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的創造主

主啊!讓我看到我周遭的人,賜我以你的眼光把他們看待, 讓我把智慧和力量付諸於行,使人看到你海洋般寬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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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神的愛子》第三章 亞當的公開生活

(2009-08-06 20:43:26) 下一個




1986年8月,我第一次與亞當見麵。我到了黎明之家後,他們讓我居住在“新屋”——那個團體的八個家的其中一個——地庫的一間誰房裏。在黎明之家這個大團體中,“新屋”及這裏的成員基本上成了我的歸宿,在這裏我可以了解一個方舟團體的家的日常生活。

除了亞當,我還認識了其他人。他們包括:羅依(Roy),七十五歲,他在一個大型的智障人士中心住了五十年;約翰(John),三十多歲,患有唐氏綜合症(Down’s Syndrome);露絲(Rosie),年僅二十二歲,在療養院住了二十年;麥可(Michael),二十出頭,患有嚴重大腦麻痹(Cerebral Palsy),與家人沒有往來。在黎明之家,這些弱智人士被稱為“核心成員”,因為他們是這裏的團體生活的中心人物,這裏的生活都是圍繞他們的。這個家的助理都是來自不同國家的年輕人,他們來這裏生活一年或更長的時間,在“新屋”與核心成員同住,為他們建立一個家。

方舟團體的人告訴我,我們的使命是與核心成員“一同生活”,所以我便開始了在“新屋”與所有成員在一起的新生活。我對體力勞動、煮食及家務完全外行。我在荷蘭及美國的大學教了二十年書,從沒有想過要有一個家,或與智障人士那麽親近。在自己家裏及朋友中間,我是以不切實際著名的,我的朋友經常叫我作“失魂教授”。

但不管失魂與否,不久人們便問我:“亨利,你可以在早上幫助亞當起床,準備迎接一天的生活,即是替他做每天例行的事嗎?”幫助亞當的意思是:每天早上七時叫醒他,替他脫去睡衣,穿上浴衣,扶他到浴室,替他刮胡子、洗澡、挑選衣服、穿衣、梳頭、扶他到廚房、替他預備早餐,在他吃早餐時坐在他旁邊,在他喝飲料時扶著他的杯子,替他刷牙、穿外套及手套、戴帽子,扶他坐上輪椅,推他經過有很多坑洞的路到黎明之家,讓他參加那裏的日間活動至下午四時。

我給嚇呆了!我簡直不相信我有能力做這事。“如果他跌倒怎辦?我怎樣扶他走路?如果我弄傷他而他又不能告訴我怎辦?如果他癲癇發作怎辦?如果我將他洗澡的水調得太熱或太冷怎辦?如果我割傷他怎辦?我甚至不懂怎樣替他穿衣服!有那麽多事情可能出錯,而且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我又不是護士,我沒有受過這方麵的培訓!”我提出這許多反對理由的一小部分,但大部分隻存在心裏。答案是清楚、肯定及富鼓勵性的:“你做得到!開始時我們會幫助你,給你很多時間,直至你習慣了,覺得自己可以獨自應付為止。即使到那時,如果你有任何問題,隻管叫我們。你要花點時間適應,但你會做得到的。你學會懂這些例行的事,你也會開始認識亞當,他也會開始認識你。”

我懷著恐懼戰兢的心情開始這工作。我仍記得開始的日子。即使有其他助理幫助,我仍很怕走入這個陌生人的房間叫醒他。他沉重的呼吸聲及不停的手部活動使我感到很不自然。我不認識他,也不知他對我有什麽期望。我不想使他感到不適,不想在其他人麵前出洋相,我不想被別人取消,也不想引起尷尬。

