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書和文章對我產生過極其深遠的影響,總不能忘。下文就是其中之一。每次重讀,仍然感觸良多。恰逢五四紀念日,鬥膽轉來貼在自己的領地。]
轉自“二閑堂”http://www.edubridge.com/letter/linda_5.htm
圖一1:《羅家倫與張維楨——我的父親母親》 羅久芳著 百花文藝出版社二OO六年一月版
最近讀羅家倫女兒對父母的紀念文集。先瀏覽了此書作者的出版後記。羅久芳提到,編輯高豔華女士建議:把紀念文字和傳主遺作合而為一,合成一本“從多個角度出發的傳記”。羅久芳希望,這樣安排,能使得“讀者不僅能從中認識我父母親的生平,也能夠體會出他們那個時代的滄桑。”讀罷,感覺這個設想真是很成功。
羅家倫曾出任清華大學(一九二八年八月至一九三O年五月)和中央大學(一九三一年至一九四一年)校長,清華從一個半舊半新的學堂轉型為一個現代化大學,羅家倫是最初推手。羅家倫以他三十來歲的旺盛精力、多年遊學歐美的見識和過人魄力才幹,給梅貽琦繼任主持清華發展,打下了重要基礎。除了教育家,羅家倫又是外交家和著名學者。可是,正因為他和胡適一般,曾居於海峽另一端,一個出色前輩,也就遲遲不能被此岸的故國後人有所了解,這本書不是麵對學者研究圈,而是麵對我這樣的普通讀者。可它又不是對先人歌功頌德的泛泛之作,而是讓我們有機會以一個新的角度去審視前輩和他們的舊時代。那個時代並不因其遠去就和我們毫無關聯,它是我們經曆的新時代的母親。例如,羅家倫一輩所經曆的、我們現在年年還要紀念的五·四運動。
圖二:羅家倫(一八九七—一九六九)浙江紹興人。字誌希。一九一七年入北京大學學習,曾參與發起成立北大新潮社。參加了五·四運動,是《北京全體學界通告》起草者。
關於發生在曹府的故事,現場目睹的人並不多。許德珩當時在場。他不僅後來一直是九三學社的領導人,還堅持申請加入共產黨達五十三年之久,在九十歲才如願以償。他長期作為大陸政治人物中的五·四先驅,為我們傳承這段曆史。
羅家倫後來去了海峽的另一邊,他當時也在場。他非常中性仔細地描述了當時發生的事情。章宗祥先被群眾痛打一頓,“忽然有人說‘打錯了’。大家便一哄而散。”章已經不能起來,對一個被認為錯打重傷的無辜者,在場學生無人救助。而是由在場的一個日本人和一個傭人把他抬出曹府抬到一個雜貨店。“群眾中忽然有人叫‘剛才並沒有打錯’”,就“重新把章宗祥拖進曹宅來,”唯有那個日本人冒死試圖保護他,學生們“拆散了一張鐵床,拿鐵床的棍子來打,所以章宗祥當時確是遍體鱗傷,大家以為他已經死過去了。......我還親眼看到江紹原拿了一床紅綢的被子,拖在地上,撕了一塊紅綢,拿在手裏,亂晃幾下,說是‘勝利了!勝利了!’”曹家的室內陳設被學生門紛紛砸碎,包括眾多香水瓶,“香氣四溢,不可向邇”。羅家倫看到高等師範的學生從身上掏出許多自來火(火柴)開始放火。羅家倫在回憶中問道:“如果他們事前沒有這個意思,為什麽要在身上帶來這許多自來火呢?結果,曹宅燒起來,徐世昌便下了緊急命令,叫軍警捉人。”羅家倫出了前門,可是救火隊和水夫,已經把一條街擠得水泄不通。幾十人尚在曹宅來不及出來,被軍警逮捕,其中就有許德珩。
五·四當天,一場民眾抗議政府對外政策的愛國運動,就以一個縱火及毆人重傷的高潮告終。在如此混亂的民眾運動中,發生這樣的暴力刑事案件,古今中外都難避免,更何況中國民眾大規模請願幹政,還是初試牛刀,不割出血來才是奇怪事情。問題是割出血以後怎麽辦?
