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1973到1976年在山西大學藝術係上學,屬“工農兵學員”。當時還在那特殊的十年期間,接連不斷的政治運動以及“開門辦學”都嚴重地幹擾了正常教學,課程設置和內容也受到“左”的嚴重影響。另一方麵,絕大多數教師和學生還是想在業務上好好教,好好學的。這種矛盾在那幾年一直存在。下麵是我大學生活的概況和一些片段。
首先,我是在農村插隊時被大學錄取的,中間經過了音樂專業的初試和複試,以及語文和數學的文化課考試;本村的革委會也為我寫了推薦信。我曾在係列短文《插隊生活回憶》的最後一節“求學路上友情深”中,詳細記述了當年的求學經曆,這裏就不重複了。(如有興趣,下麵是那一節的鏈接: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39916/201012/12030.html )
在各種幹擾中堅持業務學習
我上大學那幾年,不斷進行的政治運動有“批林批孔”,“批晉劇《三上桃峰》”,“評法批儒”,“評《水滸》,批投降派”, “批師道尊嚴,與傳統觀念徹底決裂”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有時是停課或半停課搞運動,同學們隻能在政治運動之餘,自己抓緊時間搞業務學習。當然也有些抵製的小動作,比如在開會時,學美術的在筆記本上畫小畫,學聲樂的悄悄練習深呼吸等等。我也不例外,沒少一邊開會一邊空手練習琵琶的輪指。
對正常教學的另一種幹擾是“開門辦學”占用了太多時間。那幾年,我們先後趕上兩次“學農”,一次“學軍”,每次都用幾個星期;還有一次到地方辦師範班,時間長達幾個月。雖說是“辦學”,但離開學校,課堂教學就基本停了。在外麵的環境中,同學們隻能盡量堅持自學。
另一方麵,課程的設置和內容本身也受到那個年代“左”的嚴重影響。首先學製從以前的四年縮短為三年;同時,本應有的史論方麵的課,如中外音樂史,民族音樂概論(應包括民歌,戲曲等中國傳統音樂),都不開了。這對學生知識結構上造成的缺失是顯而易見的。同學們隻能在下麵各自找點有關的書籍和錄音讀讀聽聽,勉強對此做一點補償。
我自己的業務學習當然也是在上述各種幹擾中進行的。我的主修是琵琶演奏,師從藝術係唯一的琵琶教師梁世侃。他曾在國家的建築文工團任琵琶演奏員;六十年代初調到山大任教,是當之無愧的山西琵琶第一把。我入學前隻學過兩年琵琶,入學後在梁老師的指導下,基本功練得更加紮實,同時大大拓寬了演奏曲目。畢業後我在藝校教書期間,琵琶教學中的很多東西都是從梁老師那裏學來的。
音樂專業從二年級開始每人要選一門副修,我選了鋼琴,師從於立老師。她是從中央音樂學院鋼琴專業本科畢業後到山大任教的。於老師主要指導我練習車爾尼的鋼琴練習曲,從初級到有點難度的都有。曲子她不主張多彈,隻教了我兩首巴赫的《二部創意曲》。這些為我以後自己練習鋼琴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此外,我對作曲理論也有興趣。除了二年級時上了“歌曲作法”和“和聲”的大課,我私下裏還在主修作曲的姚恒璐同學的指導下,學習了蘇聯斯波索賓的《和聲學教程》上下冊,並作了部分習題,姚恒璐還幫我改了題。三年級時,我還旁聽過作曲專業的複調課,自己還閱讀過配器課的教材。這些也都成為我以後繼續學習音樂理論的基礎。
我要感謝梁世侃老師,於立老師,以及所有在大學期間教過我的老師們。感謝他們在那樣艱難的年代和矛盾的環境中堅持教學,給了我寶貴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同時也感謝姚恒璐等在業務學習上幫助過我的同學們。
得病住院做手術,多虧同學們的幫助
記得二年級第一學期,我的老毛病痔瘡又犯了,每次大便都出血,很痛苦。當時看病難,我在太原又沒有熟人。幸虧有家在太原的M同學幫我找了醫生,經檢查,需要住院並做手術。當時這些都很難,需要排隊。這時另一位S同學通過關係找到另一家醫院,能較快安排住院和手術。
