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書第八章的三種歎息

蔡梅曦傳道主講修訂／恩沛整理

一、前言

《羅馬書》第八章18～27節，分三段論述基督徒的今世勞苦與將來得贖的盼望。經文中18～21節：神所創造的萬物，22～23節：神的兒女，24～27節：聖靈，均標出「歎息」的現世意義，而以18節「現在的苦楚」與「將來的榮耀」的對比，作為全篇主題思想的關鍵經句。

「受造之物」，指望脫離敗壞的轄製；受洗重生，初結果子的「真神兒女」，等待著天國實現；「聖靈」，幫助我們禱告。三者均因有不同屬世、屬靈的實存情況而歎息。然而，鑒察人心的神，使萬事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羅八28）。《羅馬書》八章此三段，教訓人應如何麵對今世的虛空敗壞，靠神靈修，指望永生的天國。

二、歎息的意義與分類

《羅馬書》八章18～27節全段中受造之物，神的兒女及聖靈均有類似的歎息，這三種描述以空間而言，由外向內，由普遍進到特殊；以時間而言，由現今到將來，信徒麵對這時空的生存事實，需要有真知與忍耐。

「歎息」這字眼，其義甚廣，最普通的是日常一陣彎腰勞苦工作，卸下工作重擔時，鬆了一口氣，是紓解的歎息；遇到情境交融的藝術作品，嘖嘖稱奇，是讚賞的低吟；遇人不淑，對人規勸不聽，或諸事不如意，自然有惆悵無奈的歎息。

人對神的呼籲祈求，是歎息的極致。《詩篇》一一八篇25節「耶和華啊，求繝拯救！」其實即「和散那」（「何西阿」[神救我們]，「阿那」[哪]））之音，中 英文直譯出其義，說明選民在無奈、困苦中懇求神拯救。此「和散那」的字音與字義，到了主耶穌以彌賽亞王者身分進聖城時，便成為「和散那歸於大衛的子孫」的 頌讚歡呼聲（太廿一6～11；亞九9～10）。

又如猶大王希西家（主前715-687在位）病危，亞摩斯的兒子先知以賽亞對他宣告必死的 信息後，希西家就轉臉朝牆，向神禱告說：「耶和華啊，求繝記念我在繝麵前怎樣存完全的心，按誠實行事，又做繝眼中所看為善的」，就痛哭。結果，他得醫治，又多活了十五年（王下廿2～3）。希西家的歎息是蒙悅納的。

的確，人在無助中求神拯救，發出「哎唷」聲音的前後，神已在鑒察。然而，當人行惡而不知悔改，神便不接受，甚至棄絕。祂宣告刑罰人時，天地人三籟，便成為悲歎哀鳴。希伯來字「禍哉！」（hoy）表達「天啊！」、「糟了！」的哀歎，神的咒詛臨到了的意思。

《以賽亞書》有常見的「禍哉！」痛苦哭喊聲，其中第五章至少有七個「禍哉」，用以責備「以虛假之細繩牽罪孽的人」、「稱惡為善，稱善為惡，是非顛倒的人」、 「自以為有智慧，自看為通達的人」、「勇於飲酒，以能力調濃酒」藐視神言語、在神眼中行不義的人（賽五18～22）。這些咒詛鞭斥聲音的背後，是神滅絕的命令已經來到，因為社會充滿不公不義。

因此，歎息這字眼，從唏噓到哀鳴，敦促人去察覺神的旨意在哪裏，而人應該如何行。

三、受造之物多層麵的歎息

以自然界而言，地球上自然環境、人文社會處在敗壞、虛空中，整個大地被咒詛的原因是人作孽、破壞，所得的惡果。神創造的世界，本為美好（創一10、12、 18、21、25），充滿綠林清川、新鮮空氣，卻被人的嘈雜喧囂、化學藥品、濫墾等破壞。以太空衛星照片為例，非洲右下角馬達加斯加島，原本有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原始森林，三、四十年後的今天，已經縮減至百分之四，且每下愈況。

