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回頭路,鶴立不可能回到從前了,那種醜陋的、受盡委屈的日子,畢竟不是她所欣賞的生活。可是,她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雖然美麗動人,卻象動物園中被人把玩的仙鶴,依然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鶴立真的迷失了方向。在萬般沮喪之中,她想起了斐濟的太陽島,那個千人千麵,又是千人一麵的世界。
斐濟是鶴立地理知識的一個角落,太陽島則是她從報上讀來的故事。不知為什麽,她老是夢幻到斐濟的太陽島,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吧。現代社會將夢想變得那麽現實,當她用兩千元買了一張飛機票之後,竟然已經站在了太陽島的土地上。
蔚藍色的天空一望無際,藍得令人心醉,鶴立驚異於美麗的藍色,美得與她的夢境一模一樣。鶴立的心,雖然飽經滄桑,依然跳動著女性的溫情,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吞噬著,無窮無盡的蔚藍色。
椰樹林伸出頎長的手臂,向鶴立揮舞招展著,歡迎著遠道而來的客人。這就是天堂之門嗎?鶴立的心突突跳動著,走過這道天然的屏障,那邊將是另一個嶄新的世界──沒有美麗,沒有醜陋,原始的,純真的,簡簡單單,而又無憂無慮的生活。
海水一浪一浪地衝來,追逐著鶴立的腳步,黛綠的,濺著白色的水花,一往無前地衝上了堤岸。鶴立踩著細細的沙土,一排整齊的腳印,在她的身後蜿蜒伸展。
啪啦,啪啦,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鶴立回頭向身後望去,一張美麗的五彩臉龐,橙紅藍綠紫,頭上頂著長長的孔雀羽毛,儼然一位美麗的斐濟女郎。鶴立微笑著向女郎點頭致意,女郎卻對她毫不理會,匆匆地從她的身旁擦肩而過,消失於前麵的椰樹林。海水從沙灘上退下,留下了亂七八糟的腳印,鶴立的心情起了一絲皺褶,這麽不懂禮貌的斐濟女郎。
又一浪海水衝了上來,水麵上倒影出鶴立的臉,黃的紫的粉的綠的,看不清單眼皮還是雙眼皮,分不清高鼻梁還是塌鼻梁,頭上頂著長長的孔雀羽毛,與那位美麗的斐濟女郎相貌相似。鶴立笑了,女郎一定是位初入道者,粗魯與無禮也就可以見諒了。海水撫平了雜亂無章的腳印,也撫平了鶴立心靈上的皺褶。
沙灘的盡頭是一排椰樹林,樹林中央是漆成紅黑兩色的拱門,拱門旁站著一位英俊的小夥子,頭上頂著長長的金雞羽毛,臉上黑的紅的藍的白的,看不清黑眼珠還是藍眼珠,分不清高鼻梁還是塌鼻梁。小夥子朝著鶴立深深一鞠躬,“歡迎你來到斐濟的太陽島。”
鶴立微微回了一禮,“天堂之門該怎麽走?”
“觀光,還是定居?”聲音渾厚而又溫柔,“觀光向左轉,定居向右轉。”
“定居,”鶴立柔聲答道,向右邊的通道走去。
椰子葉鋪墊的棕色小路,椰子汁形成的潺潺流水,金光燦爛的空中通道,一直指向熒光閃耀的極點。鶴立恍惚中覺得飄飄然,象是走在彩色雲朵的邊緣,人世間所有的凡人俗事,都在浩瀚的天宇間蒸發了。
“天堂之門為人人開放,為什麽獨獨我不能進去?”又是那位斐濟女郎,怎麽這麽大聲叫嚷?真是無禮到了極點,鶴立覺得簡直無可容忍。可是女郎的聲音有些熟悉,聽起來倒有幾分象Kelly,鶴立想起了那位欺負自己,又被自己徹底打敗的小女人。天哪,透過橙紅藍綠紫的油彩,鶴立隱約看到的真實相貌,竟然真是Kelly妖冶的眉眼。她怎麽也會來到太陽島?難道心中也有難言的苦楚?鶴立長長地歎了口氣,做人難,做女人更難,不管是美麗的,還是醜陋的!對於Kelly以往的怨恨,隨即削減了一大半。
“定居費每人一百萬美金,不然的話就請去觀光處報道,”語氣禮貌而又不容質疑。
“我隻有十萬,不過我很虔誠,求求你,為我開一扇小門吧,”Kelly的語氣軟了下來。
“天堂之門的規矩是沒有例外的。”
“可不可以開個人支票?”鶴立插了進來。
“可以。”
Kelly睜大了驚訝的眼睛,顯然認出了鶴立的身份,“昧心錢賺足了?現在有能力進天堂了!”
鶴立的心情非常平靜,也許她還應該感謝Kelly呢,如果沒有Kelly當初的霸道,哪裏會有她今天的優勢?鶴立從手提包裏取出支票本,洋洋灑灑地寫下了$2,000,000。
小夥子接過支票,拿出兩把金鑰匙。天哪,竟然與鶴立送給叫化子的一模一樣。鶴立將鑰匙接了過來,沉甸甸的,有些黃金的份量。
鶴立將金鑰匙握在掌心,回頭望了一眼,天堂沒有回頭路,別了,紅塵之中的恩恩怨怨。鶴立拉過不情願的Kelly,兩人一起跨入了天堂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