起傍爐談天,一個講中國的事,一個講英國的事,天南地北地聊,充滿了家庭式的溫馨。星期天,隻要遇上有肉有麵,衛生所的醫護人員們就湊在一起包餃子,錢華和黃遠,總是把彼得也拉在一起。包餃子,當時在部隊裏看作是一種最高享受,官兵一齊動手,和麵、剁肉、擀皮、包捏、下鍋、上桌,整個過程都充滿樂趣。彼得摻和在一起,也學會了包餃子。他一頓能吃兩大碗,他說餃子是最美味的東方食品,以後回家也要教會全家人包餃子,把東方風味帶到西方,帶回故鄉。

在這些日子裏,黃遠幾乎天天給彼得量體溫,測脈搏,掌握他的身體狀況,嚴格監督他按時按量服藥,夜裏還要起來看看他蓋沒蓋好被子,生怕他著涼感冒。總之,飲食起居一切都管。就在這樣的精心照料下,彼得的病情再也沒有反複,體質一天比一天好。

不久後,阿蘭·魏寧頓來到了昌城戰俘營,直接采訪了他的這位英國小同鄉。《工人日報》也發表了反映彼得近況的追蹤報道,還刊出了彼得與黃遠合拍的那幅照片。這一組報道,又一次產生轟動效應,它宣告了《工人日報》的勝利,它使英國軍方和英國政府公開丟醜;同時,它又使彼得的雙親、弟弟、女友欣喜若狂。他們很快為彼得寄來了書信和照片。從此,親人們的情思飛越浩瀚大洋,衝破森嚴壁壘,重又交融在一起了。後來,這份刊有黃遠與彼得合影的英國《工人日報》也傳到了昌城戰俘營,等大家閱畢,黃遠便將它作為一件富有意義的紀念品保存在身邊,一直到今天。

聖誕節就要到來。1951年的聖誕節,彼得無疑要在誌願軍的戰俘營中度過了。十七年來,這是他頭一次離開家離開親人在異國戰地過聖誕節。

黃遠畢竟比彼得年長,理解這個英國小弟弟的淒涼心情,有意要給他一點安慰,便送給他一塊手帕作為聖誕禮物,又向衛生所的同事們提議,專門為彼得舉行一次聖誕聯歡會。這個建議得到了錢華所長的熱情支持,她組織大家為彼得準備了雞蛋、麵粉和白糖,又讓彼得自己動手,做了一隻大蛋糕。聯歡會上,彼得和衛生所的大哥哥大姐姐們一起分享著蛋糕,互祝節日快樂,親人平安,共祈和平早日來臨。彼得非常感動,英俊的臉膛上熱淚交融,他說往後不論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不會忘記這個不尋常的聖誕之夜。他還取出黃遠贈送的新手帕,請誌願軍朋友們簽上各自的名字,也簽上了他本人的名字。他說要把這塊手帕終生珍藏,作為永恒的紀念。


1953年4月10日,停戰談判雙方就交換病傷戰俘達成協議。從4月20日開始,雙方實施病傷戰俘的交換遣返工作。彼得·勞雷就要作為患病戰俘遣返英國了。

已經康複的彼得,趁交換病傷戰俘的機會被列入首批遣返的名單,作為戰俘營領導人,是別有一番良好用心的。

彼得“死而複生”,成了新聞人物,曾經給英國軍方和英國政府丟了麵子;彼得又堅持講真話,不講假話,通過新聞界如實披露了中國人民誌願軍寬待戰俘的真相,難免會使英國軍方和英國政府懷恨在心,可能伺機報複。而作為病傷戰俘遣返回國,容易贏得社會輿論的同情與關注,眾目睽睽之下,軍政當局勢必將有所顧忌,不敢輕易下毒手。何況彼得確實患過重病,按照一般標準仍應處在病後療養期中,事實經得起核查。