起初,我不知怎樣不與亞當交談——就像與別人溝通時一樣——而仍然可以與他溝通,所以我集中精神做那些例行的事。在最初那些日子,我把他看成一個與我很不同的人。因為他不懂說話,我並不期望可以與他溝通。他呼吸時經常會突然停止一會,以致我懷疑他能否再呼吸。有時,他會揮動雙手,也會將自己的手指纏在一起,使我覺得有些事情在煩擾他,但我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我扶他走路時,要走在他後麵,以身體及雙臂支持著他。我總擔心他隨時都會癲癇大發作;無論是在浴缸內、在洗手間、、吃早餐時、休息時、行走時或別人替他刮胡子時。

最初,我不斷問自己及別人:“為什麽叫我做這工作?我為什麽答應?我在這裏做什麽?這個每天占去我那麽多時間的陌生人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叫我這個最不能幹的人照顧亞當,而不是照顧別個沒有那麽多需要的人?”答案總是:“讓你認識亞當。”這使我很迷惑。亞當常常看著我,目光總是跟著我,但他從不說話,對我的提問,也從不會有回應。我做得好時,他不會笑;我犯錯時,他也不會抗議。我甚至懷疑,他是否認得我。我怎樣可以認識他?我問自己:“他在想什麽?他有什麽感受?他有什麽感覺?他對我有什麽印象?”

在最初的幾個星期,我不斷從浴室向外叫:“請幫幫忙;請來幫我忙;我不能扶他進浴缸;我找不到他的牙刷;我不知道這是他的工作服還是便服;我去拿他的剃須刀,請陪他一會兒,我不敢留他獨自在這裏。”他們總會來幫我:安妮卡(Anneika)、裏賈納(Regina)、史蒂夫(Steve)或任何在附近的人。他們不斷對我說:“堅持下去吧,亨利,你開始認識他了。很快你便會成為老手!很快你便會開始喜歡他。”我太焦慮了,簡直無法想象“喜歡亞當”是什麽意思。

雖然我努力嚐試,但仍然想不通。你們不是應該請受過良好訓練的人照顧最弱能的人嗎?你們不是應該派最好的日呢照顧最有需要的人嗎?但那些助理不斷告訴我,在這裏,我們不把自己看成為看護及病人,或職員及服務對象。我們有些人是助理,有些人是核心成員。每個人——是的,每一個人——其實都隻是業餘的、非專業看護,可以說是一個“去愛的人”。

但開始時我沒有看到這點。有一段時間,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做正確的事,盡量少犯錯。最後我終於掌握了那些例行事務,也建立了自信;但我不知道亞當對我有沒有信心。

我通常要花兩小時才能完成早上的例行事務,就是將亞當從睡房帶到浴室,然後帶他到廚房,再在廚房扶他上輪椅,最後推他去參加日間活動。我帶了他去參加日間活動後,便大大舒一口氣,開始做自己的工作——那些我可以做得很好的事情:與別人談話、口述信件、輔導、打電話、帶領聚會、講道、主持禮儀,那才是我感到自然而且能夠勝任愉快的世界。

但我仍然要說,我受托照顧亞當,一開始便感到榮幸。我感謝“新屋”那些年輕助理不斷鼓勵我幫助亞當,並不斷讓我看到我是可以勝任的。我感謝他們沒有因為我太老、太笨拙、太外行而不給我機會嚐試。令我最感榮幸的是,他們將整個家——是的,更是整個團體——最軟弱、最弱能的人交托給我照顧。某種程度上,我知道方舟團體就是這樣:將最軟弱、最脆弱的人置於中心,發掘他們獨特的恩賜。亞當比黎明之家任何人都軟弱和脆弱,而他們卻將亞當交托給我這個能力最低的人照顧……而且不單單是照顧。

漸漸地,很緩慢地,事情開始起了變化。由於我變得更自信、更從容,我的頭腦及心靈開始真正與這個與我一起走人生旅途的人相遇。

當我與亞當一起“工作”時,我開始發覺自己正處於黎明之家的中心。方舟團體的創辦人範尼雲經常對我說:“方舟團體是圍繞身體而不是圍繞言語建立的。別人將他們的身體交托給我們,我們是多麽榮幸啊。”我的一生都是由言語、思想、書籍、百科全書所模造的,但現在我的優先次序正在轉變。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亞當及我與他單獨相處的時間。他將軟弱的自己完全交托給我,讓我替他脫衣、洗澡、穿衣、喂他東西、扶他走路。與亞當的身體接近,使我與他更親近,我漸漸認識他了。

