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而無修無不修 悟而無悟無不悟

子曰“述而不作” 修行路上明子以學為主 博文多數摘自網絡 【明子心路】欄目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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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題韜: 《六祖壇經》分段貫釋 決疑品第三 定慧品第四

(2009-11-22 21:02:34) 下一個
禪宗的係統

一日,韋刺史為師設大會齋。齋訖,刺史請師升座,同官僚士庶,肅容再拜,問曰:弟子聞和尚說法,實不可思議。今有少疑,願大慈悲,特為解說。

師曰:有疑即問,吾當為說。

韋公曰:和尚所說,可不是達摩大師宗旨乎?

師曰:是。

公曰:弟子聞達摩初化梁武帝,帝問雲: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設齋,有何功德?達摩言:實無功德。弟子未達此理,願和尚為說。

師曰:實無功德。勿疑先聖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設齋,名為求福,不可將福便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

師又曰:見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無滯,常見本性,真實妙用,名為功德。內心謙下是功,外行於禮是德。自性建立萬法是功,心體離念是德。不離自性是功,應用無染是德。若覓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輕,常行普敬。心常輕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自性虛妄不實,即自無德,為吾我自大,常輕一切故。

善知識,念念無間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

善知識,功德須自性內見,不是布施供養之所求也。是以福德與功德別,武帝不識真理,非我祖師有過。

梁武帝大家知道,他是中國曆史上最著名的護持佛教的皇帝。他在位50年,到處修建寺廟,剃度僧人,翻譯和流通經典,為當時佛教的興盛做了很大的貢獻。他自己還幾次出家為僧,願意在寺廟裏當小沙彌,為寺廟做事,但都被宮廷和政府出錢把他贖回來。梁武帝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生活也很清苦,但真正說來,他卻不懂佛法,對世間法也不很精通,所以後來弄得家破人亡,被侯景困在宮裏活活餓死。梁武帝的故事,後來成為外麵、特別是儒家攻擊佛教的重大口實,說這是佛法的過錯。這個論斷是不科學的,現在世界到處亂哄哄的,這兒有原子禪,那兒有汙染,許多國家有戰爭,如果把這些歸罪於科學的發展,試問,這到底是科學的過錯還是世間煩惱的過錯呢?這一點是要嚴格區分開來的。所以隻重視物質文明的建設,不重視精神文明的建設是不行的。

到寺廟敬香拜佛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都是為了做‘功德’,也就是求福報。六祖明確指出:‘不可將福德便為功德’。這裏六祖在功德和福德之間劃開了一條線。 ‘功德在法身中’,法身修成了,才算有了功德。這與一般庸俗的理解有極大的不同。要知道,與成佛有關的才能稱為功德。為什麽呢?功德是方便你成佛的,是方便你解脫生死的,決不能庸俗地理解為修福。

六祖有六祖的係統,這個係統不等於世間學說的係統,又不同於佛教內其他宗派所建立的係統。六祖,也就是禪宗的係統是:要在自己的本性、內心中見道,以道為綱並範圍萬法、創造成法,這才是真正的係統。你看六祖在這裏對功德的反覆說明,都是回歸在自己的真實見地上,並且不離分毫,也不往別處說,這才是真正的大師。若要花言巧語、繞起彎子說,就不是菩薩心腸,也是沒有見道。

如果我們過濾了精神中種種不實在的東西,清純的自性就會現前。六祖對功德的解釋,是以自己內心之中發出來的,不是做學問做出來的,所以不論怎麽說,都滴滴歸源。所以你看怎樣才能成佛呢?——見性。怎樣才能得到無上的佛法呢?——見性。什麽是功德呢?——見性。一切一切,總不離明心見性,一切一切,都要回歸這裏。學佛的人不在這裏下功夫,不論求這學那,終歸是虛幻不實的,如同梁武帝一樣。若論修福,你這些老百姓,哪怕那些達官貴人,還能與梁武帝相比嗎?與人為善是好事,佛教強調布施波羅蜜,布施是求功德的,但千萬注意《金剛經》所說的:‘佛說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你做功德,千萬不要執著了,企圖回報,那麽你所得的福德也可憐得很,更與功德不相應。所以,我們今天說一切功德,都應回向法身,不要回向下一輩子如何如何。學佛的人,特別是學禪宗的人,千萬不要搞那類事情。誌向一定要立得大,目標要緊緊盯著解脫和成佛才行。若說下一輩子,怎麽了得盡呢?那是沒有個完的。隻有求得當下解脫,才能一了百了,徹底脫手。