地球溫度嚴重地上升，極帶冰川每年後退十數呎，海麵升高，地震海嘯颶風，肆威程度愈劇，損害益深。連處處可見因土石流而百億工程耗損。臭氧層破洞，紫外線照射，造成人們皮膚癌外，還有無窮的痼疾惡病。人類破壞了生態與人心的純樸，大地豈不歎息？

從靈界麵看，始祖亞當犯罪受神審判，整個大地受咒詛。《聖經》記載蛇需用肚子爬行，終身吃土，女人加增懷胎的苦楚，受丈夫的管轄，男人要汗流滿麵才能餬口，大地長出荊棘和蒺藜來，呈現荒涼（創三14～19）。

人們離開神的麵及樂園，進入世界，終日勞苦負重擔。《創世記》第五章記著：「拉麥活到一百八十二歲，生了一個兒子，給他起名叫挪亞，說：『這個兒子必為我們的操作和手中的勞苦安慰我們；這操作勞苦是因為耶和華咒詛地。』」（創五28～29），世界受咒詛，地上長出荊棘和蒺藜，人生也有如荊棘蒺藜的勞苦、擔重擔。

這種生活的現實，類似希臘神話故事中的巨人薛西弗斯（Sisyphus），因得罪天神，遭受懲罰，從山腳下得將一塊巨石推上山頂。然而每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於傍晚時刻石頭剛好推到山上時，不料山頂凹凸不平，麵積狹小得無法放置石頭，石頭就直滾下山。翌晨，薛西弗斯又得汗流氣喘地將大石頭往山上推，天晚，山頂的石頭再次滾落。

如此，日複一日，周而複始地操作、勞苦，這就是人生勞苦不止息的縮影。人為餬口，汗流滿麵，汲汲鑽營。所以經雲：「我們一生的年日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詩九十10），「凡有血氣的盡都如草，他的美容都像野地的花。草必枯幹，花必凋殘，因為耶和華的氣吹在其上，百姓誠然是草」（賽四十6～7）。人生如草，草必枯幹，如飛而去，將來無人紀念。受造之物麵臨大地受咒詛，短暫無定，不免歎息。

細察人心邪惡，社會道德敗壞層麵，我們看到了令人膽顫心驚的靈界猙獰現實。社會人心虛浮無知，貪婪欺詐，色情暴力，汙穢邪惡，威脅著有良知良能的善良人士。《約翰壹書》五章19節記載，「全世界都臥在那惡者手下」，惡者指假神偶像、魔鬼罪惡威力，這類存在於《聖經》以虛無、無益，沒有幫助，且戕害人靈命的字眼形容之。

世人與大地的一切，盡都處在惡者掌權之下，而有如下的危機：「各人都成了畜類，毫無知識；各銀匠都因他雕刻的偶像羞愧。他所鑄的偶像本是虛假的，其中並無氣息，都是虛無的，是迷惑人的工作；到追討的時候必被除滅」。（耶十14～15），《耶利米書》以神的真實與偶像的虛無迷惑人，做一顯明強烈的對比（參閱：拿二8）。魔鬼掌管下的世界，凶暴、邪惡，如此敗壞而一片哀鳴悲歎。

再從信仰層麵看，神與選民的契約曆史中，神早已列出的祝福與災禍，一言以蔽之，是應用到個人身家，也涉及國家民族之「條件性的祝福」。

申命記廿八章1～6節詳記福與禍內容，指出人若留心聽從神的話，謹守遵行祂的一切誡命，六種概括式的福氣必追隨、臨到人身上：「你在城裏必蒙福，在田間也必蒙福。你身所生的，地所產的，牲畜所下的，以及牛犢羊羔，都必蒙福。你的筐子和你的摶麵盆都必蒙福。你出也蒙福，入也蒙福」。

接著，第 7～14節引申說明福氣的詳細內容；反之，15～19節寫人若不聽從神的話，不謹守遵行祂的一切誡命律例，六種概括式的咒詛都必追隨、臨到人：「你在城裏 必受咒詛，在田間也必受咒詛。你的筐子和你的摶麵盆都必受咒詛。你身所生的，地所產的，以及牛犢、羊羔，都必受咒詛。你出也受咒詛，入也受咒詛」。以下 20～46節更詳細描寫咒詛的內容。