我必須承認,有時我在替亞當做“例行事務”時,會感到不耐煩或心不在焉,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我會忽略他,隻顧趕快完成工作。自覺地、但更多時是不自覺地,我會急忙地推他的手穿過袖子或推他的腳穿過褲管。我想確保可以在九點前完成一切,讓我可以做其他事情。就在這些情況下,我發覺亞當是懂得與人溝通的!他令我知道我沒有真正與他一起,我關心自己的時間表多於關心他。有幾次當我這樣催促他時,他的反應是癲癇大發作。我發覺這是他表達:“慢一點,亨利,慢一點”的方式。這樣真的能使我慢下來!癲癇發作使他筋疲力盡,以致我必須停止一切活動,讓他好好休息。有時候如果他發作得特別厲害,我會扶他好好休息。有時候如果他發作得特別厲害,我會扶他回到床上,給他蓋上很多毯子,以免他劇烈顫抖。亞當在與我溝通,他一直在提醒我,他希望並需要我不慌不忙地、體貼地與他一起。他很清楚地在問我,是否願意依照他的節奏行事,改變我的方式來適應他。我發覺我開始明白一種新語言——亞當的語言。

我開始與亞當說話。我不知道他聽到或明白什麽,但我希望讓他知道我對他,對我自己及對我們的感受及想法。即使他不能以言語回應我,我也不在乎。我們在一起,友誼漸漸滋長,我也喜歡與他一起。很快,亞當便成了我很信任的聆聽者,我與他談天氣、談未來一天的生活,談他那天的事及我的工作,談我最喜歡他哪一件衣服,談我會給他什麽穀類早餐,談有關那天將會跟他一起的人。後來,我發覺我把自己的秘密也告訴他。我告訴他我的心情、我的挫折、我與別人的良好及惡劣關係、我的祈禱生活。這一切最令人吃驚的是,我慢慢發現,亞當真的與我在一起,他全心全意地聽我說話、給我營造一個安全的空間。這是我意料之外的;雖然我表達得不好,但實際上這怎的發生了。

日子周複周、月複月地過去,我更喜歡每天與亞當一起的一兩個小時。那段時間成了我的安靜時刻,我一天裏最深思、最個人的時刻。事實上,這段時間有如一個很長的祈禱。亞當不斷以一個安靜的形式“告訴”我:“隻要與我一起,並相信這就是你應該棲身的地方……沒有別的地方。”有時候,當我在辦公室工作或與人交談時,我會突然想起亞當。我把他想像成在我生命裏一個平靜、和平的中心。有時候,當我因某些事情並不如期望般的進行得那麽好或那麽快,而感到焦慮、煩躁或失望時,我會想起亞當,他仿佛把我喚回風暴中平靜的風眼。我的位置開始改變,亞當成了我的老師,牽著我的手,帶領我自己的混亂狀態走過我生命的曠野。

還有,每天與亞當一起的時間使我和他建立了聯係,這聯係比我原先發覺地更深。亞當不單幫助我植根於黎明之家,更使我植根於自己。我與他及他的身體那麽接近,使我也更接近自己及自己的身體。亞當好像不斷將我拉回地上,拉回存在的基礎,拉回生命的源頭。我說過及寫過的許多話經常引誘我發咱崇高的意念及觀點,而忽略了日常生活中的平凡及美善。亞當不容許我這樣,他好像對我說:“亨利,你不單像我一樣有一個身體,你就是你的身體。不要讓你的言語與你的身體分離,你的言語必須變得有血有肉,並保持有血有肉。”亞當與我溝通,還成為我生命的中心。我開始與亞當建立真正的關係,而且開始喜愛他。

