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上海(二)

剛剛把懷念上海(一)發出去, 怡就第一個給我發來了回信. 看著她滑稽的文字, 我想笑, 好想她呀! 說了這麽多上海的街道, 這次我來說說上海的人吧.

 

說到上海我不得不來說說上海的女人。上海本身是一個極其繁華的都市，天天都有新鮮的事情發生，再加上活色生香的別致的上海女人，那真是叫錦上添花呀！

 

小童是我在上海工作時的同事。她長得細皮嫩肉，皮膚白得連眼睛的顏色都是淺咖啡的，帶一付金絲邊眼鏡，配上一頭淺棕色的長波浪披肩發，雖然五官長得極其普通，但還不失魅力，可是從我第一眼見到她，我就覺得她很做作，不管她說話或者做事，總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矯揉造作。她是在楊浦區長大的，楊浦區是上海的下隻角，那裏住著很多工人階級。但據小童說她的父母都是工廠的幹部。後來我也見過她父母，典型的上海人，她媽媽燙著一個非常雅致的卷發，衣服的款式和質地都一般，但搭配地很和諧。他爸爸的皮鞋擦得亮亮的， 兩個人走出來山清水秀， 還蠻有工廠幹部的派頭。但是你要知道上海人，哪怕他是四川路上的剃頭師傅，他走出來見人的架勢都象幹部。這是我不得不佩服上海人的地方。在他們的血裏有一種沉著篤定的氣質，他們喜歡過自己的小日子，不管外麵發生了什麽，先把自家的院子弄好了再說。我聽說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有一個有錢的大家小姐受到衝擊，家裏的傭人也沒了，錢也沒了，她不得不自己上街買菜，做飯。她愛喝豆漿，後來沒錢買豆漿了，她就一星期買一次純豆漿兌水喝一個星期。你看，生活的質量是降低了，但是實質的東西還在那， 她不會因為窘迫的經濟現狀而放棄一些伴隨了她一生的東西，因為那些對她來說很重要，她也許就是憑著這些一點一滴拚命保留下來的東西告訴她自己有朝一日屬於她的日子是會回來的。

 

讓我們回過頭來說說小童吧。高中畢業她考進了上海機械學院，一個很無趣的理工科大學，畢業以後分配進了上海紅星鍋爐廠，一個快要倒閉的國營企業。她想想自己總不能等著工廠倒閉， 回家吃勞保吧，她開始考TOEFL， 她告訴我她考了兩次，簽了兩次美國都拒簽，所以她就絕了出國的念頭。正在前途茫然的時候，外企在上海萌芽。80年代末90年代初，很多世界知名的大企業都在上海開辦事處或開合資企業。小童的姐夫和我們的首席代表是大學同學，自然而然小童就來我們辦事處工作了。我想她應該是上海灘第一批外企白領小姐。說到這，你們也許覺得沒什麽，很普通的一個上海女人。但是她的婚姻是她人生的一段重要章節。她嫁給了我們公司搞技術的一個台灣人，葉其賢.當時上海人叫台灣人“台吧子“，就是鄉下人的意思。葉先生是從台南來的,真宗的台灣鄉下人, 來上海工作的時候就有三十好幾了, 從來沒結過婚.聽我們的司機老周說, 是小童追他的.有一次小童還自己掏錢買飛機票飛到北京看在北京辦展覽的葉其賢, 一下子, 公司上下都知道上海的這位童小姐就是台灣葉先生的女朋友. 老周說葉先生也半推半就和小童以男女朋友相稱了.每次老周談起葉先生不是叫他台吧子就是台灣老光棍, 反正沒什麽好話. 其實葉先生人還是不錯的,是一個典型的搞技術的人, 固執, 不懂人情世故,有點自負, 所以在公司的人緣一般.小童原來也隻是一個普通的秘書, 英文說的溜一些而已, 她進公司的時候隻有一個首席代表, 一個銷售員和一個司機, 所以還有點開國元老的資格. 原來說話做事就有點擺架子, 和小葉搞到一起以後, 就更加耀武揚威了.反正她的做派我是很不喜歡的.當時整個上海辦事處就我和她兩個女同事, 可是我們很少一起出去吃午飯或上街購物. 我們的辦事處在最繁華的淮海中路,舉步可到錦江迪生, 巴黎的春天和美美百貨.和葉先生結婚以後,這些當時上海最頂尖昂貴的購物中心就是小童常出入的地方. 小童的個子有1.65, 可是她的骨架有點大,胯部尤其突出, 砟一看有點象北方女人的身材, 上海女人小骨架,但卻不失圓潤的特點沒有在她身上體現.幸虧她的品位還行, 所以衣服穿得還是蠻得體的. 後來有一件事搞的小童在上海辦事處很沒麵子.以至於有一段時間她很反常地常常和我談心, 還時不時透露一些公司的機密給我.原來葉其賢自說自話在上海青蒲買了一幢別墅, 竟然鬥膽沒有將小童的名字寫進房契裏! 本來他們是在家裏和車裏吵, 後來小童竟然在辦公室裏和葉其賢鬥嘴.說起小童和葉其賢鬥嘴, 那才叫上海辦事處裏最腦忙的了! 小童具有用鼻音說話的本事, 而且就是鬥起嘴來, 都是嗲的, 夾生的上海腔的普通話不經易冒出幾句台灣調,你可以想象吧? 葉其賢因為在北京呆過兩年, 所以普通話說的還不錯, 但是你能感覺他是很刻易地卷著舌頭說話的.就這麽兩個連方言都沒統一的夫妻,在辦公室裏你一句我一句的地鬥著嘴, 聲音不響, 但是象蒼蠅嚶嚶嗡嗡地, 很煩人. 總之後來青蒲別墅的事就不了了之了.老周給這件事下了一個很刻薄也很一真見血的結論: 小童是弄不過葉其賢的, 小童是看重葉其賢的米(上海話錢的意思)才跟他結婚的, 那是葉其賢的錢, 小童沒法管, 否則葉其賢反毛腔(上海話翻臉生氣的意思)內小童軌特(上海話拋棄的意思).再過了兩年小童給葉其賢生了一個女兒, 小童的媽媽過來和他們住了一段時間幫她帶女兒, 有一回在街上碰到她媽媽, 她媽媽當我的麵把葉其賢好好數落了一頓, 說他脾氣不好, 還自以為是.盡管丈母娘對這個女婿不盡滿意, 但是小童還是再接再勵給葉其賢又生了一個兒子.後來我們美國母公司在浦東開了獨資廠,小童去了那邊, 我就很少和她有接觸了.反正讓我很佩服她的地方就是一個兩個孩子的媽, 怎麽還可以一如既往地擰著鼻子說話呢? 好象現在有個名詞形容這個: 裝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