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的創造主

主啊!讓我看到我周遭的人,賜我以你的眼光把他們看待, 讓我把智慧和力量付諸於行,使人看到你海洋般寬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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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生的婚姻

(2005-07-26 18:11:53) 下一個
 




       北村原著/小雨縮寫

     『因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神的榮耀。』 --(聖經羅馬書 3:33)


  這是一個下午,天氣悶熱,卻又陰沉沉的,似乎一切充滿了矛盾,有點怪怪的感覺。
  張生和未婚妻小柳並肩走在人群中,緘默而索然地趕著去辦結婚手續。此時此景,使張生突然產生一種不祥的感覺。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小柳莫名其妙地停下來,說,我改變主意了。張生沒聽明白,小柳又重覆了二次:我改變主意了,不打算跟你結婚了。說完已是滿臉倦容,轉身離去。小柳的三句話,在張生的死亡之門上重重敲了三 下。

  張生尷尬地站在路當中,模樣有點像傻瓜。費了不少周折弄來的結婚需要的一切證明,隻因小柳的三 句話,轉瞬即成了廢紙。他好像當頭挨了一棒,又覺得有些奇怪和荒唐,一時間竟緩不過神來。

  他悶悶地回到家,麵對著一牆的書架發呆。他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哲學家,精通文藝理論,熟稔尼采和結構主義,且與柏拉圖、福特、孔子和新儒家都有神交,可謂學貫中西。而且,在世人的眼中,他還是一個吃苦在先、享受在後、勤勤懇懇、助人為樂的“義人”,每每津津樂道於“思想的快樂”。可今天發生的一 切像一場夢,他似乎不能相信有小柳半道反悔的事。現在一 個人呆呆看著空蕩蕩的新房,想著小柳剛才說過的話,往日的甜蜜回憶湧上心頭,他無奈而憂傷。他撥通了另一 位哲學家朋友的電話,說:今天我算明白一點哲學了。哲學從不治病,隻讓人痛苦。健康的人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他隻感覺自己像人。但那一 天你感覺自己有手有腳了,一定是手腳出了什麽問題。朋友答曰:人總會生病,總要請醫生開藥方。張生說,對,當你癢癢的時候,那藥方就叫你“撓撓”。


  小柳是酒店服務員。她是一個美麗純情的女孩。酒吧裏的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並沒給她帶來什麽消極影響;相反,在她一群花蝴蝶般的同事中,她的清麗高雅,不加修飾別有一番清水芙蓉的韻味。

  她常常望著窗外,眼睛裏像有霧似的。別的姐妹們熱衷於瓊瑤、三毛和阿蘭德龍,而她卻隻對小人書感興趣,常常流連於安德生、格林的童話故事裏,就連浪漫也局限其中。她的天真在酒店是出了名的,人們沒從她嘴裏聽到一句假話,同事們說她活的像一隻鳥兒。

  客觀地說,張生並不是她的初戀。小柳的初戀是一位叫大領的男人。大領的事業很成功,在與小柳的交往中也很君子,還給小柳從美國帶回整套的童話故事書,有時甚至為小柳的純真而感動的流淚。小柳深深地沉醉於初戀的喜悅中。然而有一天,一場噩夢徹底摧毀了她;酒店休息室裏,她初戀的情人和她最好的朋友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被她撞了正著。她像被蛇咬了一口,童話的世界就此坍塌。不過,迄今她也弄不明白大領為什麽會是這樣:既欣賞她的天真,維護她的純潔,卻又如此放浪形骸玩世不恭。她燒掉了所有的童話小人書,黑色的灰燼在空中飛舞,像墳場燒紙錢一樣。張生早在以前就見過小柳,但真正的交往是在小柳為愛情的幻滅而哭暈在小樹林時。張生的質樸和關懷打動了小柳,小柳主動要求與張生做朋友,但同時又說:你不能騙我,我總不能一輩子不再相信別人,那樣我會死的。我不在乎你窮,讀書的人總比玩錢的人可靠。張生為小柳的愛情而陶醉了。

