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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莊遺事(14)

(2017-02-24 14:14:57) 下一個
萬莊遺事(14)
      呂孟申
        時光的魅力,就在於能夠喚醒心底裏最純美的情愫。
心,一直在路上,無論風雨,無論白天黑夜,更無論你開心或者傷痛,一切都不會因為你的眷戀而猶豫片刻,也不會因為你的不屑而掠過,這個季節,沒什麽過不去,隻有再也回不去。
        21歲離開萬莊,長達近五十年一直在外漂泊,回家的時日總是來去匆匆,但在我腦海裏前二十年的情景,那些人那些事總是浮現在我的腦海,使我難以忘懷;故鄉永遠是我精神的家園,蟬噪蛙鳴霧靄流嵐,一花一草春天爛漫秋天結果,因為成熟需要時間,豐收需要耕耘,瓜熟蒂落才是生命圓滿的過程。
        萬莊 東頭路北有兩戶趙姓人家,一家是拉架子車的名叫水清。膀大腰圓四方牌臉,夏天總是光脊梁,脖子裏搭一條黑黢黢的白毛巾,渾身冒著熱氣。原先有一媳婦,生有一子,媳婦與老娘擱不著,各說各的理生了一場大氣,母親要跳井,一向孝順的水請隻好與媳婦離婚,留下未滿一歲的兒子,媳婦離開了趙家。又當爹又當媽的水請拉扯著兒子和母親一起過著不溫不火的日子。水清從不惜力,除在煤建公司拉活外,回到村上給村民送煤、送煤土掙個力氣錢。
       另一戶是趙德運家。德運的母親人稱“穆桂英” ,是村上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豪傑。德運是媽的遺腹子,18歲嫁入趙家,未滿20歲懷上德運,德運的父親去外地做一樁生意,結果被歹人殺害。德運媽到廟裏燒香拜佛,許下大願祈求佛主保佑兒子平安,自己一生吃齋念佛廣做善事。一個20歲的新媳婦,生養唯一的獨子,直至長大成人,德運媽吃多少苦,做多少難,流多少淚,唯有她自己知道,在外人麵前生性剛烈的她從沒流過一滴淚,叫過一聲苦。
       德運媽當年進入趙家親手在院裏植下兩株小指頭粗的香椿苗,後來長到碗口粗,兩棵香椿樹伴隨她的一生。 初春時節,新菜接不上茬,那新鮮嫩嫩的香椿芽可濟了口福,掰下的嫩芽切碎用香油、鹽一拌即可下飯,或是香椿拌雞蛋炒出來勝似

 魚肉,更何況她是雞鴨魚肉全不沾口呢,香椿樹伴她度過幾十年的人生。從春到秋,香椿葉老了她也舍不得丟掉哪怕是一片葉,捋下老葉,醃在缸裏能足足吃上一年。
        從少婦到中老年,德運媽一直堅守著自己的諾言,過著苦行僧一樣的日子,未敢一日懈怠。兒子在慈母的教養下,長成了儒雅風度翩翩的大男人,他高中畢業順利到漯河電業局上班了,加上他寫一手娟秀的隸書書法,很快成為局裏的宣傳骨幹,局裏標語,櫥窗布置都離不開他,他是媽媽的驕傲。德運媽是全村最早用上電的,專用線直接架到他家。不過德運不大與鄉親們來往,有點自視清高。德運媽可是出了名的熱心人,她是生產隊第一任婦女主任,一幹就是十多年。苦活累活朝前站,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一位隻知付出從不索取的母親,一位吃的是草擠的是奶孺子牛似的母親,是萬莊女性的縮影。一位值得歌頌的母親!
        距我家老宅斜對麵,有一深深的大宅院,那是另一戶趙家的老宅子。打我記事起,趙家門前不遠處有一個大坑,坑四周是一人腰粗的垂柳,坑裏遍植蓮荷 、碧葉森森、粉荷搖曳,鴨子浮遊,好一派醉人風光。
       
趙來福、趙福來是親弟兄倆。他們的爺爺是漯河市騾馬行的掌櫃,家裏有地外麵有生意,是村裏的殷實戶。父親是趕馬車的老把式,家裏有剽悍的高頭大馬,結實軒敞的大車。來福小時候出意外瞎了一隻左眼,上學很用功,學習很好,特別是算術,打算盤在學校沒人比得上,初中畢業即到村大隊部幹會計,一幹就是二十多年。曆年賬目清清楚楚釘是釘鉚是鉚一點也不含糊。福來是弟弟,長得氣宇軒昂氣質超群,琴棋書畫樣樣都會,隻是小時候出天花,落下一臉坑坑點點的麻子。福來是我二哥孟獻打小的玩伴,還有汪俊峰、呂治淮、萬海生,李俊嶺等。福來喜歡吹洞簫,一根紫竹洞簫兩根紅絲飄墜,他手捧洞簫吹出陰鬱低沉的簫聲把人的心都吹碎了。從那時起我喜歡上了簫,我二哥也有笛子和簫,隻是吹不出福來哥那樣如泣如訴的味道來。那時他畫的上山虎、下山虎栩栩如生,大有君臨天下的氣勢。對簫我一直懷有濃得化不開的情結,我覺得笛子音域太淺,缺乏撞擊心靈的震撼感,而簫聲與曆史與天地如此親近,簫聲悠悠貫穿過去與未來,直達人的心靈。
       1962年烏魯木齊鐵路局來漯河招工,福來和本村的李俊嶺一起去了新疆,福來分到哈密機務段當了火車司機,李俊嶺分到鄯善車站當了扳道員。文革開始,新疆是重災區,鐵路大亂,趙福來也很快成了群眾組織的頭頭,他遇事沉著冷靜敢於決斷,表現出大無畏的英雄氣概,“趙大麻子”威名遠揚,成為河南人的驕傲。他曾一人駕駛機車獨闖虎穴救出數十名遭圍困的河南老鄉傳為美談。在新疆的日子裏,他盡其所能力所能及保護了不少河南老鄉。他堅守一個原則,不參與打砸搶,不容許手下的人出命案,違者嚴懲不貸。文革結束,趙福來受到嚴格的審查,最後做檢查交代問題從輕處理。他在漯河找了個老婆,帶到新疆,在新疆安了家,前些年我二哥活著的時候,在萬莊和趙福來見麵談過話,他說孩子已適應了新疆的環境,在那裏還不錯,這一輩子就不再想著回來了,分手時我覺得心裏很沉重。李俊嶺調漯河地方鐵路任車站值班員。俊嶺的哥哥俊山,五十年代參加漯河鐵路,八九十年代任漯河機務折返段主任。漯河機務折返段屬信陽機務段管轄,李俊山一直是段上的模範司機先進工作者,理所當然的也就熬上了車間主任的位置,村上的人都很羨慕他們弟兄倆鐵飯碗呢。
        離開家鄉越走越遠,走出了萬裏之外,因為我和老伴唯一的獨生女兒定居海外,我們也隻能守住女兒才心安。我覺得距離不是問題,而心的歸屬才是最重要的。隻要有一顆善良的心,就會散發出正的能量和磁場,走到哪裏,就會照亮哪裏,溫暖到哪裏,正氣、正心、正言、正行是通向幸福的通行證!一個人活著,總會遇到坎坷和不幸,沒人在乎你的落魄,沒人在乎你的低沉,更沒人在乎你的孤單,但每一個人都會仰視成功者的輝煌,天空不會因為你一個人的眼淚而布滿烏雲,世界更不會因為缺少誰而失去色彩。堅守善良的底線,走好自己人生的每一步,不管你在哪裏都是無悔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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