記得手術是在住進醫院的第三天上午進行的(因為手術前要洗腸,備皮),是S同學到醫院來陪我。手術進行得不算太順利,局部麻藥就打了好幾次,但我總還有明顯的痛感。後來醫生說,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會出現水腫,不能手術了。稍後動剪子時,我疼得直哎喲,上身的衣服都讓汗浸濕了。
下了手術,醫生說麻藥勁兒過去後還會很疼,我可以要求護士注射杜冷丁止痛。下午,Z和W兩位同學接班來看護我。醫生查房時對他們說,今天上午剛做了手術,晚上最好留一個人,萬一有什麽情況好及時發現。我知道當時同學們正在準備各自的期中業務觀摩,都很忙,就連說“不用,不用”,但兩位同學已經在商量晚上誰留下了。我實在過意不去,一陣激動沒忍住,竟抽泣起來,忙用被子遮住臉。(這裏還是解釋一下,我並不是一個淚點很低的人,但那天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和注射了杜冷丁止痛有關。)Z同學見了安慰我說:“你哭什麽呀?!有那麽疼嗎?!”W同學小聲說:“不是疼。”…… 那天Z同學就在我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手術後在醫院住的那幾天,每天都有同學來看我,還帶來糖果香蕉等好吃的。出院後,由於學校沒辦法解決我需要的半流食,係裏批準我回家休養,直到完全養好。回想那次我住院做手術,完全是在同學們的幫助下才得以完成的,否則根本不可能。對此,我永遠心存感激之情!
一場難忘的足球賽
記得三年級第一學期,全校各係的應屆畢業生都被分成小組,到山西各專區去辦師範班,對當地一些中學教師進行為期幾個月的培訓。我參加的是雁北師範班,地點設在神頭師專。當時除了藝術係,至少還有數學係,中文係,曆史係和體育係的小組,分頭給各科的學員上課。各係同學共用一個夥房,同住一個院子,大家很快就互相熟悉了。
有一天體育係的W同學問我,以前踢過足球沒有。我知道他是山大校隊的守門員,以為他要和我聊足球,就牛哄哄地回答,中學時在班隊踢過後衛。沒想到他說,要和神頭電廠隊踢一場,人不夠,叫我也上。我連忙說,多年沒踢了,怕不行。他說,沒事,對方的實力有限,你上場踢後衛,就頂個數,曆史係L同學也上。我被說動,也想過過踢球的癮,就答應了。
那天比賽開始不久,我得到球。按說大腳開到前場就行,可我覺得那樣忒土,想來個短傳配合,結果沒傳好,球被對方的前鋒搶斷了。人家再一晃,把連人帶球把我過了。等我回頭再一看,那叫個慘:我們大門兒也趴下了,球也進了網窩。
當時我都懵了,完全沒想到由於自己的失誤造成對方進球這樣嚴重的後果,也完全沒有比賽經驗,隻覺得渾身發緊,手和腿都直抖,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場上的哥兒幾個利用中場開球前的片刻過來安慰我說,“沒事,下次再有這球,大腳開出就是了。” 我當時連感動帶著急,眯著眼咬著嘴,使勁繃著。
等再一開球,我就跟瘋了似的,在場上亂跑亂搶,就想快點“立功贖罪”把球撈回來。沒過多一會兒,擔任場外指導的體育係申老師請求換人,讓我下來 “休息休息。” 我低著頭走出場外,真恨不得有個地縫兒鑽進去。 幸好後來我方隊員在對方球門前狂轟濫炸,才使得比分反超,最終贏了那場比賽。
那次經曆至少讓我明白了兩件事:一是自己其實不會踢球,所以以後再也沒參加過足球賽;二是體會到遇到挫折時的心理素質是多麽重要。盡管那是一次教訓,但每每想起當時體育係W同學等哥兒幾個過來安慰我,心裏總是暖暖的。如今閉上眼睛,腦海中還能浮現出他們當年的英姿。
在那特殊的年代,同學之間的深厚友情更顯得真摯可貴。
上大學期間在校門與幾位同班同學的合影,約1974-1975年。
lightblue22 015-08-13 18:13:52 You must also be an excellent person to be able to have so many sincere frie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