圖四: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北京大學學生遊行隊伍在前進 |
我覺得好奇的是,我們可以看到,大規模“運動”本身就有製造問題的能力。一旦問題被製造出來,一是新問題成為當務之急,而引發運動的國家大事反而退而為其次;二是新問題可以成為“運動”的進一步推動。兩天後,章宗祥還沒脫離危險,曹宅當然已經燒光。記得我們的曆史課本上沒有羅家倫這樣的細節,曆史書也在暗示和引導我們:痛打、火燒的對象既然是賣國賊,也就是無可厚非之正義行為。就在當時,大多人怕也是持這樣看法,否則事情不會如此發生。
不到二十二歲的羅家倫五·四那天回來累得倒頭大睡,第二天起來,還在奔走,並且參與了全體通過的北京學生罷課決議。在一年前新華門總統府請願的運動發生時,事件一發生校長蔡元培就立即辭職。最後是學生表示退讓回校,由羅家倫等學生勸說校長回來。這幾個學生有個基本概念,就是不能傷害北大。為此,發起運動的羅家倫還被顧頡剛痛罵了一頓,一九一八年,顧頡剛二十五歲。這一次,五·四出了大事,有多名學生在曹府現場被捉,蔡元培根本不提辭職,而是主動聯係所有大學校長,商討如何要求北京政府釋放被捕學生。
在一個成熟的法治國家,這類事情的處理是橋歸橋,路歸路。抗議集會在法律容許範圍,政府不可以不批準;發生違法暴亂行為,獨立的司法不可以不懲治,政府行政分支幹涉都無用,行政幹預司法乃憲政法治之大忌,休提。當然再往前推一步,是政治透明,重大外交舉措不可以隱瞞民眾。而一九一九年的中國,很容易一步錯而步步錯,或者說一步偏差而步步偏差,整個思路邏輯都對不上。政治是不透明的,民眾抗議是容易失控的,司法不是獨立的,所以被捕學生事情是政府行政說了算,這樣歪打正著,倒也就有交易可做。
羅家倫估計的政府思路大致不會錯:“因為他們知道如果長久的罷課下去,一定是要出事的。而且五月七日是國恥日,更容易出事。”所以北京政府剛剛聽到學生決定罷課的消息,就把“明天全體複課,明天就立刻可以放人”的交換條件提交給大學校長。五月六日當晚十點,蔡元培緊急召集北京各大學校長,在他的辦公室接見學生代表。羅家倫回憶,學生代表都說“昨天才決議罷課,明天便要複課,乃是辦不到的,我們也負不起這個責任。”唯一例外地讚同這個妥協的是羅家倫:“我說:‘現在如果盡讓同學們關在裏麵,也不成事,況且我們這一次有放火及毆傷等重大情節,(當時章宗祥還沒脫離危險境界,有兩天沒有大小便,醫生說他命在旦夕了。)適巧政府又捉去我們幾個人,用這幾個人去抵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羅家倫向校長們確認妥協交易的可靠性,校長們說,“我們可以以生命人格為擔保,”還告訴學生代表,京師警察總監“吳炳湘也曾發誓過‘如果複課而不放學生,我吳炳湘便是你們終身的兒子。’”於是,羅家倫說,“我以為既然如此,我們就複課好了。”其餘學生領袖一致反對,可是既然羅家倫說出來了,他們居然也都勉強照辦,可見二十二歲的羅家倫在學生中也確是最有威望的領袖。第二天北京各大學先後複課,“到了十點鍾,全部被捕同學從警察所送回學校來,大家都列隊在門口迎接,當時那種痛哭流涕的情形,真是有家人父子於離亂巨劫以後相遇時之同樣感覺。”
圖五:五四運動中,北大學生許德珩、楊振聲等20人被捕,經蔡元培校長營救釋放。圖為北京大學歡迎被捕學生歸來。 |
過去我們更多看到蔡元培救援學生一節,現在下文已經漸漸為人熟知:學生出獄,蔡元培就離北大而去。留下的一封辭職信引的典故成為學生們費解難猜的謎,“殺君馬者道旁兒。”“民亦勞止,汔可小休”羅家倫回憶說,學生們紛紛去請教國文老師,讓那些被新文化運動冷落的老夫子們好好得意了一番。對於當時北大學生的國文水平來說,這實在沒什麽難懂的。或許是他們不願意或不相信他們讀到的意思罷。蔡元培清楚看到,雖身為校長,下麵的局勢他無力回天。