信仰的真偽，決定了國家的興衰，以色列（922-722B.C.）與猶大（922-587B.C.） 兩王朝的曆史，鑿然鮮明。以聖城的陷落而言，《耶利米哀歌》第二章指出聖城荒涼，猶大百姓被擄流放，大地一片悲哀。原因是百姓不遵守神的誡命律例，離棄真神永生的泉源，心中偏向邪惡拜偶像，因宗教與良心道德的罪孽，惹神發烈怒咒詛，於此不再贅述。

四、神兒女的歎息

《以弗所書》記載神在創世以前，在基督裏已揀選我們，預備了下列各樣屬靈的福氣：1.借著主耶穌的寶血，受洗歸入基督，罪惡得以赦免，得蒙救贖而得兒子的名分，成為神的兒女（弗一5～7）；2.從前遠離神的人，如今靠著主耶穌的寶血，神與人、猶太人與外邦人、信者與未信者的兩下，在主裏合而為一，得以親近神 （弗二11～22）。一信（得救的福音/真理的道），一洗（重生赦罪的洗禮），一靈，成為一體，享有一主，一神，一望之實（弗四4～6）；3.有聖靈作得基業的憑據（原文是質），直等到神之民（原文是產業）被贖，進入天國榮耀之日（弗一13～14）。

然而，神的兒女尚處在虛空的人生，在仰望主耶穌再臨的日子裏，也在歎息。現實生活中，為主受苦，嚴重程度者，會如初代信徒的遭遇：「你們蒙了光照以後所忍受大爭戰的各樣苦難：一麵被毀謗，遭患難，家業被人搶去」（來十32～34），甚至遭遇到下列更嚴重的戲弄、鞭打、捆鎖、監禁，各等的磨煉，被石頭打死、被鋸鋸死，受試探、被刀殺，披著綿羊、 山羊的皮各處奔跑，受窮乏、患難、苦害（來十一36～37）。

如今雖沒有羅馬式的鬥獸場，或其他形式的監禁刑罰，我們因信主的緣故，仍會麵臨身心苦楚。使徒保羅在這方麵，為我們作了榜樣。他為了信主與神國福音，多次下監牢，被鞭打、棍擊、石頭丟擲，遇著船壞，江河、盜賊、同族、外邦人的威脅，以及城裏、曠野、海中的危險。他受勞碌困苦，又饑又渴受寒冷，更有為眾教會掛心的事（林後十一23～28）。

保羅愛教會，愛靈胞，所受的苦，是內外全般的。誠然，信心要付出工夫，愛心需有實踐，盼望得有忍耐（帖前一3～5），信仰本身就是勞心勞力，何況清心祈禱，修身齊家，奔忙生命與敬虔大業，有體膚，筋骨，心誌之苦，此時，雖有無奈之歎息，主聖眼卻必眷顧，聖手引領，苦中有樂，紓解安慰中，繼續麵對人生，持定信仰。

五、聖靈的歎息

人得聖靈後，靈裏頭向神傾訴、談話，作密切的聯合，日常生活有聖靈指教提攜，引入真理，遵守神的命令，得力更新，活出神的形象與聖品（約十四17～20、26，十五26，十六12～14；帖後一13；多三5～7；弗四24）。

我們應如主耶穌所說的，聖靈從神所居住統有的器皿裏，源源湧出（約四13～14，七37～38；弗三16），而有豐碩的屬靈果子（加五2～23）。

然而，人裏頭有肉體的律與屬靈的律相對抗，人的屬靈傾向強大時，「屬肉」的傾向便會削減，甚或消弭。反之亦然，神的靈占據充滿我們時，我們便服在神的大能，全然美善、可喜悅的旨意之下，因聖靈的帶領，我們恢複到從前所失掉的神的形象，滿有神的性情，彰顯屬靈人必有的品質。