對我來說,亞當不再是陌生人。他成了我的朋友及可靠的伴侶,他的同在令我明白我本該早就知道的道理:我從他身上找到我一生中最渴望得到的東西——愛、友誼、群體及深度的歸屬感。在我們一起的時間,他溫柔地與我溝通,教導我更深入地認識愛。我確信,亞當在心靈深處“知道”自己是蒙愛的。在心靈深處,他知道這事。亞當不能思想愛,不能想到心靈是我們存在的中心,是我們人類付出及接受愛的核心。他不能告訴我他的心,我的心或天主的心怎樣運行;他不能以言語向我解釋任何事。但他的心在那裏,活生生地、充滿他可以付出也可以接受的愛,亞當的心使他充滿生氣。

當我更接近亞當時,我開始經驗到他那顆最美的心是通向他的真我、他這個人、他的魂及他的靈的大門。他那顆那麽透明的心,不單向我反映他這個人,也反映宇宙的心及天主的心。我經過多年學習、研究及教授神學後,亞當進入我的生命,以及他的生命及他的心靈向我宣告及總結我所學過的一切。

我一直相信天主的聖言成為肉身。我講道時也說過天主在人中顯明,因此,所有人的事物也能顯明天主。亞當與其他人一同來敬拜及聽我講道。他坐在我麵前透過他,我“看見”神聖的意義。我相信,亞當擁有一顆心,讓天主的道親切祥和地棲居在其中。我與亞當一起時,他引領我進入那親密的居所,在那裏他及我的人性最深意義慢慢展現。

亞當的人性沒有因為他智障而被削弱。他的人性是完整的人性,讓我及其他認識他的人看見完全的愛。是的,我開始以一種超越大部分感覺、情緒及激情的愛去愛護亞當,過去我曾以這些感覺、情緒和激情愛護其他人。亞當不能說:“我愛你。”他不能自發地擁抱我或以言語表達謝意。然而我敢說,我們都愛著對方,我們的愛像任何其他的愛一樣有血有肉,而同時又那麽屬靈。我們是朋友、弟兄,在心裏連結在一起。亞當的愛是純潔而真實的,這愛與我們在耶穌身上看到的不可思議的愛一樣,而耶穌的愛醫治了每一個接觸過祂的人。

當我參加方舟團體的聚會或退省會時,經常有人問我們這個問題:“在你的家裏,誰讓你看到智障人可以付出的和他們接受的一樣多?誰使你植根於你的團體?誰激勵你獻身與智障人士一同生活?誰邀請你投入一種外人看來那麽沒趣的邊緣生活?”我的答案總是:“亞當。”亞當需要完全依賴我們,因此他將我投向最不可或缺、最根本之處。團體是什麽?關心是什麽?愛是什麽?生命是什麽?我是誰?我們是誰?天主是誰?對我來說,亞當是那麽充滿生氣,他在這一切問題上都能給我亮光。我不能邏輯地解釋這經驗,這經驗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在靈裏連結,並發現對方在天主心目中是完全平等的。他真正需要的照顧,我可以從心底裏給他,而他從他心底裏把自己當作一份純真而恒久的禮物送給我。

我是怎樣發覺這一切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呢?

我到了黎明之家幾個月後的一天,我一位從事神職的朋友來探望我。我有多年教授教牧神學的經驗,跟隨他的學生無數。他來探望我時,我已完全忘記了最初對亞當的狹隘看法,也不再像當初那樣看他。我不再把他當作陌生人或弱智的人。我們一起生活,對我來說,與亞當及其他在家裏的人一起生活是非常“正常”的。有機會照顧亞當使我感到很榮幸,因此我很渴望把他介紹給我的客人。

當我的朋友來到“新屋”,見到我與亞當一起時,他看著我問道:“亨利,你就在這裏生活嗎?”我看出他不單感到不快,甚至有點憤怒。“你離開你可以啟發那麽多人的大學,就是為了將你的時間及精力花在亞當身上嗎?你根本沒有受過這方麵的訓練!為什麽你不讓那些受過訓練的人來做這工作?你肯定可以更好地利用你的時間。”

