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老婆和機靈勞工還是剛到美國不久的時候進過一次電影院。那是因為聽說美國的電影院裏可以隨便看,沒人管。這麽美的事,瓜老婆當然不能放過。那天那兩張票可賺大發了,兩口子在電影院裏整整消磨了一下午,合計看了兩個完整的片子,外加各個房間都去溜達了一圈兒,賺了點兒沒看明白的片斷。後來才知道那是犯了規矩。
大概是那次看傷了,瓜老婆和機靈勞工又都忙於讀書和生計,以後多年都再也沒進過電影院。後來瓜老婆和機靈勞工都找到了比較茁壯的資本主義的苗,天天澆水施肥之餘,瓜老婆又想看電影了,就鼓搗機靈勞工帶她去電影院。可機靈勞工卻一直不起勁,一拖再拖。 時間長了,瓜老婆一想起來,心裏就不平衡,嘴上就忍不住嘮嘮叨叨。 除了不停的提醒機靈勞工,還時常的對公子抱怨:“你老爸從來就沒帶你老媽進電影院看過電影!” 一來二去的,公子耳朵也起了老繭。那年聖誕節,公子要盡一下孝心,決定父債子還,掏出自己的私房錢,送給老爸老媽兩張電影票。這一下,把個老媽樂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要不是看著公子個子比他老爸都高,真恨不能抱住公子狠狠地啃上兩口。
自那以後,瓜老婆更是不停的催促機靈勞工去看電影。可是機靈勞工總是說:“去電影院,還不得看個大片?看一般的片子不過癮,不就是‘狼匪鉛兒’(浪費錢)?!” 等來等去,比來比去,經過反複、深入、細致地討論、協商、切磋、研究,兩口子終於在夏天的某日達成了一致協議:去看“War of the Worlds”。
看電影那天,機靈勞工倒是比一向性急的瓜老婆還性急。一點零五分的電影,機靈勞工12點就催著從家裏出發了。機靈勞工搬著手指算給瓜老婆聽:“喏,從家裏到電影院,要15分鍾。到了電影院,你得慢慢地找地兒趴車。然後得一步一步的走進電影院,還得一間一間地找著放映廳,再一步一步的走進去。你算算,不早點兒走能成嗎?” 他說歸他說,我做歸我做,瓜老婆還是勝利地磨蹭到12點半才出門。剛上車,又下車回屋重新檢查了一遍爐子, 車子開出了一英裏後,又轉回去重新檢查了一遍門,這才放心大膽的直奔電影院而去。
話說瓜老婆和機靈勞工進了電影院,先去換了票,發現公子送的票還包括了一大包爆米花和一大杯可樂,這又是一大驚喜:想當年去電影院時,倆口子可沒舍得買這些奢侈品,結果光看著別人咽口水了。瓜老婆先搶過了爆米花捧在懷裏,機靈勞工端著可樂,攥著票,高高興興進了檢票口。可是左右一看,瓜老婆和機靈勞工就傻眼了。一眼看過去,十多二十個霓虹燈閃著,可就是找不著哪個屋是放“War of the Worlds”的。機靈勞工回到檢票口不恥下問,才知道要找8號房間。老兩口兒一路找過去,終於看到了個“8”。這個“8”寫在一扇小門上,小門就在一個放映廳的入口處。機靈勞工推了推那個小門,推不動,扭頭一看,入口在旁邊呢,有個布簾子擋著。當下一撩布簾兒,走了進去。讓瓜老婆和機靈勞工吃驚的是,諾大一間放映廳,竟是空空如也。吃驚之餘,老兩口兒也有些暗喜,這下可以隨便挑座兒了,說不定還能看個專場呢。老兩口兒在最中間的位子上安頓好了自己,看看表,剛剛1點鍾。
瓜老婆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裏,忍不住地再次告誡機靈勞工:“你看,我說來得及吧?我老人家什麽時候錯過?” 機靈勞工也不示弱,趕緊也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裏,反唇相譏道:“哼,要不是我老人家英明睿智,催得緊,緊著催,你老人家現在還在家裏呢。” 正說著,廣告來了。機靈勞工看看表,正好1點零五分。老兩口兒一邊嚼著爆米花,嘬著可樂,一邊欣賞著廣告,真是“幸福的生活,幸福的生活比呀比蜜甜”。可是這甜蜜的感覺剛剛持續了十幾分鍾,問題就來了。機靈勞工低聲問瓜老婆:“這廣告怎麽這麽長呀?” 瓜老婆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可是看看周圍,又有幾個觀眾進來了,還都蠻悠閑地在看廣告呢, 就對機靈勞工說:“咱們傻子過年,看隔壁子。你看人家不都在等嗎? 也許現在就這樣兒。你想啊,就這麽幾個人給他捧場,他還不得多打點兒廣告? 要不他還不得餓得紮脖子?” 說是這麽說,瓜老婆心裏也有點兒打鼓:好像廣告應該在正式放映時間之前吧?