病傷戰俘們就要結束戰俘生活回家與親人團聚,興奮之餘,也感到難過。一旦要離別友善相處兩年多的誌願軍工作人員,心中悵然若失,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連日來,彼得很少說話,許多雜活搶著幹,特別勤快。張芝蓀團長來看望他,他像個乖孩子似的垂頭不語,問他有什麽要求和想法,他沒有提任何要求;要說想法,他說想法倒有,反正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參加任何侵略戰爭了,更不會同中國人打仗了。張團長祝願他一路平安,希望他回到家中以後,代誌願軍問候他爸爸媽媽和所有親人。張團長還反複叮囑職能部門的負責人,一定要嚴格按照誌願軍總部的指示精神,把所有病傷戰俘的病曆整理得完備,準確,醫生要簽名,英文材料要打字,弄得清清楚楚交出去;他還特別交待把彼得的全部病曆和必要的病情檢查化驗報告一並附在檔案中,讓接收對方了解彼得確實患過重病,免得找岔子給他製造麻煩。

許多病傷戰俘說誌願軍是“偉大的朋友”,“有一顆母親的心”,彼得·勞雷有著最為深切的感受。

4月19日,彼得離開昌城戰俘營到達開城,5月3日完成交換手續進入南朝鮮,隨即回到了英國。


悠悠歲月如流水,衝刷著人們的記憶,無論喜怒哀樂,無論友誼親情都經不住時間的稀釋,而會變得越來越淡。那麽,彼得·勞雷同他的中國朋友在戰俘營中建立起來的友情,在時隔數十年之後,又如何呢?

在朝鮮停戰31年之後的1984年,離開部隊回到故鄉工作的黃遠,從泉州出發,到廣州參加廣交會。他惦念著彼得,思忖這次廣州之行將有機會接觸英國人,可以探問一下彼得的下落,便將當年發表他與彼得合影的那份英國《工人日報》帶在身邊。到了廣州,他第一個認識的是英國商人莫朗尼,因為關係融洽,黃遠便提起了在朝鮮戰場上與彼得·勞雷的一段情誼,還把那份早已發黃的舊報紙給莫朗尼看了。莫朗尼拊掌稱奇,認為這是人間佳話,在中國實行改革開放的時期,理應讓這樣的美好友情繼續下去。莫朗尼是一位熱心人,他慨然表示一定要幫黃遠找到彼得。

莫朗尼回國以後,立即行動,委托新聞記者戴維·傑克,在英國《人民日報》上發表了一則尋人啟事,以莫朗尼的名義代表黃遠尋找彼得·勞雷。

奇跡果然出現了。在很短的時間內,黃遠就收到了彼得的來信。彼得在信中告訴遠方的黃遠,他回國後一切都很好,早已同心愛的姑娘芙妮達結婚,不但生育了兩個女兒,並且有了外孫。他如今在距離倫敦一百公裏的萊斯福郡東米蘭電力公司任職,生活安定幸福。最後他用兩句情深誼長的話結束了這第一封信:“我有多少話要同你說!我們一定要相見。”

從此,身處東西兩半球的一對老友,開始了頻頻的書信來往。

彼得決心到中國看望黃遠。他立刻著手做遠行準備,為了積累足夠的旅費,還下決心戒了煙。他又買了許多介紹中國的圖書,有計劃地了解中國,熟悉黃遠的家鄉--福建省泉州市。

1988年9月,正當中國大地桂子飄香的美好時節,他毅然踏上了訪華會友的旅途。


經過連續24個小時的遠程飛行,彼得於9月24日下午順利抵達了廈門機場。

黃遠在廈門機場迎候彼得的到來。兩人相識於朝鮮戰地,分手於鴨綠江畔,闊別了36年之後,重逢於南中國東海之濱。雖然兩人已是華發蒼顏,卻都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兩雙手緊緊相握,兩人同時熱淚盈眶。無窮的感慨在心中,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如此難得的重逢,一生能夠有幾回!兩人都有點陶陶然了。彼得放下工作,從西半球專程趕來探望黃遠;黃遠竭誠相待,也放下工作,陪同彼得遊覽。不但遊覽泉州,還遊覽了廈門、桂林和廣州。直到10月15日,彼得才從廣州登機飛回英國。臨別時他對黃遠說:我還要再來中國。

為了紀念這次相會,兩人在分手前特意進照相館正正規規地拍了一幀合影。這回拍合影照片與36年前拍合影照片的情形大不相同了,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起,中間不再留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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