  可今天,該輪到張生為婚事的告吹而煩惱了。

  他覺得這世界真是不可言說,而自己是實實在在一無所有,一無所用:除了空有一 個教授頭銜,工資不夠買一輛自行車。他覺得自己跟乞丐差不多,隻不過比乞丐多一 樣叫哲學的東西,而這個叫哲學的東西竟然留不住一個女人。他無法容忍自己像個笨蛋似的遊手好閑,小柳的音容笑貌時時在眼前閃動。然而再見到小柳時,他更感到自己站在痛苦的刀刃上,壓抑和憂慮滲透到彼此心底,過去的恩恩愛愛被如今的冷若冰霜一掃而空,張生不禁對生活產生了強烈的仇恨。

  即使如此,張生還是不能不出席已預約的他的專場演講會。他講到尼采,根據尼采的理論,信仰上帝已經是不可能了,因為上帝已經死了。有學生提問:是否尼采本身想當一 回 上帝,故而對上帝發動政變。張生回答說,中國是一個沒有神的觀念的地方,故而我們很難內在地體會尼采的痛苦。學生又說,既然沒神,為什麽不去認識神呢,並且坦然承認自己是個基督徒。這倒令張生詫異了。

  張生滿臉抑鬱回 到單位,意外得到一張學雷鋒先進的獎狀。他覺得有些啼笑皆非。望著鏡子裏自己的臉,越看越無聊乏味,麵目全非。四 顧無人,回腸蕩氣地罵了句“他媽的!”心裏似乎平衡了一 些。

  街頭書攤上,他被一 張黃色小報吸引了。觸目驚心的細節 描述使他被一種赤裸裸野性的欲望打動,正義感漸漸消失了。他再去找小柳,小柳的疑慮使他失態,彼此距離更加遙遠。這時,他的心裏湧起了一種徹底的失敗感,金錢、地位、名譽都無法讓他失足,但他在一個女人麵前原形畢露了,而這個女人讓他愛的心痛。他被更深層的恐懼和空虛抓往,咬著牙,反覆咀嚼著小柳的名字,手淫了。

  屋漏又遭連夜雨。這期間還發生另外二件令人膽顫心驚的大事。

  其一 ,張生在去找小柳的途中曾遇到一 個十 一 、二 歲的富家男孩。這孩子唇紅齒白、聰明伶俐,酷愛集郵和天文。張生把自己珍藏的一枚郵票送給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竟導致了一場殘酷的悲劇:小男孩殺了他的一個同伴,並用小藏刀把屍體肢解成五 十 九塊,隻是因為同伴偷了張生送給他的那枚郵票!他認為張生是好人,謊稱張生是他的父親,要張生救他。張生盡管淚流滿麵,卻不知道誰能救他。

  其二 ,張生在絕望中去一個小酒館喝酒,巧遇昔日大學的一位老同學。今日的老同學已不再是昔日瀟灑的天才了,他神情呆滯,語無倫次,過多的酒精侵蝕了大腦神經,整個人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顛狂狀態。分手時,雙方約好第二 天再見。可第二天時間到了老同學卻沒出現,張生便去小酒館找他,豈知看到的是另一出慘劇:昨天還有生氣的老同學今天已經變成了車下一堆滲血的東西。人生無常的打擊使張生的情緒一直跌入穀底。

  就像沒有生過一樣,那麽還活一場做什麽?張生想到了死,神情也就緊張起來。可如果死了,就意味著自己活過的時刻都是滑稽的,哲學、愛情也將隨著車輪底下濺出的血一起消失,就像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他感到自己像被一 隻手推到一個地步,那裏完全黑暗。為什麽,形勢一片大好,我卻沒有出路?他在矛盾中苦苦掙紮著:到底是怎麽一 回 事?我二 十幾年來積累的德行難道幾天就垮了嗎?但我如此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她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心死了,肉體的結束也不過是一道手續而已。他想起了他作過的關於殺小柳的夢,便真的拿著刀去找小柳。可是集了全身的勇氣和力氣,他也隻是切開了自己的腕動脈。醫生為他縫好傷口後,崩潰的他在黑暗的道路上狂奔……一切的事情都發生在七 天之內,但七 天仿佛是七年,使張生走進了一個比經曆更深邃的地方。他想飛,但他是一條蚯蚓,生命的律讓他隻能鑽入肮髒潮濕的土層。他今天才知道,更高的生命不會產生於地土,就像他渴慕的鳥兒,它的生命有一個飛的律,這個律讓它飛。給蚯蚓插上翅膀也沒用。這是他痛苦的根源。張生覺得自己的生命已走到盡頭。他第一次越過兩大排書架上的書,從書架後的角落裏掏出一 本覆滿塵灰的書,書名隻有二個字:《聖經》。他翻開《聖經》,有一句話吸引了他:願恩惠、平安,從我們的父神,並主耶穌基督,歸於你們。