這麽嘀咕到差不多一點半的樣子,電影總算正是開演了。一開始,是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小小子一起在一個大宅子的後院兒裏玩兒, 不知怎麽就掉進一個大洞裏了,驚飛了好些蝙蝠。後來就是這個小小子和爹地媽咪一起去看演出,演出結束後,爹地和媽咪被惡人殺死在劇院的後門口,一個象是紐約42街的地方。再後來這個小小子長成了個帥哥,去了一個滿山冰雪的地方跟一大幫人打架。再後來,這個帥哥回了家,還見到了那個已經變成了美女的小丫頭。接著這個帥哥又發現了一個碩大的地洞,裏麵放了好多的武器裝備。瓜老婆越看心裏是越嘀咕:這怎麽不象“war”呀?悄悄問了問機靈勞工時間,都已經開演快一個小時了,要說是戰前準備吧,這準備時間也太長了吧?莫不是我老人家真是太背時了,思想跟不上飛速發展的革命形勢,不知道這“war”的定義也變啦?正這麽胡思亂想著,忽聽得機靈勞工悄聲問道:“咱們別是看錯電影走錯門兒了吧?”
瓜老婆想一想,還是出去問問比較保險。一出門兒,先轉到隔壁,撩簾兒一看,正看到一隻大爪子從天上伸下來,一個女孩兒趴在地上,滿地血胡啦啦的枝枝藤藤。瓜老婆腦子裏靈光一現:這才像是“War of the Worlds”呀!瓜老婆轉身出來,正好見到一個工作人員路過。瓜老婆一把抓住他,問道:“對不起,請問這War of the Worlds在哪間屋裏演呀?” 那人伸手一指那演著大爪子的房間,說:“就這兒。” 瓜老婆一聽就急了,“那你們這外邊兒怎麽沒標清楚哇?我們進錯了屋兒了,怎麽辦哪?”那人不急不忙,安慰瓜老婆說:“別急,我給你把值班經理找來,你跟經理說吧。”
乘著那人去找經理的空兒,瓜老婆回到原來那間放映廳,在門口對著機靈勞工招招手兒,然後對著來到麵前的機靈勞工說:“傻吧你就!咱們真是走錯門兒了!” 機靈勞工瞪瞪眼兒,“那怎麽辦哪?” 瓜老婆得意地說,“幸虧我老人家機靈,找著一個人,他去找經理去啦。”
機靈勞工張口再要說話,隻見那邊廂婷婷娉娉走來一個大美人兒。這美女三十上下年紀,金發碧眼,個子本來就高,腳下卻還蹬了雙高跟鞋,敲在地上咯噔作響。美女來到瓜老婆和機靈勞工麵前,啟開洋人中少見的櫻桃小口,問道:“我能幫你們點什麽嗎?” 瓜老婆說了一遍原由,美女倒不深究,打開手中拿著的一張單子,看了一眼,說:“現在這個片子已經演了一大半兒了,要不你們改看下一場?”“下一場?幾點的?” “四點半。”“那我們還得等兩個小時呀?” 美女回到:“要不這樣吧,我另外再給你們兩張票,你們愛什麽時候再看就什麽時候再來吧。” 瓜老婆和機靈勞工一聽,都覺甚好甚好。可是機靈勞工還有疑問:“可是我明明看見那個門上有個8字啊?” 美女一聽,心說這老頭兒還挺較真兒,趕緊進一步解釋道:“你老人家看見的那個號兒是為內部工作人員用的,我們的標誌確實有問題,給二位添了麻煩了,實在是萬分的對不起,請二位多多包涵並接受小女子的道歉!” 瓜老婆忙拉了機靈勞工一把,說道:“沒關係,沒關係,也怪我們兩位老人家老眼昏花。”說著接過美女遞過來的票,把機靈勞工拉出了電影院。機靈勞工一邊跟著往外走,一邊對瓜老婆悄聲嘀咕道:“她怎麽也不來親我一口以示歉意呀?又虧了!”
後記:兩個星期以後,瓜老婆和機靈勞工終於看到了“War of the Worlds”。
寫於2006年2月8日
改於2009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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