我感到震驚。我的頭腦在急速翻騰。雖然我沒有說出口,但心裏在想:“你在告訴我,我正浪費時間在亞當身上嗎?你是一位富經驗的牧者和神學導師啊!難道你看不出亞當是我的朋友、導師、屬靈指導、輔導員及牧者嗎?”我很快便發覺他不像我那樣看亞當,我朋友說的話對他來說是對的,因為他沒有真正“看見”亞當,也肯定不打算認識他。

對於亞當和跟我住我們家一起生活的人,我的朋友有很多疑問。“這個世界有那麽有能力的人都不容易生存,為什麽仍花那麽多時間及金錢在這些嚴重弱智的人身上?”“為什麽不花時間及心血去解決人類麵對的真實問題,反而花那麽多時間及心血在這些人身上?”

我沒有回答我朋友的問題,也沒有與他辯論或討論他的“議題”,因為我深信我不能說什麽明智的話去改變我朋友的想法。每天與亞當相處的兩個小時在改變我。與他一起,我心裏聽到一把愛的聲音,而這聲音遠遠超過所有關心的行動。那兩個小時完全是恩典,是一段給我默觀的時間,讓我們一同觸及一點有關天主的東西。與亞當一起,我感到主與我同在,而且見到祂的臉。

多年以來,我一直隻以“道成肉身”這個詞來形容天主在耶穌裏來到世上這曆史事件。與亞當那麽親近,我漸漸發覺“基督事件”遠遠不隻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事,而是發生在每一次靈與靈在肉身相遇時。那是現在的神聖事件,是天主在人類中間成就的事情——這就是天主神聖生命的內容。每當人們“奉主的名”相遇時,天主就不住地道成肉身。我與亞當的關係讓我用全新的眼光去觀看,全新的耳朵去聆聽,我的改變比我預料的更大。

我隻是眾多花時間和精神在亞當身上的人之中的一個。除了睡覺的八小時,亞當從不會孤單。早上九時至下午四時,他參加日間活動,期間總有許多男男女女與他一起散步、一起遊泳、一起做運動、替他按摩、幫助他吃午餐、定時替他更衣。在這些時候,人們與他談話,與他一起歡笑、一起聽音樂,讓他感到安全及舒適。下午四時,他返回“新屋”後,可以坐在靠椅上假寐,休息數小時,然後吃晚飯。這是亞當可以表現一點獨立能力的時候。他可以自己拿調羹和杯子,開懷大嚼,使客人吃驚。晚飯後是祈禱及歌詠的時間。人們握著他的手,或者搭著他的肩頭。亞當的哥哥麥克爾經常來探望他。像我一樣,他喜歡坐在亞當的身旁,有時候與他談話,有時候隻與他靜靜地坐在一起已感心滿意足。珍妮和雷克斯喜歡在周末及假期接亞當回家,平日也經常來探望他,與他散步,和他一起在起居室或他的睡房坐著,靜靜地對他輕訴愛語。每個人都與亞當建立了交情;每個人都從他那裏接受了平安、與他同在、安全及愛等禮物。

亞當能不能夠祈禱?他知不知道天主是誰?他知不知道耶穌的名字有什麽意思?他明不明白天主在我們中間的奧秘?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一直在想這些問題。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很想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有多少是亞當知道的;我所明白的事情,有多少是亞當能夠明白的。但現在我發現,這些問題是從“下麵”來的,這些問題反映我的焦慮及疑惑多於反映天主的愛。天主的問題——從“上麵”來的——是:“你能讓亞當帶領你祈禱嗎?你相信我與亞當深深地連結,而他的生命就是一個祈禱嗎?你能讓亞當在你的日常生活中成為活的祈禱嗎?你能在亞當的臉上看到我的臉嗎?”

