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五月二十六日, 越過萬裏重洋, 稍事休息後, 我來到了久別的母校," 同濟大學 ". 參加同濟大學的百年校慶.
這個期盼了一年多的日子似乎來得太慢, 又似乎來得太快. 我怕它匆匆離去, 真想從現在開始, 時間就此凝固.
計程車停在校門口. 踏進久別的大門, 就像當年第一次入校, 不由得激動起來. 我和同學們約在物理館見麵, 物理館離大門還很遠. 正
好藉此重溫當年.
眼前曾是多麽熟悉的地方! 現在變了, 變得這麽美, 紅磚依舊的北樓, 四十二年前是我們固定教室的所在地, 現在深隱在綠蔭中. 也許
是為了迎接百年校慶, 大樓的磚牆修葺一新, 煥發出老當益壯的風采. 我舉起相機, 留下了當年進出最頻繁的大樓新貌. 不知從甚麽時候起, 樓前綠草
坪上矗立 起一塊花崗岩石碑, 上麵刻著 " 繼往 " 二字. 與南樓前的 " 開來 " 碑遙相呼應, 構成了最為簡樸的校訓. 我把它納入鏡頭, 讓它成為心中永遠
的記憶. 我 邊走邊拍攝, 值得留連的地方太多, 可約會的時間快到了, 我戀戀不舍地加快腳步向物理館走去.
新建的物理館是一幢六 ,七層樓高的現代化建築, 底層寬大的玻璃窗映出裏麵晃動的人影, 隱約還有人向外麵招手, 在他們 看來 [ 我
也一樣 ], 此時此刻向這裏走來的每一個人, 都是我們所期待的, 盡管揮舞起歡迎的手, 不會錯的!
做為遠方來客, 我被迎進大廳, 大家熱情地圍了過來. 出乎意料, 幾乎所有的人都一眼認出我. 我本以為, 有些四十多年未見的同學,
見麵後, 總會猜上一陣, 誰想到, 每個人見了, 都脫口而出叫出我的名子. 我隻能以為, 這麽多年來, 自己變化不大. 更 令我沾沾自喜的, 是大家都覺得
我氣色真好, 並歸功於美國的水土養人. 這是從何說起,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 有兩名年輕的學友禮貌地請我到接待站登記, 他們是這次活動的義工. 我在貴賓簿上簽了名, 又立即返回閑聊的人群中. 四十多
年了, 歲月非但沒有使大家感到生疏, 反而比當年更顯親切. 那時, 曾因政治因素使我們有些同學之間產生隔閡, 相互間難以溝通. 現在, 時間帶我們
跨越了藩籬, 更多的, 是理解與被理解的渴望.
" 同學 " 這一稱謂, 自從我們踏進學校大門, 就注定與我們相伴一生一世. " 同學 " 不比朋友, 朋友可以隨時增減, 無處不在. 而同學,
就隻有那麽多. 這就是為甚麽縱使天南海北遠隔千裏, 白髪蒼蒼步履維艱, 我們仍然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
老同學們相互端詳, 拍照留念, 熱烈地交談. 有些人, 一眼就能認出; 有些人, 要略加思索; 有些人, 竟需仔細回憶. 每個人都在對方身
上尋找過去, 試圖追回已逝的歲月, 這似乎是這次聚會最耐人尋味的地方: 一些感慨, 一些滿足.
慢慢的, 大廳幾乎擠滿了人. 於是, 召集人呂美安請大家上樓, 到專門預備的教室集合. 教室寛大明亮, 牆上貼著紅色標語 " 熱烈歡
迎物理係校友 " . 黑板和講台還是當年那樣, 帶抄寫板的坐椅沿牆排成一圈, 形成令人親切的格式. 與事先統計的一樣, 十九位允諾出席的同學陸續
到齊. 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 輪番起勁地談論著. 我不停地拍照, 留下這動人的時刻.
無意中, 我看見兩位義工同學靜靜地坐在一旁, 等待著為大家服務. 這一男一女兩位學子, 是那麽陽光, 那麽熱情, 那麽彬彬有禮. 從
他們身上, 我似乎看到我們當年的模樣. 隻不過, 比起我們, 他們成長的環境變了. 比起我們, 他們幸運多了. 我將他們也納入鏡頭.