下麵是沒有蔡元培的學生們自己運轉的北大。章宗祥還沒有脫離危險,“時時有死耗之傳聞”,學生們顯然還在擔心是不是有司法的追查問罪,“剛巧北大有一位同學叫郭欽光,在這個時候死了,他本來死有肺病的,在‘五·四’那一天,大約因為跑得太用力了,吐血加重,不久便死了,當時大家怕章宗祥和我們打官司,所以訂下一個策略(這個策略之最初主動者便是狄君武)硬說郭欽光乃是在‘五·四’那一天被曹家用人打死的。於是郭欽光遂成為‘五·四’運動中惟一烈士,受各處追悼會之無數鮮花美酒吊祭,和挽章哀辭的追悼。在上海還有一位女士,當眾痛哭郭烈士。”雖然這一“策略”不是羅家倫提出,他顯然在當時也接受了。所不同的是他不掩蓋事實,還在事後反省這樣做的正當性。
圖六:五四運動中各地學生、青年團體散發的部分傳單 |
北大學生走向全國,派去的學生密電回來,告訴北京同學“可以相機發難”。於是,學生領袖分兩天派出幾百名學生出去街頭演講,就又有被捕。這次學生被捕已經不涉命案,也在預料中,就有慷慨以赴的氣慨,甚至又成策略:被捕本身又可推出高潮,羅家倫如地下工作一般,偷偷發出學生被捕的電文,成為各大城市新的聳動新聞。南下點火的北大學生,遂發動勸說上海商家罷市,“甚至於要求不遂,向商店老板跪下去。到了六月四日,全上海罷市了,別的地方跟著罷市的也有好幾處,而天津方麵,因為一個南開學生馬駿在商會代表的前麵,用一隻碗向自己腦殼一打,表示他要求的決絕,商會方麵的人大為感動,也罷市了。”
圖七:上海罷市聲援北京學生 |
這讓我想起以前看到的五·四前後的梁實秋。清華學生梁實秋也跟著同學去前門外珠市口演講,聚集的民眾阻礙了交通,有汽車按喇叭,激怒的民眾頓時搗毀了一部汽車。梁實秋反思道:“我當時感覺到大家隻是一股憤怒不知向誰發泄,恨政府無能,恨官吏賣國,這股恨隻能在街上如醉如狂的發泄了。在這股洪流中沒有人能保持冷靜,此之謂群眾心理。”章宗祥的兒子也是清華學生,和梁實秋同宿舍,五·四後悄悄離開學校。但是他的床鋪被同學砸爛,衣箱私人物品被四處亂扔。梁實秋對此尤不能認同。那一年,梁實秋十六歲。
接下來,是天津上海向政府提要求,要求“罷免賣國賊”和“不簽巴黎和約”。要求前提,就是釋放學生。這時,北大臨時拘留所的“學生還不肯出來,因為他們一出來要減少了天津及上海方麵的緊張空氣。到了第二天,步兵統領衙門和警察所卻派人來道歉,他們才肯出來,”拘禁在警察所和步兵統領衙門的學生更不肯出來,“以後預備了汽車和爆竹送他們出獄,還是不肯。最後一個總務長連連向他們作揖說:‘各位先生已經成名了,趕快上車吧!’”民眾官府的力量對比可見一斑。直到五·四五個月後,學生會派羅家倫去請回蔡元培,蔡元培“慨然答應”。也許,蔡元培看到,五個月下來,已是學生“可小休”的時候了。事實上,到年底,北大學生為另外事情,和政府又起過一次衝突,羅家倫也首領其中。可是,如蔡元培知道的,已經到了羅家倫和學生們看到“學生運動也就衰落下去”的時候了。
羅家倫曾總結衰落原因,認為:一是“青年作事往往有一鼓作氣再衰三竭之勢。”二是“第一次學生運動”都是用功學生負責,“但是到後來久動而不能靜,有許多人隻知道動而不知道讀書,於是乎其動乃成為盲動。”三是,“最初動的學生,是抱著一種犧牲精神,不是為了出風頭”,而他們的“名聲較大,大家知道得多了,於是乎有許多人以為這是成名的快捷方式,乃是出風頭的最好方式,結果個個想起來動,結果必至於一敗塗地。”四是後來的各種政治成分加入,“往往起於內部的破裂”。也許還應該說,運動是短暫的事情,能夠達到的目標是有限的,自然會衰落。可惜熱血沸騰之中,很少有人肯在合適時機見好就收。