刺史又問曰:弟子常見僧俗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請和尚說,得生彼否?願為破疑。

師言:使君善聽,惠能與說。世尊在舍衛城中,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若論相說裏數,有十萬八千,即身中十惡八邪,便是說遠。說遠,為其下根;說近,為其上智。

人有兩種,法無兩般。迷悟有殊,見有遲疾。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悟人自淨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淨,即佛土淨。

使君東方人,但心淨即無罪。雖西方人,心不淨亦有愆。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

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淨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所以佛言:隨所住處恒安樂。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此不遙。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今勸善知識,先除十惡,即行十萬;後除八邪,乃過八千。念念見性,常行平直,到如彈指,便睹彌陀。

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 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隻在刹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

惠能與諸人移西方如刹那間,目前便見。各願見否?眾皆頂禮雲:若此處見,何須更願往生。願和尚慈悲,便現西方,普令得見。

師言:大眾,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慈悲即是觀音。喜舍名為勢至。能淨即釋迦。平直即彌陀。人我是須彌。邪心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塵勞是魚鱉。貪嗔是地獄。愚癡是畜生。

善知識,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須彌到。去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忘,魚龍絕。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光明。外照六門清淨,能破六欲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消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

大眾聞說,了然見性,悉皆禮拜,俱歎善哉!唱言:普願法界眾生,聞者一時悟解。

師言: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惡。但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

念佛禪觀

從疑問品這一段文字中可以看到,當時的淨土法門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包括偏遠的嶺南。所以韋使君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六祖大師對此作了精辟的回答。一般修淨土的人,聽到六祖這一段談話心裏會有些不自在,但我希望他們能好好看看《壇經》,了解一下淨土與禪宗到底有沒有關係。

一般單純修持禪宗的人,往往依據《壇經》的這一段文字來嗬斥淨土,而古代祖師也常常有這樣類似的嗬斥。但禪宗內也有相當一些有影響的大禪師提倡淨土,如宋初永明壽禪師在《宗鏡錄》裏就說六祖隻具一隻眼。為什麽說隻具一隻眼呢?他認為六祖沒有看到淨土的好處。這是需要抉擇的重大問題。有的人說,要禪淨雙修,一麵參禪,一麵念佛,三百多年來叢林裏大多都是這樣。有的人說,你念佛就念佛,不要在那兒搞雙修,小心把你去西方的事耽擱了。還有一些人說,淨土是一種沒出息的辦法,隻知道靠著阿彌陀佛,自己沒有半點英雄氣概。有的人還說,一切都靠阿彌陀佛,那與天主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念上帝、念真主有什麽區別呢?極樂世界與天堂又有什麽區別呢?這樣的佛教又與那些宗教有什麽區別呢?

這樣說來說去麻煩太多了,一是修淨土的人不願意聽,認為這是禪宗或外道在搗鬼;另一方麵會使一些修淨土的人產生懷疑。人家念佛念得好好的,你在那兒說東說西,出了問題   是要承擔因果責任的。這裏有沒有問題呢?不要怕,佛法是智慧之法,不怕有問題,越有問題,越才需要智慧來加以解決,這樣才能斷你的疑,才能產生堅固的信心。到了這裏,許多禪師是慎重的,不願隨便說的,就是怕引起種種的麻煩。

如果僅從表麵上看,禪宗與淨土的主張是不一樣,但我們在這兒講《壇經》,講禪宗,要有個抉擇,禪淨間共同之處就還他共同,不同之處就還他不同。如果非得把禪宗、淨土說成一樣,那佛教內又何必分那麽多的宗派呢?雖然不一樣,它們卻同樣都是佛法。所以要知道,既然成立了一個宗派,就必然有它自己的特色,既各有特色,彼此間自然就有不同之處。但不論有多大的差異,它們都是佛法,都是為了幫助眾生解脫的。所以不能隨便、簡單地說誰好誰不好,這個結論不能下。這裏有必要給大家談談有關淨土的知識,後麵看六祖大師所講的,大家就能有所取舍了。

淨土有兩種,一是諸佛的自受用淨土,即佛自己享受的淨土。二是應化淨土,那是為眾生而設立的。自受用淨土又叫常寂光土。常就是不變,寂就是安寧,光是指智慧光明。這個淨土是與佛的法身分不開的。而應化淨土是佛為了眾生,用願力和通力設立的。若以淨土為宗,我們要去的淨土,就是佛的應化淨土。