當我這個所謂“正常”人不斷在想亞當有多像我時,他卻毋須或無能力作任何比較。他隻是活著,並以自己的生命邀請我接受他獨特的禮物。這份禮物以軟弱包裝,卻可以改變我。當我開始擔心我做的事及我可以做什麽時,亞當卻向我宣布:“存在比行動更重要”。當我全神貫注於別人怎樣談論或書寫對我的評價時,亞當卻靜靜告訴我:“天主的愛比人的稱讚更重要。”當我在關心自己的成就時,亞當卻提醒我:“一起做事比單獨做事更重要”。亞當不能成就什麽,沒有什麽名譽可以引以自豪,不能自誇得過什麽獎品或獎杯;但他以自己的生命,最徹底地見證了我們生命的真理,這是我從未遇過的。

我要花很長的時間才明白這個完全逆轉的價值。但當我一經曆到這點時,就仿似進如了一個全新的屬靈領域。我更明白耶穌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但你們的眼睛有福,因為看得見;你們的耳朵有福,因為聽得見。我實在告訴你們:有許多先知和義人,想看你們所看見的,而沒有看到;想聽你們所聽見的,而沒有聽到。”(瑪13:16—17)對我來說,福音的大悖論——在後的將要在前,喪失生命的將要得著生命,貧窮的人有福了,溫柔的人將承受天國——都體現在亞當身上。

這說法沒有誇張或故作虔誠。亞當在黎明之家生活的十一年中,不少人幫助過他,他們都可以述說照顧亞當所得的恩典。亞當來“新屋”時是二十二歲,他體形可不瘦小,要扶著他在他後麵走並不容易,那些為了保持他的身體健康而要幫助他做的活動,更是複雜而使人疲累的。這些年來,黎明之家不少人都學懂怎樣替亞當做那些“例行事務”,所以當家裏其他人都沒有空時,他們都可以幫忙。亞當的同屋露絲、麥可、約翰、及羅依都很需要人照顧。露絲和亞當同時來到“新屋”,他的弱智程度並不比亞當低。麥可不單是弱智,而且患有大腦麻痹,每個活動都需要協助。患有唐氏綜合症的約翰可以自由活動,但仍需要很多精神支持及關注。八十歲的羅依是那裏年紀最大的成員,不斷需要精神及物質支持。“新屋”有五個核心成員及五、六個助理,是一個繁忙的地方,很多在那裏生活及工作的助理並不經常像我在上文提過那樣看待亞當。但使他們不把自己當作清潔工人、廚子、換尿布的人及洗碗工人的是,他們經驗到亞當、露絲、麥可、約翰和羅依這幾個交托他們照顧的人可以施予他們的,就像從他們那裏接受的那樣多。他們很多人都觸及自己生命的奧秘,經驗到自己內裏的更新,主要的原因是他們從他們照顧的這些人那裏接受了屬靈的禮物。

談及亞當的“恩賜”並非要一個吃力不討好的生命理想化;亞當的恩賜是每天生活的現實。星期一早上,當珍、D.J及其他助理聚在一起,討論過去一個星期及未來一個星期的事情時,提出的主要問題總是:“這個星期你遇到什麽困難?”及“你送出了什麽禮物?又收到什麽禮物?”在膳食安排、清潔、看醫生、購物、維修及無數其他工作中,亞當、羅依、麥可、露絲和約翰的恩賜一直是最重要的。每個方舟團體的助理都知道,如果他們沒有從露絲和約翰等人那裏得到豐富的屬靈恩典,他們絕對不能一直忠於他們的事奉。他們發現真正的關懷是互相關懷。如果他們的報酬隻是微薄的薪金,很快他們會感到沉悶、筋疲力盡、非常氣餒,而且亞當及其他核心成員也不能付出他們的禮物,完成他們的使命,發揮他們的潛能。