圖八:在輿論壓力下,曹、陸、章三人終被免職。此為當年《晨報》的消息報道,從上至下為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
當然“五·四”包括了前前後後的文化運動,不是一個簡單學潮。羅家倫在總結五·四影響的時候,不認為表麵勝利是重要的。他認為重要的是推動形成民眾組織和擴大新文化運動,“喚起了全國青年對於國家問題的意識”。羅家倫入學北大那年,恰是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同一年,他最清楚看到,沒有蔡元培推動的新文化運動,不會有發動五·四的北大學生,他們對國家問題有了意識,可是在這樣的意識下做什麽和怎麽做,又是另一件需要探討的事情。至少這樣的學生運動,並非是蔡元培所希望看到的景象。梁實秋甚至認為:新文化運動的“探求新知”都不宜“過於熱心”,以至“學校的正常的功課反倒輕視疏忽了”,然而有能力給自己內心安排出空間、去深入探討這樣問題的人並不多。因為運動大前提的愛國重量壓倒一切,其餘探討也就複雜困擾而“渺小”到難以啟齒的地步。
提到北大學生一九一八年的總統府請願,羅家倫說,這是一件“很少有人提起的”事,他還說,“(說句沒出息的話,這也是民眾請願的第一次)。有了這件事做引子,再加上新文化運動和文學革命,‘五·四’運功的產生,幾乎是事有必至。”。五·四以後,北大更是脫離不了政治了。不僅五·四是必然的,此後中國的轟轟烈烈都是“事有必至”。人是需要精神支撐的,需要自己有正義感有愛國心有道德的精神追求,尤其是處在如北大清華這樣精神上層。五·四這樣的大事體於曆史留名,表現出宏大敘事的正確,支撐起一代代前赴後繼的青年學子的道德感。這裏有犧牲有流血有牢獄,使得任何要往深處走一步,提出批評檢討的人,都可能在道德上先輸一頭。
但是,並非所有的人都不能走出曆史所規定的局限。還是有少數身陷其中的人,有能力自己拔出腳來,甚至走出喝彩聲以及五色光環。從困惑開始而尋出它背後必然的負麵效應,認識到,在一定條件下,這樣的負麵效應會毀掉一個人,二十三歲的羅家倫,就已經有了反省自己的能力,“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讀了幾年書,而去年一年以來,忽而暴徒化,忽而策士化,忽而監視,忽而被謗,忽而亡命......全數心血,費於不濟之地。”反省的還有五·四時才十六歲的梁實秋。五·四建立的清華學生會,在此後有權評議學校事務。梁實秋擔任了幾年評議員。他說,“我深深感覺‘群眾心理’是可怕的,組織的力量如果濫用也是很可怕的。”清華學生在短短時期內驅逐了三位校長。“學生會每逢到了五六月的時候,總要鬧罷課的勾當,如果有人提出罷課的主張,不管理由是否充分,隻要激昂慷慨一番,總會通過。”
在一個內憂外患狀態下,人們被不斷的學生運動民眾運動的大潮所裹挾,看似積極主動參與,其實不論情緒、精神狀態還是身軀,都是被動地被局勢推著走的,休談“獨立”。幾乎很少有人能夠置身事外。那是有人喝彩的遊戲,即便不毆人縱火“暴徒化”,那種“決策於千裏之外,運籌於帷幄之中”的政治“策士化”,以及梁實秋看到的失去個人獨立而從眾的狀態,仍然有著致命吸引力。有許多人更是一經運動,終生無以擺脫動態,再也靜不下來。愛國以民眾運動為主要形式、形成滾滾不息潮流,訴求越正當,越是迷人,越會卷入一代代優秀青年,對一個國家的毀壞更會超過它的正麵推動。雖不斷有人意圖作運動和領導組織的具體改善,卻往往看不到此乃硬幣之兩麵,弊端與生俱來無可根治。歸根結底,這不是冷靜審慎堅實的製度改革,雖披以現代外衣,它仍然輕而易舉就可能潛移默化為中國式的政治權術操作。