這裏提一下,往生並不等於就了了生死,要了生死,非見道,非斷煩惱不可,不然這個生死是了不了的,就是到了淨土,你還得繼續修行,隻不過環境變好了。還有一點,就是要把念佛和稱名區別開來,一般人把念佛號當作念佛,不是的,這隻是稱名而已,就是稱持阿彌陀佛的名號。什麽是念呢?念是不忘,念是念佛的種種功德,念是念佛不可思議的力量和智慧,而我們則是學習這一切。所以念佛是要在心裏不要忘記佛,要使自己身語意三業的活動與佛相應,這才是念佛的本意。大家把淨土的有關經論好好看一看,就知道怎樣才是真正的念佛了。

西方極樂世界大家是熟悉的,現在給大家介紹另外幾個淨土。有部經叫《阿屠佛園經》,介紹說,東方有淨土名妙喜世界,其佛名阿屠毗佛,他也發了願,歡迎眾生往生。東方還有一個淨土就是藥師佛的淨土,《藥師經》就是介紹這個淨土的。另外,往生淨土還有一種,就是發願上升兜率,到兜率內院。那是彌勒菩薩居住的地方。兜率內院也算是淨土,我國曆史上許多著名的高僧,如東晉的道安法師,唐朝的玄奘法師,現代的虛雲法師都是往生兜率內院的。

彌勒菩薩為什麽要住在兜率天呢?因為他是釋迦牟尼佛的接班人,他是下一世的佛,因此不會舍棄需他領導的這個世界。在中國曆史上,那些發願往生兜率內院的大師,都是悲心很重的,能荷擔如來家業,難行能行,難忍能忍的大角色,他們也不願舍棄這個世界的眾生。有部經叫《彌勒上升經》,講彌勒菩薩如何到兜率天的。還有部經叫《彌勒下生經》,講彌勒菩薩如何來臨世間的。發願往生兜率內院,就是與彌勒菩薩結緣,也就是準備以後幫助彌勒菩薩度化眾生,並一起成佛。這也是一種淨土思想,而且是要把我們這個世界改造成為淨土的。

念佛到底能不能往生呢?首先就得估計自己的力量行不行。有部經叫《般舟三昧經》,就用指導人們用淨土的思想,用念佛的方法使你現前得定,在定中可以看見西方三聖。我們凡愚之處就在於妄心太重,心靈是難得明明曆曆的。現在一些對氣功有些深入的人都知道,調身容易,調息也不難,難就難在調心。功夫用到調心的時候,念頭往往收拾不住。般若三昧就是幫助解決調心問題的,相當於我們現在說的閉關,就是閉關念佛,裏而有種種方法,就不多說了。總之就是以閉關的辦法來念佛,來專修,或七天,或四十九天,在印度叫‘小七’、‘大七’。打七並不是我們中國創立的,在印度先就有的,佛經裏明文規定,在這一時期你就得專修般若三昧,要念佛的功德,佛的像好,佛的種種一切,把自己的心全放在這上麵。念到最後,一切雜念息了,萬念歸於一念,精神也就專一了,穩定了,不可思議的力量就來了。要知道,不可思議的力量是每個人都具備的,而且就在各人自己的心中。這個力量出現後,就在現在,阿彌陀佛就會出現,見了一個阿彌陀佛,等於見了千萬億的佛,而且你也決定可以往生。

憨山大師晚年說,現在有很多人念佛感到不得力,雖是易行道,但也並非每個人都能得到受用。所以念佛是念佛,仍然要守戒、修定、修慧、聞思修,六度萬行要配齊才行,單憑一句念佛是不行的。道理很簡單,就在於念佛看是不是用‘心’在念,若用‘心’在念,那麽戒定慧、六度萬行必然都在其中了。大家可以做個試驗,你看你在喜怒哀樂之中,在日用動靜之中,自己回光返照,念一句阿彌陀佛效果如何?在矛盾是非,利害得失等關頭,一句阿彌陀佛下來,能否把那些偷心打掉,能否使自己氣象祥和。這些都是檢驗功夫的基本方法。那些功夫上手的人,一句阿彌陀佛,如同緊靠須彌山,自己在萬事萬物之中就作得了主。你若達到這樣的功夫,往生與否,想都可以不用想了。阿彌陀佛不接你又接誰呢?若你現在的事都沒有把握,沒有力量,也作不了主,那麽臨命終時往生的可靠性就不那麽大。

