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10）

        生活有時候就是折騰，每個人都差不多，每個家庭也差不多，不是互相折騰就是自己折騰自己。梅子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提自己身世的事情，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老是回憶媽媽給自己的傷害和不公平。我的心也跟著平靜了很多，更多的時候我們還是聊彼此家裏的長長短短。

梅子的妹妹娟子盡管從小不像梅子那樣經常挨打，不過挨罵也時常是要有的，盡管有病以後媽媽收斂了很多，不過小的摩擦還是不斷，所以娟子到結婚後跟父母走動的也沒有梅子那麽多，盡管他們就住在一個小區裏，也許是眼不見心不煩吧。梅子從來不跟弟弟妹妹計較，她沒事兒的時候就會主動回父母那裏看看，就像她說的，有時候去了也鬧的不愉快，自己也會後悔去幹嗎。當然父母不管有多麽小的事兒都得叫上梅子，像春天到了擦個玻璃什麽的，娟子就在小區的物業上班找個鍾點工給他們擦個玻璃應當是既省事也不貴的事情，可梅子媽說了，用他們不放心還得花錢。

梅子的頸椎有毛病，時常會頭暈頭疼，有時候難受起來梅子也會去看醫生，她說她就怕腦袋出了問題，萬一傻了還不如死了，到時候沒人能好好對她，所以她不想再幹那些用脖子的活兒。聽著梅子說這樣的話，我感到心裏很不是滋味。從小跟梅子在一起的時間最長，盡管來美國後的前一些年跟梅子幾乎失去了聯係，可是後來的聯係就很多，有時候我們自己也說，即使我們在一個城市也不一定有這麽多聯係呢。所以梅子的心情總是能影響到我，也許因為梅子比我心細，我很少想什麽以後的事情，我的原則就是過好今天，誰知道明天什麽樣子。每當梅子憂慮老來的時候或是得了什麽病的時候會被人冷落，我都會勸她想開一些，我跟她說：“梅子，你別想太多了，老了的事情我們誰都不知道，現在果子忙著賺錢呢，等他退休了就有時間關心照顧你了，不是有人說過的嗎，人這一輩子就是過兩頭，一個是談戀愛的時候再一個就是老了的時候，其他的時間都是為別人忙活的。”“再說，有病也不是馬上就能傻掉的。”我這樣開玩笑地跟梅子聊天的時候很多很多。

梅子說最喜歡跟我聊天，在她覺得天大的事兒到我這裏都不算什麽了，說隻要聽過我說後她也不覺得原本以為很大的事情有多麽嚴重了。其實人哪兒有盼著有事兒的，都希望沒事兒，沒大事兒，沒病，沒大病。我勸梅子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其實即使是老大也不能樣樣事兒都管，不要把父母當成是自己的，不要把弟弟妹妹的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就連老公都得給他自己的空間，自己就管好自己是最好的了。梅子過去在我眼裏是脾氣好人又善良，跟她在一起從來感覺不到她會使什麽心眼，這麽多年沒有聯係了，聽上去梅子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是聊天中發現歲月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好脾氣會變化，善良的心也會自私，沒有心眼隻是表麵現象，其實心裏還是有算計的。

我總記得我們從小在一起的時候，那個時候梅子常常來我家玩，有時候也能趕上我媽媽說我，梅子總是笑嘻嘻的看著什麽都不說，有一次媽媽看著梅子笑嘻嘻的樣子很高興就說：“梅子，你脾氣多好，看我們家老大脾氣就不好，阿姨真想跟你換換呢。”那天我跟梅子聊天的時候想起這件事兒，我還跟梅子說呢，以前你脾氣多好，我媽媽還說要讓咱們倆換換呢，梅子歎了口氣說：“拉倒吧，那是我能忍，哪兒有什麽好脾氣的人，現在忍不了了，也就沒有什麽好脾氣了。”我開玩笑地說：“果子倒黴了，跟你認識的時候你脾氣挺好的，現在變成這樣了，他說不說後悔呀？”梅子聽我這麽一說又不高興了：“還說呢，上次回來因為什麽事兒吵架的時候果子還說來著，說是原來也不知道我這樣，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砸到手裏了。”我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覺得果子真有意思。梅子卻沒有笑，她接著又跟我數落了一陣子果子，我看梅子這麽認真，就說：“梅子，過日子就怕認真，什麽事兒不認真都不行，這過日子要是太認真了就沒法過了，你看看那些過不下去的人不都是因為日子過的太較真了嗎？”

梅子沒有再說什麽，聲音放小了很多，像是跟我說也像是跟她自己說：“那麽回事兒吧。”這句話裏有梅子多少辛酸，多少無奈，隻有梅子自己知道。也許這是很多中國家庭裏看似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恩恩愛愛的夫妻內心的共同感受。我不能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突然想到昨天給梅子打過電話而家裏沒人接，於是我問：“昨天早上給你電話那麽早家裏沒人接呀，你去哪兒了？”梅子想都沒想就說：“別提了，昨天我家都亂營了，小薇離家出走了。”接著梅子就跟我說起了小薇。（待續）

[五弟五哥]

很多人的好脾氣都是壓迫出來的，，，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