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柳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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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科打諢的時代終將成為過去

(2010-04-10 04:55:57) 下一個
插科打諢的時代終將成為過去
“插科打諢”不是一個貶義詞,很多時候它像長了胡子的蒙娜麗莎的微笑,解構荒誕和霸權於無形,但當一個時代正在日益呈現插科打諢的集體無意識時,我們必須加以警惕和反思。幸運的韓寒,不幸地成為了一個解剖這個時代的隱語和密碼。
插科打諢,原意指戲曲演員在表演中插入一些滑稽動作和詼諧的語言來引人發笑,後泛指不莊重地開玩笑逗樂。
在某些場合之下,插科打諢是一種幽默,譬如強勢者遭遇挑戰,被扔鞋或扔雞蛋,來一句“我知道你的鞋是10碼的”或者“親愛的,我早餐一般吃雞蛋火腿腸,下次請再扔根火腿給我”,這是強權者化解異見的自嘲。但在某些場合之下,插科打諢卻是無力感的表達,是弱者的自我安撫。譬如心裏明明想做刁民,卻故作幽默狀地說,“讓我做個幸福的良民吧”;心裏明明覺著韓峰就是個腐敗的幹部,卻要強裝豁達地說,“韓峰是個好幹部”。
“插科打諢”僅是一個中性詞,它本身既不麵目可憎,也不熠熠生輝。韓寒並不是我們這個時代插科打諢的唯一標本,但他給這個中性詞匯注入了正麵的價值,並導向一種更多維的智性。這用來描述韓寒的話語方式,大概不是過度闡釋,而是對時代複雜性可能的審慎。
當然,韓寒又不僅僅是插科打諢,他比插科打諢多一些,不然,他就是周立波了。韓寒不是周立波,而是被美國《時代周刊》矚目的青年領袖人物。這也注定了,韓寒因其影響力之大被附加著過多的寄望。一些知識分子或躬或私下地肯定韓寒,指出韓寒的影響力大於N+1體製內學者的合力。這恐怕也不是自謙,而是一種哀怨:潛台詞是,一些學者正在悄聲無息地滑入失語狀態,當然,其中永遠不乏站起來振臂一呼者,但已經遠遠不及韓寒的莞爾一笑那樣吸引眼球。當一個人在承受著不可承受之重的時候,我們有理由懷疑,如果不是大眾的判斷力和趣味出了問題,就是這個時代出了毛病。
韓寒不僅是偶像,而且膽子夠大。膽子大也因為他不操心飯碗,當他不談論國是,不插科打諢,他可以談論賽車,可以成為年入數百萬的賽車手,再不濟,也可以出“博客書”,拿體製內知識分子不敢想的版稅。這,都是韓寒的底氣。
如果因為韓寒的“底氣”比你足,每個人就都興高采烈地甘當圍觀者,看著韓寒替你舞蹈、替你言說,甚至不惜把韓寒推上神壇,那隻能說,這不但暴露了我們的自私和怯懦,又是另一種意義的“被代表”;如果因為韓寒粉絲比你多,每個人就佯裝熱愛韓寒式話語,甚至恨不得搖身一變就用韓寒的語言說話,那隻能是,我們正在用同一種話語製造狂歡的假象,成為另一種意義的“大合唱”。
美國人尼爾•波茲曼說:“有兩種方法可以讓文化精神枯萎,一種是奧威爾式的——文化成為一個監獄,另一種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為一場滑稽戲。”當下的中國,似乎對這兩種趨勢均抵抗力不足,一方麵是因言獲罪的案例仍然不能消除,另一方麵是插科打諢式的集體話語正在吞噬力透紙背的直接言說。
人們正在變得越來越缺乏耐性,對“數學的美感”、“音樂的靈光”、“道德的重量”乃至“公平正義尊嚴幸福”統統失去興致,卻隻能對“局長的日記”、“趙薇的肚子”、“書記有新歡後殺情婦”等等興趣盎然,樂此不疲。而我們時代的話語方式,也正在被喧囂的集體無意識形塑為微博上的“正話反說、長話短說”,飯局上的“黃段子”、“紅段子”,除此之外,我們似乎已經不會說話了,假設誰突然一本正經地要跟你討論中國人的“苦痛和疾病的社會根源”,你一定一把推開他(她)。
如果把插科打諢比作拆房子,韓寒肯定是那個把拆積木遊戲玩得最好的小孩,但如果我們一直做著粉絲狀學著拆房子,總有一天,房子還是要蓋起來的,我們卻早已丟了建房子的本事,連牆是如何刷的,也遺忘得一幹二淨了。我們整日忙於大笑,卻對“一個因為大笑過度而體力衰竭的文化”毫無防備之心,對“插科打諢”的時代過去之後要談論什麽,缺乏準備。
同樣是暢銷作家、被譽為“美國精神”的安•蘭德,在談論“金錢的意義”、“工業家的犧牲”、“資本主義的道德意義”,在批判“二手貨”的本質,提出創造者才是時代真正的英雄。就連前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甲骨文CEO埃裏森,都是安•蘭德的忠實擁護者,格林斯潘甚至宣稱讀了蘭德的書,最終確立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但我們鮮見哪位讚美韓寒的著名人士,宣稱自己受到了韓寒著述的影響,充其量,他們隻是感激韓寒作為反抗者的姿勢站得如此漂亮,他們隻是快慰於韓寒替他們說出了那些如鯁在喉的妙語。但我們不能不對這種言說方式的單調抱以警惕,不能把正向建構的話語方式拱手讓“含淚勸告”的餘老師壟斷,不能不考慮,我們將以什麽來饋複我們的下一代,當他們浸泡在“幹部幹部,就是幹好部下”的語言環境中……
4月7日,韓寒在回應入選“時代人物”候選時寫下難得一見的正經話:“我經常自問自己,我為這個充滿著敏感詞的社會做出了什麽貢獻,可能到最後我隻貢獻了一個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敏感詞而已。”“我經常非常的慚愧,我隻是一介書生,也許我的文章讓人解氣,但除此以外又有什麽呢,那虛無縹緲的影響力?”
聰明的韓寒是清醒的,糊塗的是這股潮流和它所愚弄的追隨者。當人們以遊戲的姿態談論“感覺的政治”,卻不具備真正的“政治的感覺”的時候,他們隻能把這種幻象轉化為對一個“文壇壞小子”的頂禮膜拜。
但是,一個插科打諢的時代終將成為過去,如果這不是臆斷,那麽,就希望下一次,除了韓寒,我們還能談點別的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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