六祖大師是提持禪宗的,他當然應當強調禪宗;他談淨土,並沒有反對淨土,隻不過是把淨土納入禪宗的認識上來講。再如後麵六祖講戒定慧,都是納入了禪宗的認識,這是宗風使然,以戒定慧言,教下各宗都是先戒次定次慧。在六祖那裏就成了先慧而後戒定。深一層說,戒定慧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先後之分。並不是六祖故意這樣講,禪宗的法就是這樣,不二法門就是這樣,離開了這種方法,就不是禪宗了,認識到了,即定即慧即戒,這樣對開悟來說,就方便得多。你若要先戒後定後慧,當然可以,同樣是佛教的方法嘛,你若要修禪宗,就非行定慧等持。所以唐代有人問藥山禪師如何是戒定慧,藥山說老僧這裏無此閑家具。戒定慧是互體而通的,你一個就不能了,還來問三個,這對開悟是有障礙的。

話說回來,真正修淨土的人,就應好好去修,不要聽禪宗一說心裏就怕了。你一心一意地修,見佛那天,說不定就是開悟的那天。並不是念佛就不能開悟,若能定中見佛,離開悟還會有多遠呢?同樣,修禪宗的人也不要怕人說,正報一轉依報也會轉,這邊一開悟,那邊就是常寂光土。對有些事情禪宗的看法是反的,到了你真正感到一點抓拿、依傍之處都沒有的時候,千萬不要害怕,那恰是最好最妙境界快來的時候;你若還有所抓拿,有所依傍,就與開悟隔了十萬八千裏。當你感到內也靠不住,外也靠不住,佛也靠不住的時候,仍然敢筆直走下去,見法身就快了。

上麵提到這些,在佛經裏都是有根據的,如《文殊菩薩所說般若波羅蜜多經》上就說,隻要證了無生法忍,必然就會有淨土。這部經是禪宗祖師們提倡過,四祖大師就是叫人以這部經來修。所以不要一提禪宗就以為不要文字了,禪宗恰恰是從佛的經教中產生出來的,你若把《文殊菩薩所說般若波羅蜜多經》看完,裏麵說的比禪宗祖們說的還嚇人,而禪宗祖師們的提持,也沒有超過這部經的。

六祖大師在《壇經》中有關淨土的開示,與其說是批評念佛,不如說是提持禪宗,也就是用禪宗的方法,達到和超過念佛法門所希望達到的目的。六祖這一段開示,就是要你自己相信自己,自己認識自己,天下有比這個更可靠,更實在的嗎?先不要談到西方,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呢?這是可以講道理的,也是可以直接體驗的。若問死了以後有沒有呢?禪宗的回答是現在的你有沒有呢?若說有,一會兒你歡喜了,一會兒你惱怒了,一會兒你很健康,一會兒又躺在醫院裏了,等等等等,從小到老,那麽多模樣,到底哪個是你呢?說了解自己嗎?三天不吃飯,一點精神也沒有;這口飯進了肚皮,以後的種種變化你管得著嗎?想漂亮,卻長醜;想長高,卻長得矮;想發財,卻一輩子窮。把這些帳一算,多現實哪!我認為,隻要認識了自己,西方世界有沒有,三明六通有沒有等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這就是六祖的法門,這就是禪宗的入手處。‘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淨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所以佛言隨聽住處怕安樂’、‘隨其心淨即佛土淨’這就是六祖的總納,六祖說淨土的一切,都可以歸結到這一點上來,全部佛經也可以說歸結在這一點上。所以說:‘但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

韋公又問:在家如何修行,願為教授。師言:吾與大眾說無相頌,但依此修,常與吾同處無別。若不作此修,剃發出家,於道何益!

頌曰:

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
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
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
若能鑽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
苦口的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
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非賢。
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
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天堂隻在目前。

師複曰:善知識,總須依偈修行,見取自性,直成佛道。法不相待,眾人且散。吾歸曹溪,眾若有疑,卻來相問。時刺史官僚,在會善男信女,各得開悟,信受奉行。

出家信眾和在家信眾如同佛法的兩條腿,缺一不可。所以六祖說:‘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而這裏的無相頌,更是專門說給在家人修持的。依照這個無相頌修行,你的家庭、單位、生活和工作都會處理得和諧,有了安寧的心理和環境,再在明心見性上很下功夫,那麽,你是能夠有所成就的。

直心是道場

把浩瀚的佛法簡要地歸納為戒定慧三學,是中國僧人的一大貢獻,因為印度的佛法實在太多太繁,往往使人摸不著頭腦。中國人的傳統之一就是喜歡簡易直截。在天台宗那裏,更精煉為止觀,止是定,觀是慧。而禪宗呢?則隻談明心見性這一著。

