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診散記

候診散記

去看病，難免要在候診室裏坐著，看那些翻爛了的時裝雜誌，大美人們總是帶著超現實的妝扮和空洞冷峻的笑容從畫報的紙麵穿過時空看我，看煩了彼此，我抬眼看周圍的人。

就醫看病，醫生總是最後才看得到的人，這之前忙忙碌碌的前台穿梭著注冊的，護工，護士，醫助，作帳的。。。。。候診室裏形形色色的病人。

這是等待化驗，心電，放射，超聲波，核磁共振公用的候診大廳，人來人往，前台注冊接待的地方甚至排隊，真是不多見，讓人想起火車站的候車室，不過這裏倒是很安靜，人們都沒有大聲喧嘩的習慣，隻有電視上傳來今天天氣很冷有風的報告，播音員的聲音在大廳上空飄著。

今天不知為什麽這麽多人？不會是什麽免費日吧？也許。

我穿過城裏時，看見老市政府的樓前兩個老兵裝束整齊，倚旗而立，今天是老兵節。尋找泊車時看見那一片離門診大樓最近的PARKING前麵掛著牌子：‘老兵專用’。城裏11點時候會有一個小規模的遊行。

坐在角落裏幾乎可以看見大廳的每一個方向，無聊等待的時候，時間好像特慢，我在等待一個超聲波檢查，從昨天晚上開始禁食禁水，也許是饑渴的原因時間顯得特長難熬，耐心在一點一點潰敗，我開始翻自己的包，拿出紙筆亂畫起來，想寫幾段字看看，可腦子裏不出內容，低血糖吧？記錄一下我昨晚的夢吧,一點都想不起來，我已經退步到沒有電腦都不知道怎麽寫字了的田地。：（（，難怪當家的嘲諷我，英文不濟，中文也不靈光，我恐怕真是了，現在主要是低血糖吧？安慰自己的自尊心。

我對麵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胖胖的女人看報，淡淡而短短的灰白頭發，我開始畫她看報的姿勢，她的下巴有好幾層肉摞著，看上去代替了脖子，一副銀絲邊的眼睛架在鼻梁上，她的嘴巴特別薄小。這位認真讀報的人臉上很安詳。女人旁邊坐著一個老先生，很高大的身軀，頭頂上已經沒有頭發了顯得他的腦袋上邊特別長，深深的眼窩裏一雙炯炯有神，褐色的眼睛緊盯著診室的門，他一起來的年輕他很多的女人剛剛被護士叫進去。老先生顯得有點焦慮。我手下畫了他的大長額頭和大鼻子，他脖子上的肉比臉鬆馳很多，我又細致地描了描他淺得看不出來的眉毛和圍在四周的頭發。身上是一身灰色的絨衣褲。人從外表能搞懂什麽呢？他是誰呢？一個男人，歲數不小了，有個女人他顯然很關心，如此而已。
滿庭滿室裏此刻坐滿了人，大多是灰白頭發有一把歲數的老者，再有就是隨母親來的孩子，今天學校關門。

電視上出現了奧巴馬總統在向阿靈頓的無名烈士墓獻花圈的鏡頭，然後又是天氣預報。我想起好多年以前去阿靈頓參觀那一排排整齊的白色的墓碑的場麵，那一次我們還專門去看了肯尼迪總統的墓地，他樸素的墓地上那永不熄滅的火種，設計獨特，意味深長。

這時候進來一個很高很瘦的女人，穿著一件淺駝色的風衣，銀白的短發，先到護士台登記了，她也在等超聲波，而今天的超聲波一直在托台錯後，每一個人都比原定的時間錯後著一個小時以上，也沒聽見有人出來道歉，不少人開始小聲抱怨了，但基本上算安靜。我的12點半的預約挨到2點還沒看上。

