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的創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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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原子能的時代

(2005-04-28 17:32:37) 下一個






C.S.劉易斯 C.S.Lewis著/白陳毓華譯




    當原子彈降落時

    從某方麵來說,我們對於原子彈想得過多了些。「在這個原子能的時代中,我們如何生活呢?」我的回答是:「何必要問?你不是活過了十六世紀每年必來的瘟疫?不是活過了古朝代外患夜夜的入侵?而現在,不是正活在癌症、梅毒、中風,常會有空襲警報、交通事故、天災人禍的時代?」換句話說,誠然不必誇張我們處境的新鮮度。各位請相信我,早在原子彈發明之前,我們就已注定死亡,而且有很高機率是死得很慘。當然,我們比我們的祖宗有項很大的好處可以使用麻醉劑,而且到現在還在使用。但是,如果科學家再發現另外一種痛苦的死因,加速死亡的機會,我們便愁眉苦臉、唉聲歎氣、舉足頓腳一番,就簡直太無稽了。因為,畢竟死亡不是一種機會,而是一項事實。  這是首先要說明的重點:使我們重振精神、正視問題。假如我們都要被原子彈給炸死,那麽讓原子彈來的時候,我們都在從事明理人該做的事──祈禱、工作、教書、閱讀、聽音樂、給孩子洗澡、打網球、跟朋友喝茶聊天、或者玩著擲箭遊戲──而不是像一堆嚇壞了的羊群擠縮在一起,掛念著原子彈頭。原子彈可以粉碎我們的身體(一粒細菌也可以辦到),但是不必轄製我們的心靈。你也許會說:「但是我們所掛心的不是死亡──甚至不是痛苦的死亡本身。會死本來就不稀罕,稀罕的是原子彈很可能會完全毀滅人類的文明。所有的文明很可能毀於一旦,徹底的消滅。」

    自然是艘沉沒的船

    這麽一說,倒是帶我們接近了真正的問題所在。不過,讓我來說明清楚真正的問題到底是什麽?那就是:早在原子彈尚未搬上舞台之前,你以為文明的結局會是什麽?人類一切努力的成果會歸屬何處?而真正的答案是眾所共知的,就連對科學一知半解的外行人也可以知道,但奇怪的卻是沒有人提起過。因為真正的答案(幾乎無可置疑)是:不管有沒有原子彈,人類的歸屬,將是歸於無有。

  天文學家對於地球能永久適居毫無指望;物理學者對於有機生物能在物質宇宙永久生存的可能性毫無把握。而且,不隻是地球,整個太空中的恒星,都在削弱之中;整個自然界是一艘沉沒的船。柏格森(Bergson)可以談蓬勃的生氣,蕭伯納(Mr. Shaw)可以談「生命威力」,彷佛生命可以永久澎湃洶湧;隻是,他們隻會一意專注於生物學,而忽略了其他科學。未來其實沒有這種希望,自然界長遠來看並不袒護生命。

  如果一切的存在隻有自然界──換句話說,沒有上帝、沒有在自然以外的生命──那麽所有的一切,都會走上同樣的結局:所有在宇宙中的生命都要被排除,而無複原的可能;生命將有如偶然的顫動,瞬時間將不被記念。不錯,原子彈也許會減縮地球的年限,但是即使它能延長千萬年之久,比起在它先前及之後的死亡時限,對於地球的短命又何必斤斤計較。

  戰爭、天候以及原子彈真正的作用,無非是強烈地在提醒我們,曆經一九一四年前的繁榮年代,我們已經忘記了我們所生活的原本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對於這樣的提醒不無是件好事;我們已從美夢中醒了過來,目前的要事就是如何來麵對現實。

    如果自然界是唯一存在

    此時(當我們真的覺醒時),我們可以立即看清重要的問題不是原子彈會不會毀滅「文明」;重要的問題是「自然」──科學家所研究的那個東西──是不是世上唯一存在的東西。如果你對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麽第一個問題隻不過在問:是否我們藉由自己的作為加速了毀滅的時限,而沒有讓世界按它「自然」的時間自然地消失。

  當然,這也是一個我們極關切的問題。正如一艘船隻,雖然遲早會沉沒,但是如果忽然有消息傳出船內的火爐「現在」即將爆開,不可能有人會漠不關心;除非是那些知道反正船隻終究要沉沒,沒什麽可以大驚小怪的人。而隻有那些忘記了船會沉沒的事實、空想船隻可能會抵達某處的人,才會緊張萬分,設法解決火爐出事的問題。

  所以是第二個問題,我們必須仔細考量思索。那麽讓我們先假設世界就隻有自然存在,隻有物質在時、空中打轉:藉著機遇的串連,造出像我們人類這種東西──一種有意識形態的東西;而這種意識形態是經由無意義的偶然過程所產生的結果,所以意識的本身是無意義的,隻不過對我們而言,感覺上很有意義!

