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10)不速之客
(2010-04-07 14: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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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速之客
酒足飯飽,又回到正堂,繼續小校第二項,考詩歌詞賦。
大伯父陳鍾仁起身道:
“前年聖上南巡三清極聖境,於天都,蓮花兩峰訪仙人不遇,有詩雲:
遙望天都倚客鬆,蓮花始信兩飛峰,且持夢筆書奇景,日破雲濤萬裏紅。
此詩情景交融,氣勢磅礴,即使是前朝大文豪詩仙沈慕白也難望其項背,實乃百年難遇的好詩呀,好詩!”
是呀,是呀,後排的西席先生們紛紛點頭。
更有一個白胡子老先生放聲道:“幾可與太祖武皇帝的‘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的千古佳句相媲美呀。”
是呀,是呀,後排的西席先生們繼續點頭。
陳鍾仁也頷首稱是,道:“詩歌詞賦之道,雖不是經世濟民之學,卻也是聖道王道之體用,直指人心,不可輕視。”
先生們也都附和,眾人遂決定以“紅”為題,在忠孝堂下擺幾十桌筆墨紙硯,讓所有學子在三柱香內做一首頌聖詩。
剛剛開了葷腥,滿嘴好像還有股酒肉味,卻要立刻寫這種風花雪月的東西,陳平實在是沒有詩興,尤其是這種命題作文,純粹是趕鴨子上架,能寫出什麽好詩,不把人搞濕就算不錯。
陳平看見所有的人都愁眉苦臉,卻做出一副殫精竭慮的樣子就好笑,就隨手寫了一首打油詩充數。
一是可以交賬過關,二是閱卷先生見了這種詩是不會送上去給自己找麻煩的,足夠安全。
隻要自己不是頭幾個交卷,就不會有人來抽查自己,隻需裝作文采不濟,挨到最後就萬事大吉。
就在陳平暗自得意之時,突然從堂外疾步跑進來數人,為首的是府門總管吳二。
隻見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趕到堂前,撩衣服撲通一聲跪下急急地稟報:“稟老祖宗與各位老爺,龍騎將軍趙忠老爺已經到了二門。”
樊夫人聞言猛地站了起來,渾身的玉佩勾環發出急促的撞擊聲,她厲聲訓斥道:“為何不早早通報!”
吳二嚇得渾身發抖,趕緊應道:“趙老爺在府外沒下馬,帶人躍馬過了府門,直接進來了。”
“大膽狂徒!”
正堂一片騷動,有幾個在軍中任職的青年子弟手握劍柄,發出怒斥之聲。
連老成謹慎的也都臉色陰沉地站了起來。
“哈,哈,哈,老嬸娘,老外甥來給您拜個流年來了。”
人未到聲先到,忠孝堂中嘩啦啦地闖進一群如狼似虎地兵將,為首的一個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小虎搖著紙扇從後台露出一張銀盆大臉,滾!哎喲,被台下一塊板磚擊中麵門, 夾長尾遁去),虎背狼腰,頭戴五火烈焰朝天冠,身披黃金環鎖鎧,腳蹬飛鷹伏地戰靴,腰紮水火絲絛,上掛一口蚩尤天月劍,麵如東海千年岩,目若南山虎狼眸,真是說不完的千丈殺氣,道不盡的百步威風。
剛才還在呱噪的軍中子弟,見大將軍全身戎裝手握寶劍,手下兵將虎視眈眈,全都不敢造次。
陳世撲通跪倒,大聲道:“標下天京城遊擊副將陳世,參見龍騎將軍,願將軍武運長久。”
原來這就是當朝兵部尚書征西大將軍趙仁貴的長子,一等龍騎將軍趙忠。
陳平混在其他十幾個還在咬毛筆杆的童生中間,縮著脖子偷看,心中頗有些詫異。
市井相傳,此人賣官鬻爵,貪贓枉法,腐化奢靡,內幃之事尤為不堪。
今日一見,居然是個人物。
趙仁貴當年與老定國公有八拜之交,叫大祖母一聲嬸娘倒也應該。
不過,兩家有十幾年沒走動了,今天不會真是來拜個流年的吧?
趙忠隨手把馬鞭扔給了親兵,也沒讓陳世等人起來,噔噔噔幾個大步到了樊夫人麵前躬身施禮:“趙忠盔甲在身不能全禮,望老嬸娘恕罪。”
樊夫人趕忙還了一禮,道:“不敢當,不敢當,仁兒,給龍騎將軍看座。”
陳鍾仁等人過來見禮,趙忠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道:“不忙,不忙,大夥跟我一起恭候皇上的特使吧!著!”
軍令下,眾兵將和聲應道“喏!”,盔纓晃動,鐵甲鏗鏘,一幹武士按地勢把整個忠孝堂的要害處給把住,手托帶鞘長劍如石雕巨像默默地盯住了忠孝堂中的每個人,隻在三進廳堂的中間留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不一會,有鼓罄絲竹之聲遠遠傳來。
百名持華蓋儀仗的黃門使者素裝宮女列隊而入,分兩廂站立。又有百名神色肅穆的錦衣衛士,腰挎彎刀緩緩布陣,身形隱入三門和耳門的立柱之後。
眾人正在惶惶間,鼓樂之音大作,三十六對樂師手捧各式樂器禮器,分列兩旁奏曲, 肅穆祥和,氣勢宏大。
“天子雅樂?”
陳平豎起耳朵一聽, 立刻分辨出奏的是上古《大雅.生民》,不由得暗暗一驚。
隻見八位宮裝絕色女官各自手提一個花籃,雲煙繚繞分花拂柳而來,撒下片片還帶著露水的花瓣,合著大雅古樂歌道:
厥初生民,時維薑嫄。
生民如何?
克禋克祀,以弗無子。
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
載生載育,時維後稷。
誕彌厥月,先生如達。
不拆不副,無菑無害。
以赫厥靈。
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美人如玉,餘音繞梁,一股沁人心肺的淡淡花香彌散開來,令人心曠神怡。
眾人如墮雲中霧中, 不知是誰家庭院,今夕何夕。
趙忠推金山倒玉柱,向著正門方向單腿跪下,行軍中大禮:“奴才趙忠,恭候北靖王爺聖駕。”
樊老夫人率眾人紛紛下拜施禮,口呼:“恭候北靖王爺聖駕,北靖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