本來要安排一次座談會, 但在此期間, 不斷有人從全國各地, 乃至太平洋彼岸打來電話: 貴州的朱榮寶; 加拿大的張祥峰; 北京的賀
佩華, 劉鬆銀, 劉桐琳; 長春的張步生; 南京的張耀明..... 他們逐一點名, 逐個交談. 他們人未到, 隻能從聲音中彌補不能身臨其境的遺憾. 此時此刻,
全班同學似乎又聚在一起, 親密無間. 座談會變成了電話會.....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不經意間, 我翻閱起貴賓登記簿, 看到同學們登記的簡況, 回想起當年的情景, 不禁感觸良多, 春秋變換, 世
事蒼桑. 我環顧四周, 看看在坐的, 算算打來電話的, 還有呢, 還有十幾位同學, 你們在哪裏? 一切都好嗎? 王世藩, 鄭誌青. 是當年的學習尖子; 諸霖裕,
據說當年曾為教育部編輯過很多出色的專科教材; 還有操崇明口音的吳錫章; 遠赴黔地的姚家樑, 還有老寧波蔣正祥和眾所周知的姚士奇, 宗祥後.....
你們一定有各種原因不得已放棄了這一難得的機會. 可是, 我相信, 你們一定在關注這一天, 關注這早已被媒體抄得沸沸揚揚的日子. 我相信, 你們不
會忘記我們, 就像我們記得你們一樣. 我期盼在以後的通訊錄中見到你們的名子. 也許, 在我們畢業五十周年的時候, 能再次聚首.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
你們一定要來啊!
又一個名字進入腦海, 我遲疑地望向召集人, 問道:" 通知畢天麟了嗎?" " 當然." 據我所知, 畢業後, 畢天麟被分配到貴州偏遠山區,
後來, 他回到上海, 就在寶鋼上班. 難道咫尺天涯? ----- 上學期間, 畢天麟比一般同學稍重儀表, 班裏組織的活動, 他也不大積極. 且很少講話, 寧願自
我邊緣化. 種種表現, 足以使他在那個年代成為另類. 實際 上, 畢天麟待人彬彬有禮, 與世無爭. 我想, 他的心中一定有些東西難以釋懷. 也許, 當年留
下的心結至今未解. 這是曆史留下的遺憾.
其實, 我們每個人都在命運的擺布和機遇的偶然中走過來. 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 過去的一切早以塵埃落定. 細細數來, 我們班
的四十個人自一九六一年九月起, 從陌生人成為 " 同學 " , 我們之間是 " 同學關係 " . 從這一原點出發, 經過四十六年的風風雨雨, 喜怒哀樂. 四十六
年不同的軌跡運行, 最後, 又回到了 " 同學關係 " 這一最初也是最單純的原點上. 因此, 除了相逢一笑, 還能有什麽呢? "過去 ", 就讓它過去吧.
召集人呂美安洪亮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沉思和大家的談笑, 他宣布物理係的顧玫主任和周斌總書記都已到達, 歡迎會正式開始. 謙
和的顧主任首先向與會的 " 六五 " 屆畢業生表示熱烈歡迎, 接著, 他回顧了物理係的成長和發展過程, 以及當下教職員工的現狀. 他講得十分投入, 激
起了我們極大的興趣. 他和周書記還代表 " 校慶籌委會 " 向大家贈送了慶祝校慶的記念品: 精美的雕有同濟校門圖案的水晶製品; 百年校慶記念章;
以及中國郵政總局特別為同濟大學百年校慶而發行的郵票首日封. 據說, 這是繼北大和複旦之後, 第三個享此殊榮的機構.
中午, 校方以盒飯和西瓜招待我們. 飯後, 顧. 周二位領導在物理館前與大家合影. 又使我想起四十二年前, 原校.係領導和我們的
留影, 那時, 我們站在 " 理化試驗館 " 前, 笑容燦爛, 意氣風發. 時光荏苒, 鬥轉星移. 此 " 館 " 非彼 " 館 ", 領導也多次易屆, 當年走出的四十位同學, 今
天又有十九人回到這裏, 不足全班人數的一半, 但這個數字尤為珍貴. 今後, 如果我們再有聚會, 人數會超過十九個嗎? 為了記念這一時刻, 大家拿出
相機, 在義工的腳下排成一排, 兩位同學 逐個拿起, 依次為我們拍攝. 日正當空, 天氣悶熱, 可我們的心更熱, 充滿著輕鬆和愉快.
送走了校領導, 我們又回到了三樓會議室, 看樣子, 大家有些疲倦, 畢竟都已年過花甲, 不比當年了. 於是, 在略事休息後, 呂美安
帶領我們實施下一個行動計劃: 舊地重遊. 參觀母校, 重新拾回當年的記憶. 臨行前, 兩位義工搬來了幾箱瓶裝水, 提醒我們盡量帶夠. 親切的話語, 周
到的服務, 接待的誠意躍然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