師示眾雲:善知識,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大眾勿迷,言定慧別。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

諸學道人,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口說善語,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內外一如,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於諍。若諍先後,即同迷人。不斷勝負,卻增我法,不離四相。

善知識,定慧猶如何等?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同一。此定慧法,亦複如是。

禪宗講明心見性;一切萬法不離自性,戒也是這個,定也是這個,慧也是這個;世間是這個,出世間也是這個。把一切法的界限打破,明明白白指出這個來的,是禪宗,是從禪宗開始的,佛教其他各宗各派都沒有做到這一點。這一點,就是不二法門的精義,而且就在你自己身上,就在你的自性之中,不需要別處去找。你看,在家出家不二,戒定慧不二,內在的身心、外在的世界不二,西方淨土、東方穢土不二,煩惱菩提不二,生死不二,等等等等,一切回歸不二。這樣,你要解脫,你要成佛,中間就沒有那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了。這一點,不是禪宗故意指出來的,佛法的真理就是如此。

有的人學問很好,講戒定慧一整套,但在生活卻把持不住,煩惱多得很,他自己也明白,於是想修定來改變自己,但是不行,一坐下來就打妄想,弄得自己苦惱不堪。這就是與戒定慧隔了一層,而且越走越遠。要知道,生活中就是戒定慧的道場,永嘉大師說:‘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這裏戒定慧全有。永嘉大師還說:‘不求真,不斷妄,了知二法空無相。無相無空無不空,即是如來真實相。’這就是禪宗的方法與境界。

師示眾雲:善知識,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淨名經》雲: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莫心行諂曲,口但說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於一切法,勿有執著。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

善知識,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常坐不動是,隻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詰訶。

善知識,又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

二六時中,行住坐臥,念念都在這個事情上,從因上來講,就是功夫,從果上來講,就是定,這就是禪宗講的一行三昧。前而我們曾談到《文殊菩薩所說般若波羅蜜多經》,在這部經裏,釋迦佛問的全是不二,文殊菩薩答的也全是不二,你把這部經讀完了,才知道禪宗哪裏是什麽教外別傳,而是教內嫡傳,是釋迦佛的真傳。自四祖道信大師以後,很少有研究這部經的,這部經不過幾千字,對不二法門的談論,的確是太高妙了,有些地方比《金剛經》還要徹底。本來的佛的法,不能說這高那低的,若從各部經的作用來講,與受持的人的因緣來講,則各有不同。我讀《文殊般若》是得了好處的。一行三昧就是這部經提出來的。六祖在這裏談一行三昧,那不是隨便談出來的,而是有四祖——五祖——六祖這一層傳授的關係。

淨土念佛,教人得念佛三昧,念念不忘,久後可以得定;密宗持咒,教人得持咒三昧,久後也可以得定。六祖這裏講的,就是要大家在一切時間和地點,不論行住坐臥,都要‘行一直心’——念頭不要拐彎。我們學禪宗就要這樣,在一切處,不論行住坐臥,都要念念不忘般若,念念不忘自已是佛,念念不忘一切法空,這樣堅持下去就可以得定,就可以開悟。所以《維摩詰經》說:直心就是道場,哪兒去找這麽好,這麽方便的道場呢!這就是一行三昧。

我們就是要在工作和生活中‘常行一直心’,心裏認為是對的事,當然可能做,但做了要吃虧怎麽辦呢?你就不要怕吃虧嘛。這裏是吃虧,那是卻討了便宜,當下敢於吃虧之時,就是你當下斷此煩惱之時,同時也是你當下做了功德之時。吃了一個虧,斷了一個煩惱,作了一件功德,何不樂而為之呢?現在經常有人說老實人吃虧,但不知道老實人最容易成佛。有的人愛引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來遮掩自己的醜惡行為。這就是佛教裏所說的‘邪見’,千萬不能信那一套。要記住,作好事就不要怕吃虧,要修行就不要怕吃虧,不怕吃虧就是直心,就是道場。

六祖在下麵指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道須流通’,學道就是要流通,精神解放了,自然就會活潑起來。如果一個人學道反而成了呆子,那學的是什麽道呢?什麽是流通呢?‘心不住法,道即流通’‘心若住法,名為自縛’。你如果做到了‘於一切法勿有執著’,那麽自然整個身心就流通了,也就是無論何時何地,在我們的工作和生活中都不要忘記這個東西,同時也不要執著於這個東西。這實際就是一行三昧,就是一切放下,全體放下,對事不要執著,對法也不要執著,不論四諦法,三十七道品,六度萬行都要放下,都不能執著。若認為有個法妙得很,自己很得好處的舍不得放下,那麽,這個很妙的法就在這裏把你障住了,把你縛住了—— 應該說自己用這個法縛住自己了。