亞當及其他核心成員在宣告好消息。亞當不斷提醒我們,照顧別人的動人之處不單在於施予,也在於從他那裏接受禮物。他讓我明白,我可以給他的最大禮物是我張開的手及敞開的心來接受他那份珍貴的和平禮物。這樣我和他都變得更充實。我可以讓他發現他可以送禮物給我;而當我願意接受時,他真正的禮物便成為一份禮物。亞當自由地將他的禮物送給每一個他遇見的人,很多人接受了他的禮物並因此而變得更充實。他不斷“告訴”我們,照顧別人既是付出又是接受,既是致謝又是要求感謝,既是讓他肯定自己有能力付出,又是尋求自我肯定。照顧亞當就是容許亞當在我們照顧他的同時,讓他照顧我們。隻有這樣,亞當及他的助理才可以一同成長,並結果累累。隻有這樣,照顧亞當對我們來說才不是負擔,而是榮幸,因為亞當對我們的照顧讓我們在生活中結出果子。

在這個互相照顧的環境中,亞當可以過公開的生活,超過黎明之家的範圍;有時還發生了真正的“奇跡”。我在“新屋”生活時及其後的日子,我見到人們有明顯的改變,這些改變就是直接與亞當接觸所引致的。

我的朋友默裏(Murray)到黎明之家探我,他的妻子叫佩吉(Peggy),他們有九個子女,默裏是在紐約做生意的。他從朋友那裏聽到關於我的事,也看過幾本我寫的書。當他知道我打算離開大學,與一群智障人士一起生活時,感到頗震驚。他想盡己所能讓我繼續寫作。作為一個與財經界關係密切的人,又有很多財經界的朋友,他向我提出一個建議:集合一群人,每年給我一筆錢,讓我可以繼續寫作,即使我當智障人士的牧者隻有微薄的收入。

他經常說:“亨利,你對金錢一無所知,你是一個作家,讓我替你解決金錢的問題,使你可以用你的作品幫助我們。”默裏是一個很虔誠的人,他很擔心自己的兒女會太專注於賺錢及追求事業成就,忽略了他們的屬靈遺產。他對我說:“你要使我的孩子親近天主。”

我在紐約體育會認識默裏。不久,他與佩吉便邀請我到他們在愛爾蘭的避暑別墅。我慢慢便認識了他們在新澤西州皮柏(Peapack)的家的大部分成員。我永不會忘記與他家裏至少十二人一同吃晚餐,默裏坐在一端,我坐在另一端。飯前謝恩後,默裏說:“亨利,跟我的孩子談談,使他們願意重返教會吧。”這些“孩子”都已經二、三十歲,口才好,又受過良好教育,很能明白他們父親的好意,卻不怕讓我及他們父親知道他們對教會要不是毫無期望,也是期望不高。接著是一場激烈但充滿愛意的辯論;這場在餐桌前進行的辯論,宗教成分比默裏預期的還要多。

我與默裏一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有一天,我說:“默裏,是時候你來黎明之家探我了,來跟我住幾天吧。”默裏有點猶豫,他認為他的任務是令我繼續寫作,而不是介入我與弱智人士的生活。事實上,他懷疑我是否浪費時間在這些“可憐人”身上。經過我再三遊說,他終於答應來探望我。當我告訴他我想他到“新屋”與我同住,我們已為他預備了在地庫的客房時,他似乎很迷惑。他說:“我想我住在酒店會比較好。”但我堅持說:“不行,不行,你會喜歡跟我們一起的,你還可以認識亞當呢。”

默裏來見我並非為了認識亞當,但他終於勉強地接納我的提議。我們在“新屋”裏享用了一頓愉快而嘈吵的晚餐,默裏很投入,但很少說話。默裏跟我四處走了數天,認識了一些人,探訪了其他家,並“觀察”了我與亞當的關係。出乎我意料隻外,默裏在我們的家感到很自在,他們沒有說很多話,隻是靜靜的與我們一起。