身為校長,蔡元培當然第一個預料到五·四對學生誌趣與品性的改變。接任校長的蔣夢麟回憶道,蔡元培說,學生們“既然嚐到權力的滋味,以後他們的欲望恐怕難以滿足了”。
五·四以後,蔡元培《告北大學生暨全國學生書》中,稱“諸君喚醒國民之任務,至矣盡矣,無以複加矣!”“一時之喚醒,技止此矣,無可複加。”你們做到登峰造極處了。不知學生聽了是否全當作誇獎吞進肚裏。蔡元培又轉回來表示,真正寄希望看到的中國青年和未來國民是“擴充其知識,高尚其誌趣,純潔其品性。”“推尋本始,仍不能不以研究學問為第一責任也。……使諸君果已抱有恢複原狀之決心,則往者不諫,來者可追”。在五·四前,胡適和陳獨秀兩名教師、羅家倫和傅斯年兩名學生,在北大受到保守派最大的壓力,然而“胡適雖然同情學生訴求,卻認為這場運動也是一場不幸的政治幹擾,不僅破壞了北大的教學製度,阻礙了‘新文化運動’的進展,也促使他放棄了‘二十年不談政治’的初衷”,作出這樣思考的胡適,五·四那年,二十八歲。他此後一直提倡“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
圖九:一九二一年北大留美校友與赴美考察的蔡元培先生合影。前排左五為蔡元培,左二為羅家倫。
蔡元培、羅家倫和胡適,屬師生三代,此後卻維持了長久的特殊友誼。他們對五·四不同於尋常的推敲,是這段友誼的一個重要紐帶。在此後中國動蕩的局勢下,他們不可能遠離政治,也沒有放棄當動則動。可是,他們和五·四那年四十歲的陳獨秀,有著明顯不同。他們不能完全在局勢推動下隨波逐流,在動與靜、破壞與建設的局勢之間,他們有自己的獨特思考和不斷掙紮。這種掙紮來自於他們能夠穿透動蕩局勢,看到不論作為個人還是民族,當有某種恒定不變的東西。他們相信,這種東西沉澱下來,才是個人和民族立足的堅實基礎。
“殺君馬者道旁兒”,你的馬兒跑死,全因道旁歡呼喝彩的人太多。許德珩說,這是蔡元培在嘲諷當局;更多的人說,這是蔡元培在自嘲;羅家倫沒有給出結論,仍稱之為謎。我想,他的心中其實是有答案的。
一九一九年五月九日淩晨,給北大留下這句話的時候,蔡元培五十一歲。
原載《書城》第二十期
握手!這也是我一直用來提醒自己的一句話。
我也納悶為什麽二閑堂後來停掉了。那裏麵很多文章非常之好。
這篇文章我特別喜歡,是因為我覺得它寫的很全麵。首先它寫出了被刻意隱瞞多年的五四學生的暴力行為,作者顯然是不讚同這種行為的,但是他同時也寫出了學生運動產生的更深層的社會的政治的原因。大規模的群眾運動到最後都會以混亂和悲劇收場,若非如此那就一定是背後有政黨領導了。政府在群眾運動中是被動的,被綁架的一方,但是群眾運動的產生卻也源於政府多年的作為(或者不作為),所以對群眾運動所造成的危害,政府難糾其責。因此能讓老百姓有一個和平的發泄對政府不滿的方式,比如選舉,對社會的穩定至關重要啊。
羅隆基是個人才 :)他的存在,讓我覺得學運並不都是扼殺才華的,有人的才華恰巧就在於組織和煽動,這樣的人或許就是職業政治家吧。
如藍,你“一直在找”的東西也是我不斷告誡自己的東西 -- 我要一個長遠的未來,要一個厚實的根基。可以不在風口浪尖,但一定要心安理得。
我一直在找那種"恒定不變"的東西。那種不會被巨流狂瀾卷帶而過隨風而逝的東西,那種該動時動,該靜時靜的東西,那種隨著歲月的淌過能夠沉澱下來,積累成長的東西。我們喜歡"巨流河",因為那裏麵就是弘揚這樣的東西。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君子並不是做自私冷漠的狹窄之人,但是麵對盲流運動,不失冷靜,不失人性的良善,不忘求訴的初心,這既是品質,也是素質。這篇文章讓我看到狂飆的時代總有不被毀滅的君子,帶給了我希望和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