我就是真如

師示眾雲:善知識,本來正教,無有頓漸,人性自有利鈍。迷人漸修,悟人頓契。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即無差別。所以立頓漸之假名。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於世間善惡好醜,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為係縛。於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

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則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

善知識,於諸境上,心不染,曰無念。於自念上,常離諸境,不於境上生心。若隻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絕即死,別處受生,是為大錯。學道者思之。若不識法意,自錯猶可,更勸他人。自迷不見,又謗佛經。所以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雲何立無念為宗?隻緣口說見性迷人,於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從此而生。自性本無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說禍福,即是塵勞邪見。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色聲,當時即壞。

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雲: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頓悟是認識自己,漸修也是認識自己,但自己對自己而言,還有什麽差別呢?認識別的或許還難,自己認識自己還有什麽障隔,還有什麽難的呢?這裏當下即見:為什麽不可以頓悟呢?所以,在這個問題上,頓漸隻是假名,頓悟都是多事了。不悟是你,悟了還是那個你,這個‘自己’,可是不增不減的,所以不要在法上執著有什麽頓,有什麽漸,隻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就絕對錯不了。

下麵六祖提出了自己的綱領:‘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這三件事本來是一回事,為了方便大家理解,六祖把它分為三點來說。‘無念’這個法出自於《楞伽經》,也不是六祖發明的,我們在前麵已經兩次談到了無念,這裏再強調一下,無念,簡單明確地說,就是不執著,就是對裏裏外外的一切事情都不去執著,連這個不執著也不要執著。要知道,一切法空還有一個理解,就是一切法都是活的,不是死的,你把它弄死了,就是有念,就是自縛了。

任何人,都是在有念之中生活,都在‘二’之中生活,於是就有煩惱和生死。無念,就進入了不二,不二,就沒有那些念頭,如主觀、客觀、善惡、是非、過去、未來等那些相對的東西。如果要問什麽是主觀,禪宗的回答是:客觀。如果要問什麽是因,禪宗的回答是:果。禪宗認為,主觀就是客觀,因就是果。離開了客觀哪裏去找主觀呢?離開了因哪裏去找果呢?反過來也一樣,總之不能執著於一麵。

《金剛經》內有許多著名的語句,如:‘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前念已經過去了,哪兒去找呢?現在這個心你抓嘛,抓不住,一念當頭,轉瞬間就成了過去。未來心更說不清楚,誰知道未來是什麽呢?如果有誰橫了心,非要把過去現在未來抓那也是水中撈月,空抓一場。在這個意義上,六祖說無念,無相,無信真是太親切了。

六祖對無念、無相、無住作了總總解說這後,又總提了一下:‘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其如來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一方麵,無念的這個‘無’,要除去一切相對的,屬於‘二’的種種思維分別;另一方麵,無念的這個‘無’,要除去一切塵勞煩妄想。而剩下的這個‘念’,就是‘能離於相,則法體清淨’的法體,就是真如本性。歸根到底,念就是念自已,自己的真正本性就是真如。

真如在佛教裏是個非常重要的名詞,一切法的本來麵目就是真如。真為不假,如則不倒,宇宙的真實就是真如,而這個真如又決不能離開我們的認識。如果說宇宙有個真如,我們在真如之外,那就錯了。真如以外是沒有任何東西的,一說真如,宇宙人生全包括在自己身上;一說真如,絕對離不開你能知的那個心,所以你那個心就是真如。你想,沒有我們這個念頭,認識、知覺,誰在說真如呢?若那個是真如,那我們自己呢?如果我們自己是假的,那我們所認識的那個真如可靠嗎?所以,必須你就是真如,真如就是你;念就是真,真如就是念。六祖的這一大段,望大家好好參照學習。對六祖講的這些一定不要停留在口頭上;要深入在自己的身心性命之中,要‘口念心行’,這樣,才真正的學禪宗,才正是六祖的弟子。

六祖最後說:‘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雲: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頓悟頓悟,依據是什麽呢?六祖這裏談的,就是頓悟的依據。沒有這個就在我們念頭中的、常自在的真性——真如自性,我們憑什麽去頓悟,不說頓悟,漸修也失去了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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