有一天吃早餐時,默裏和我靜靜地坐在亞當旁邊。默裏留意著亞當每一個動作,也看著我幫亞當拿調羹送食物入口及拿著橙汁的玻璃杯。突然有人打電話找我,我要到辦公室接聽,我急忙告訴亞當我有點事,要離開一會兒,不過他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然後我對默裏說:“我要離開一會,你可以幫亞當吃完早餐,讓其他助理帶他去工作嗎?”默裏說:“好的。”但我不知道那時他是多麽焦慮。

後來,默裏告訴我,在其後與亞當一起的三十分鍾,他漸漸發覺亞當並不是一個與他完全不同的弱智人士,而是一個美麗的人,與他一樣有很多脆弱之處。雖然默裏是個非常成功的商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掙紮、恐懼、失敗的經驗及無能感。對默裏來說,坐在亞當身旁幫助他吃早餐是一份恩典。他發覺他和亞當是兄弟,他們之間的距離消失了,深深的同情心自默裏心中浮現。他與亞當連結在一起,亞當吸引他靠近,並給他光明。多默裏來說,接著那天是全新的一天。後來他告訴我,他有一種新的感覺,覺得自己得到接納,得到愛及受人欣賞——不單亞當讓他有這感覺,所有“新屋”的人都讓他有這感覺。

默裏黎明之家之行在他生命中結出許多果子,讓他更能接受自己的破碎及失敗,在家人及朋友麵前的防禦性也減低了,我和他的友誼變得更深厚。從那時開始,每當默裏提起亞當時都懷著深深的愛意,他每次打電話給我都問:“亞當好嗎?”

在多倫多探望我四年以後,默裏突然死於心髒病。他的死對佩吉、他的兒女、家人、朋友和我都是一個很痛苦的損失。當我在他的追思彌撒中發言時,我記起亞當在默裏生命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幫助他勇敢地麵對自己的脆弱,讓他更好地為他生命最後的階段——迎見天主——做好準備。

默裏的故事並非個別例子。無數來“新屋”生活一星期、一天、甚至隻是幾小時的人都受到亞當美好而安靜的同在深深影響。有些人告訴我,他們回家後經常想起亞當,向朋友提及亞當。他們與亞當的相遇使他們心靈更新,因為他給他們機會及環境,讓他們以新的角度思考自己的生命,目標及抱負。亞當與他遇見的人同在,給他們一個安全的空間,讓他們看見及接受自己的無能;這往往是他們本來看不見的。他從心中散發出平安,在別人遇到困難或要作重要決定時,給予他們支持。不是每個遇見亞當的人都有相同的經驗;有人經驗到平安,另一些人經驗到自我分析,還有一些人重新發現自己的心靈,其他人卻什麽也經驗不到。

亞當的服侍是獨特的。他似乎沒有察覺到發生在他身邊及透過他發生的事,因為他不懂得什麽是照顧、服侍、醫治或服務。他好像沒有概念、計劃、打算或抱負。他隻是存在著,和平地完全倒空自己,將自己獻上。他的服侍就這樣結出累累純潔的果子,我可以見證,那句形容耶穌的話也可以用來形容亞當:“凡摸到他的,就都痊愈了。”(穀6:56)。

亞當是一個真正的老師及真正的治療者,他的醫治大部分都是內心的醫治。他向那些甚至連自己也覺察不到自己傷痕的人宣布平安、勇氣、喜樂及自由。亞當以他的眼睛及他的同在對我們說:“不要怕,你不用逃避你的痛苦。看著我,靠近我,你會發現你是天主所愛的孩子,就像我一樣。”

因此,我說黎明之家是亞當進行公開服侍的地方並沒有誇大。我堅信亞當,像耶穌一樣,被差遣到這世界,為要完成他獨特的使命。在他與家人在家裏生活的日子,他與家人親密無間地在愛中一起生活,精神境界不斷提高,並且轉化他父母,那是準備的階段。在黎明之家,他的恩賜、教導及他的醫治對那些來與他同住、來作探訪或到團體其他的家生活的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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