  我想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可能會:

  1.去自殺。「自然」既然(盲目地、偶然地)給我這個意識知覺,卻不給我它所需要的意義和價值,那麽何不用它所提供的方式,把這不受歡迎的禮物給退回,而不再被愚弄。

  2.去盡情享樂。宇宙既然荒謬無聊,反正已經存在其中,就盡情抓取搶奪一番吧!隻是,除了最粗陋的情欲之外,沒什麽高尚的東西值得爭取。你無法愛上一位女子,假如你知道,(而且一直記得)她的美麗是一種短暫、偶然的物質碰撞的產物,你對她的反應純屬一種基因活動的心性磷光現象(Psychic Phosphorescence)而已。這種愛,止於最低級的獸性。你也無法好好欣賞音樂,如果你知道,而且記得它那有意義的氣流隻不過是一項幻覺。你之所以會喜歡它,是因為你的神經係統是被無理性的製約所造成;就最低等的層次而言,你可能還是可以「享受」。但是,這種感受達到美好的地步,不再隻是冰冷的知覺,而是實在的溫馨、快活和喜悅時,你的情緒和你所居住的物質宇宙間,會迫使你「感到」無助、不諧和。

  3.去向宇宙抗爭。你會說:「宇宙無理,我不然。宇宙無情,我有義。不管是什麽怪異的機遇把我造了出來,我既然存在人間,就要按人間價值來過活。我知道宇宙至終要得勝,但這與我無妨,我要奮鬥下去,在一切糟蹋之中,我要不屈不撓;在一切競賽之中,我要犧牲奉獻。宇宙去死吧!」隻要我們還逗留在作個物質主義者,大多數的我們多半會在以上的第二、第三件事上局促徘徊。雖然,第三種選擇也許比較好些(例如它會比較可能「保存文明」),但兩者畢竟都是觸礁的船難。那塊使我們的心靈和自然之間產生不和諧的礁石,在第二項活動中看得很明顯;而第三項舉動則是嚐試避開礁石,從起初就接受這種不諧和的狀態而付予抗爭行為,但終究還是於事無補。

  宇宙之外的別處?在這裏,我們是擺出了人性的標準來與宇宙之外的疑愚對陣;彷佛認為我們的標準是從宇宙之外的別處引出來與之較量。但是,如果我們以為宇宙隻是時、空、物的一套係統,是一切所有的存在,那麽就不可能有「宇宙之外的別處」的存在,可以提供我們人性的標準。到頭來,我們所聲稱的人性標準,一定是跟其他東西一樣,是盲目力量中無意義偶然式的產物。

  「人性」並不是在自然之外可以判定自然的亮光,而隻是在我們頭蓋骨下方的原子,因非理性、非道德之因而產生的某種狀態,使我們這類人猿物種能擁有的某種感受。這麽看來,我們想抗爭自然的基礎就已不穩。那個我們想運用的人性標準,在其來源上已經遭受汙染腐蝕,從無意義宇宙中所生成的標準不過跟宇宙一般沒有意義。

  對大多數的現代人而言,我們多半必須經過如此的思索過程,才能讓我們願意聽取其他相關的看法。當自然主義者領我們走到盡頭時,我們的心靈才肯承認有靈性、有理性的存在,可以認知宇宙間的理性原則、道德定律和自由意誌。

  我們不過是居住在一個非理性的宇宙中,而絕不是由宇宙中生成。我們是此地的陌生人,我們源自他方。自然不是唯一存在的東西,「另外」有一個世界,而我們是由那兒來的;難怪我們不覺得世界是家鄉。

  正如魚在水中安居自如,我們若是「真屬於」這地方,一定也會覺得安居自如。

  如果這世界是唯一的世界,為什麽我們會認為其中的定律如此荒唐無理?如果別處沒有直線可尋,我們怎麽會認為「自然」的線條是扭曲的?還原自然真貌那麽,「自然」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我們會被困在這個滿了疏離感的係統當中?其實,一旦我們領悟「自然」不是宇宙的全部時,這個問題就變得沒那麽惡劣了。

  原來,我們把它錯認為我們的生身母親,所以才看來那麽可憎可嫌。但是,如果它隻是我們的同胞姊妹──同有一位創造之父──是個打罵鬥毆的夥伴,那麽情況就好受多了。

  也許我們並不是囚犯,而是殖民者:單看我們怎麽對待犬、馬、花、草,即可窺見一二。「自然」的確是一個不容易對付的玩伴,在它裏麵有邪惡的成分存在。

  要解釋這一點,就必須要談到空中一切執政掌權、屬靈氣的惡勢力等類之物;對現代人而言,卻像純屬神話虛構之談。在這裏,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在此,隻需要說明「自然」以它不同的方式,跟我們一樣遠離了它的創造主;雖然跟我們一樣,在它裏頭還存有一絲舊有的榮華美麗,但是它的存在不是要被人崇拜,而是要讓人享受。

  自然沒有東西可以教導我們,我們必須找到我們自己的律來過活,而不是靠自然律得以生存:我們必得在私下或公眾生活中,根據愛與節製的定律;雖然有時會是絕路一條,但不能隻為了求取生存,而一味追尋競爭與搶奪的原理。因為,我們的靈性定律告訴我們:求取生存,絕不能是生命的首要,即使是關乎整個人類的生存。我們必須堅決地訓練自己去認知:除非藉由榮譽和恩惠的手段,人類、國家、文化、階級等類東西就不值得保存。

  其實,這其中的犧牲並沒有想像中那麽浩大;不顧一切代價的求取生存才真會毀滅人類或國家。唯有那些關切比文明更大的事的人,才會真正保住文明。那些渴望天堂的人,最會珍惜服事地麵;那些愛神勝過愛人的人,為人類付上最多。


  (譯自"Living In An Atomic Age" by C. S. Lewis,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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