今天是有點特殊。

我努力把注意力離開自己的碌碌饑腸，於是我關注到這個風姿綽約的女士。她坐在我的斜對麵，從包裏拿出一本讀了一半的小說，我發現她居然穿著一雙紅色的平跟皮鞋。靜靜地看了她好一陣子，我猜她大概有70多歲吧，麵部清臒，沒有化妝，眼睛細而長帶著花鏡，非常專注地讀著手中的書，她的手很大，因為她不時地用手托著腮，我注意到瘦骨嶙峋長手指上沒有任何首飾，不知為什麽我覺得她很親切，像一位哪裏見過的大學教授或者是一個寫書的人，她很平靜，消瘦的臉上布滿了皺紋，但是卻很有風度，我就開始用筆畫她的臉部，那風衣的領子半立著，襯托著她臉部的線條。我一廂情願地想著，我到了她這歲數不知是否還能這麽專心地讀一本小說，安詳地自己來看病？我至少爭取這樣吧。

終於熬到護士叫我的大名了，一個俄羅斯的女技術員給我做完一整套的檢查後，領我去麵見放射科醫生，沒想到是一個華裔男醫生說著十分別扭的英文，又熟悉又陌生，我不好意思跟他說中文，怕冒犯了醫生，最後我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沒有大事後，謝了他，那一刻我見誰都想謝謝。

剩下就是一心想趕快回家吃一點東西。出了門診大樓風吹得我渾身哆嗦，饑寒交迫。

路上聽見收音機說退伍軍人的失業率比平民至少高3個百分點。手機響了，領導詢問我出了什麽問題，怎麽還不回來？我大聲回答：感謝上帝，我沒什麽大問題！

[bymyheart]

回複南山鬆的評論:
謝謝鬆，新一周愉快。

[bymyheart]

回複xiaomiao的評論:
十分感謝。

[bymyheart]

回複twt的評論:謝謝閱讀留言，我實在沒有刻意貶低誰，他的確英文讓人聽不懂，我是病人自然是可以抱怨的，性命關天，如果你選擇做醫生第一條你要讓病人明白你的話。大家花這麽多錢看病，醫生掙這麽多錢，大家有權利希望他們至少交流清晰。他既然在美國行醫就應該這樣要求了，如果他不給人看病，那隻是他自己的問題了。I"M SORRY 我也許傷了你的感情。不過我們也被別人這麽要求過，抱怨過這是每一個移民在專業領域中碰上的問題，隻不過剛好我是一個來自中國的病人提及一個來自中國的醫生罷了。

[南山鬆]

謝天謝地，身體沒有問題最好！

很細致的觀察和描寫，好筆力。

祝新周快樂！

[xiaomiao]

觀察地很細致。祝你健康平安。

[twt]

為什麽要刻意貶低一下同胞醫生呢？
樓主英文自然說得好，有沒有遇到/抱怨過英文更差的非老中醫生？

一時想法，直言快語，無意冒犯，請恕罪。


...沒想到是一個華裔男醫生說著十分別扭的英文...

[bymyheart]

杜姐，謝謝啦，這詞填得好。我這些日子淨去看醫生了，也不敢太心煩，再添出新毛病來。：））平安是福。天天念叨著。看見你介紹的風景拍照，攝影體會這是受益多多。周末好。

[DUMARTINI]

感謝上帝，你沒什麽問題！

這點最重要了～～～～

白描手法，很棒

我有個好友也寫過一篇急診室眾生相～～～，與你有異曲同工之妙

最後填詞：
聲聲慢
急診室內的詠歎
停停轉轉，出出回回，詢詢問問盼盼。急診室中候診，眾人心亂。夜深焦躁更甚，痛困兼，奈何不怨。婆婆吵，老翁煩，哎哎幾聲長短。
鄰座女兒款款，正花季，嬌容無花璀璨？最是心酸，抽泣聲聲淒婉。大夫一人何處？二十餘、患者輾轉。宵將盡，曙光展，一夜詠歎！--- BY 一片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