嚴格說來，今日基督徒信仰處處存在著看似屬靈卻又屬世的普遍現象。人因自我私情肉欲的存在，因此有「消滅聖靈的感動」的現象（帖前五19）。

聖靈催促行善戒惡，但我們體貼私意、軟弱、權宜，聞過不能徙，知善就義不能為，明知非聖潔不能見神的麵，教會治理非人製私意，卻幹犯神的命令，甚至令聖靈擔憂（弗四30）。倘若人繼續硬心，不但消滅聖靈的感動，甚至因離棄真道正路，褻瀆聖靈（來三12～14，六4～11），最後被聖靈棄絕。

《羅馬書》清楚地說出靈肉之爭的因果報應律。「隨從肉體的人體貼肉體的事，隨從聖靈的人體貼聖靈的事。體貼肉體的，就是死；體貼聖靈的，乃是生命、平安」（羅八5～6）。

倘若人順從聖靈的律，就可以得生命與平安，反之，順從肉體的律，讓聖靈擔憂離去，而後雖仍呈有受聖靈的現象，以神的要求與方法看，實質上沒有從上頭來的印證，靈性就危殆不堪。如再順從肉體的邪情私欲，就會收取敗壞，甚至滅亡。

聖靈在我們禱告時有說不出的歎息，可從兩方麵來理解。一方麵，世上父母親望子成龍，可是兒女們不成器時，父母心裏便焦急失望。同理，信徒充滿私心，在社會上行為不合神旨，既不知儆醒悔悟，禱告又形式化又無力。

於此等軟弱中，聖靈為我們擔憂、歎息：「哎呀！神的兒女們，為何如此無知愚昧，偏行己路？為何不明白神的旨意呢？」人常在軟弱中找借口，未順從聖靈的情事，是人生道德律履行成全過程中，最令人痛苦的一件事（羅七18～25），因此，信徒要自強自律，不使聖靈焦急、哀歎。

另一方麵，屬靈人不隻以靈言禱告，也應完全進入心靈的深處，與神交通。於定靜涵修中，讓靈命湧流，並與聖靈契合同一，與真神同往來，遨遊靈內之無限。如此，屬靈的憂愁（林後七11），會轉向快樂的歎息，因為進入與神靈交的深處，就如保羅在靈裏被提到樂園，聽見神隱秘言語的屬靈體驗，其境界好得無可比擬（林後 十二1～5）。那種深入曆練，必能勝過一切的試探，與神密契。我們若時時有如保羅的樂園境界，會讚賞感恩，歎息地說：「真好！」（參閱路九33）。

六、結語

有真理、有聖靈的吾等教會，有主耶穌所付托宣揚得救福音的使命，使世人藉耶穌的寶血，受洗除罪，脫離惡者黑暗國度的轄製。如此，人們因信主，原本虛空無望的人生，可以轉變為充實的生命。

我們信徒，為著將來天國的永遠榮耀，欣然接受犧牲勞苦，麵對誤解逼迫或監禁捆鎖，因為現在的苦楚乃是至暫至輕（羅八18；林後四16～18）。

我們矢誌一生盡心、盡性、盡力、盡意愛神，遵守祂的誡命，於靈肉之爭的現實中，心清手潔，用心靈與誠實拜神（約四23～24；詩廿四4；徒廿四16），既不抗拒抵擋聖靈的感動引領，也不讓聖靈擔憂。如此，聖靈說不出的歎息，將是正麵積極的。靠神而靈命湧流的人，收取永遠生命與平安，是毫無疑義的。

我們今生雖然經曆勞苦，於一連串的虛空敗壞世事中，因勝過世界（約壹五4、18；約十七14～19），信仰因而不致落空。主再臨的日子，包括我們聖徒在內的大地人間，要歇下一切的勞苦與歎息，蒙召又被選上的人，將歡欣快樂地迎接《啟示錄》中描寫的羔羊婚宴（啟十九7～9），與屬靈的新天新地（啟廿一 1～7）。

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因為以前的事都要過去，一切都要更新。願主耶穌保守我們的教會，讓我們能努力向前追求，來得神要賜給我們的永生福氣（帖前五23；提後四7～8）。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