  他讀到:……原來神的忿怒,從天上顯明在一切不虔不義的人身上,就是那些行不義阻擋真理的人。神的事情,人所能知道的,原顯明在人心裏,因為神已經給他們顯明。自從造天地以來,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雖是眼不能見,但藉著所造之物,就可以曉得,叫人無可推諉。他們雖然知道神,卻不當作神榮耀他,也不感謝他。他們的思念變為虛妄,無知的心就昏暗了。自稱為聰明,反成了愚拙,將不能朽壞之神的榮耀變為偶像,彷佛必朽壞的人和飛禽、走獸、昆蟲的樣式。

  張生看到這裏,好像被打了一下,把聖經扔到一 邊。


  他靠在床上發愣。過了一會兒,又拿過來看 :……所以神任憑他們逞著心裏的情欲行汙穢的事,以至彼此玷辱自己的身體。他們將神的真實變為虛謊,去敬拜事奉受造之物……他們既然故意不認識神,神就任憑他們存邪僻的心,行那些不合理的事,裝滿了各樣不義、邪惡、貪婪、滿心是妒嫉、凶殺、爭競、詭詐、毒恨……張生說,天哪!他好像從一個肮髒的地洞裏爬出來,身上充滿潮濕、汙穢的地氣,光突然臨到他身上。他不知道有沒有神,但他好像需要什麽。張生很明確,有一個中心問題沒解決。他從這個門走出去再也沒有意義,他隻能在醒著時繼續服用安定,使自己沉睡。

  他繼續讀下去,……你這論斷人的,無論你是誰,也無可推諉。你在什麽事上論斷人,就在什麽事上定自己的罪;因你這論斷人的,自己所行卻和別人一 樣。我們知道這樣行的人,神必照真理審判他。


  張生呻吟了一聲,他的心突然被抓住了。彷佛有一雙嚴厲的手,正在剝他的衣服。他在掙紮,但無濟於事。你是誰?怎麽這樣說我……張生好像被一束光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聖經把他完全控製在一個地方,牢牢地抓住了他。他又讀下去,……沒有義人,連一個也沒有,沒有明白的,沒有尋求神的,都是偏離正路,一 同變為無用,沒有行善的,連一個也沒有,他們的喉嚨是敞開的墳墓,他們用舌頭弄詭詐,嘴唇裏有虺蛇的毒氣,滿口是咒罵苦毒,殺人流血,他們的腳飛跑……張生跪下來了。他把聖經合上,全身發抖,天哪!他說,到底有沒有神,你要救我,我怎麽辦?天哪--他突然愣住了,天哪--這個天到底是誰呢?張生被一道更強的光射中,這光刺入更黑暗的隧道,使他徹底暴露在光中。他意識到那就是神--他從高天而來,在時間裏突然臨到,把他征服。

  張生打開聖經,是馬可福音十四 章 ,主對門徒說:我心裏甚是憂傷,幾乎要死;你們在這裏等候警醒。上十 字架前,主到客西馬尼禱告,回 來後見門徒都睡著了,就對彼得說:西門,你睡覺嗎?不能警醒片時嗎?總要警醒禱告,免得入了迷惑。

  張生的淚水打濕了聖經,他開始禱告。一 邊禱告一邊流淚,這些眼淚和光一 起清洗著他的身體和靈魂,結束一個人。一身的纏累突然間消失了,周圍鴉雀無聲,張生被一 隻溫暖的手托住,光芒中的安息籠罩了他。禱告完了,他站起來,看見一切都更新了,周圍變得比原來更安靜,連陽台上的花也被賦予了生命。張生與所看到的一 切重新接近,並在與它們融合時,充滿溫暖。

  他在窗前坐了足足二 十 分鍾,什麽也不想,隻是在享受。這時的張生覺得,就是在地上撿起一根草都是美的。

  他撥通了小柳的電話。

  哲學家張生的流淚、禱告和歸主,就這個時代來說,是一 件希奇的事。

      原文約四 萬字,刊登於 1993年 4月《收獲》雜誌。

  小雨,來自中國海南,曾在四 川外國語學院任教,現定居加拿大溫哥華

      原載於《海外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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