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紀: 第五十章

餘不凡自由了，至少說他感覺到自己自由了。夏娃曾經說過，“金錢不是萬能的，可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餘不凡嘲笑夏娃的拜金主義，倒頭來唐雨用萬能的金錢救了他，將他從萬萬不能的生活中解救了出來。一切顯得那麽容易，一張小小的支票，唐雨揚揚灑灑的簽名，就這樣把他自由的感覺買了回來。唐雨說：“好歹也要留下作個紀念”，金馬山莊就留在了餘不凡的名下，就如同當年餘不凡說：“好歹也要個創業的起點，”金馬山莊就是Genesis的誕生地了。餘不凡從前的生活也很容易，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大不了向老爸開口就是了。從前一切都很容易，容易得他從來都不知道珍惜，容易得他一直都很困惑，人生究竟有什麽意義？今天他的一切又容易起來，他是不是該學到些什麽？人生，他以後的人生該怎樣度過？

餘不凡輕輕地歎了口氣，不自由的時候他知道會去坐牢，而自由來到之後卻又陷入了迷失，他該怎樣去過自由的、不為生計操勞的生活？他想完成傳記小說《創世紀》，陸茵茵卻這麽著消聲匿跡了。他自己又試著寫了幾個章節，寫來寫去還是寫不順手。寫不順手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餘不凡有了足夠的錢，他完全雇得起職業的捉刀人，他可以不需要陸茵茵的那手好文章了。可是他還是想著陸茵茵，想著同她一起來完成《創世紀》。這些日子以來，他和陸茵茵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他想在這種默契之中完成《創世紀》，他不願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傾訴他的故事。陸茵茵在哪兒呢？他不知道。寫完《創世紀》之後做什麽呢？他不知道。象唐伯伯那樣該有多好，他知道定二十台計算機回湖南老家，他知道將那個窮山溝溝裏的小學現代化一下。唐雨永遠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可惜，唐雨的錢卻買不來餘不凡未來的人生計劃，畢竟金錢不是萬能的。

餘不凡輕輕地歎了口氣，呼吸著自由的空氣來到了海水藍。平靜的海水藍在陽光中波光鱗璃，缺了夏娃矯健的身影總是缺了什麽。餘不凡卷起褲腳坐到了遊泳池邊，兩腿嘩啦、嘩啦拍打著藍色的池水，白雲的倒影破成了一塊塊的碎玻璃。2001年8月31日，餘不凡不知道他可以這麽自由，自由得在想入非非中打發著時光的無聊。象唐伯伯那樣該有多好，他永遠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在回湖南老家之前他們先去紐約，他們會在那裏見到蘊之夫婦、還有那個寶貝外孫女。蘊之又一次懷了孩子，超聲波做出來是個男孩，唐伯母高興得合不攏嘴。涵之也會飛到紐約去，帶著她的大胡子Leonardo 一起去，合家團圓喜氣洋洋。餘不凡一直渴望，渴望有一個唐雨那樣溫馨的家，老爸老媽給了他很多的錢，他們從來也沒給過他家的溫馨。他現在有了自己的家，他在這個家裏感到溫馨嗎？餘不凡摸了摸光光的下巴，沒有了黑胡須總覺得少了什麽。

唐伯母問他：“不凡，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生孩子？”孩子？餘不凡從來沒有考慮過，當老爸老媽忽略他的時候，他曾經發過誓言，絕對不會製造生命讓世界多一個痛苦的靈魂。當有女孩子詐稱懷孕逼他成婚的時候，他揚起頭來哈哈大笑，他餘不凡再風流也是有分寸的，絕對不會不檢點到留下孽種的地步。結婚之後小草試探過他：“不凡，我們是不是要個孩子？”餘不凡忍不住笑出了聲，“小草，你一個人探監送飯還不夠嗎？”小草也就跟著轉了話題。生孩子？餘不凡從來也沒有考慮過，他對唐伯母說，“以後再說吧。”

唐伯母笑了，“現在不生，等老了寂寞時就來不及羅。”

餘不凡笑笑，“等寂寞的時候就去找蘊之，將她的一雙兒女借來過過癮。”

唐雨夫婦在這兒的日子真好，說說笑笑的生活就跟活著不一樣。小草也似乎變得漂亮許多，白皙的圓臉龐上多了兩片紅雲，嘰嘰喳喳地圍著唐伯母轉個不停。世界上好的東西總是去得很快，唐雨夫婦本來預備住上兩星期，等過了9月8日的婚禮才會走，可是現在婚禮沒有了，一個星期之後就登機去了紐約。

“湖南老家的孩子們盼著我們呢，能早回去就早些回去吧，”唐雨說，“看到你們兩個夫妻和睦，我們老兩口也就放心了。”

唐雨照了很多張像片，很多張小草唇角邊蕩漾著笑靨的像片，說是拿回去給學校裏的孩子看看，看看從那山那溝裏飛出來的金鳳凰。數碼照像機就是不一樣，照出來的像片當場可以看，不喜歡可以擦掉重新再照。餘不凡很羨慕唐雨摟著唐伯母的樣子，唐雨一身粗布武功裝束，唐伯母則穿著斜紋藍大褂，夫妻兩人在和諧中流露著自然純樸的情愛。餘不凡很新奇他們的土布行頭，據說還是村裏人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感謝唐雨夫婦對於湖南老家的貢獻。餘不凡夫婦借了唐雨夫婦的行頭來照像，他和小草學著相同的姿勢，可是擺來擺去照了好幾張，總也照不出唐雨夫婦的那份韻味。

唐雨夫婦走了，又要去那個電話也不通的窮地方，去開化那裏可愛的窮孩子們，餘不凡舍不得比父母還親的親人們，不過他知道，山溝溝裏的孩子們更需要他們。唐雨夫婦走了，小草上班去了，留下餘不凡一個人傻坐在海水藍。他感到肩膀被拍打了一下，沒太在意，一個人坐得太久了會生臆想的。又被拍打了一下，餘不凡回過頭來。

餘不凡大叫起來：“陸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