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迷五色,心空四象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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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的樂譜

(2009-10-05 21:01:00) 下一個



鼓樂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們正坐在一家叫“裏斯本”的餐廳裏。

餐廳的一麵牆上張揚著一艘海盜船,桅杆、繩索和兩柄交叉的劍糾結在一起,中間隱約閃顯出一個骷髏圖案。船身四周湧起層層疊疊的浪,一波一波、散發出幽藍色的古意……。乍一看,倒像是一條昂著頭的大魚,正在海水裏嬉戲呢,絲毫沒有陰森或恐怖的感覺。另一邊的牆上,掛著一張銅製的琴和一把吉他,也是銅的。琴是葡萄牙的四弦琴,叫Cavaquinho,我認得出來。吉他更容易認,梨形,六組雙弦的,正是葡萄牙特有的十二弦吉他,是用來演奏“法朵”(Fado)的。Fado是葡萄牙的傳統民謠,傷感哀怨,卻又無比甘醇。

餐廳的四周裝飾著各種花兒葉兒,中間擺一口大缸,裏麵植了幾株荷花。我們的餐桌就靠在這小小荷花池邊上。餐廳生意清淡,那會兒除了我們沒有別人。桌上矮圓瓶裏的蠟燭,燃出一圈絳紅色的光暈,暗暗的,十分感性。我們一邊聊天一邊等著剛點的烤魚和海鮮飯。



音樂便是在這個時候飄進來的。

“他們終於開始遊行啦”,我們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跑到臨街的窗邊,扒著圓框窗洞往外瞧。先前我們苦等許久都不見動靜的隊伍,終於緩緩地開步走了。

一尊教堂裏常見的神像,供在一個長方形的像大床一樣的架子上,架子上擺滿了鮮花香燭,精麗的緯縵飄拂在神像周圍,緯縵上綴著的纓絡也在晚風裏輕輕舞動著。幾十個壯實的男子,圍在四周,像抬轎子一樣,抬著“大床”往前挪。著紫色和深藍色衣服、佩飾的善男信女們,手持蠟燭、花束、小香爐,簇擁在神像前後,在鼓樂聲中緩緩前移。

“一看就是南美人,不是智利就是秘魯,要不就是阿根廷的,這幾個地方的人種比較矮小,你看他們長得都不高吧”,朋友指著善男信女們猜測著。

濃烈的烤魚香味從身後襲來,把我們拉回到餐桌旁去。

“外麵那是什麽節日?”我比劃著問女招待,她的英語很蹩腳,一不小心就冒出一串葡萄牙語。

“不知道,不是我們的節日”,女招待可能見慣了街上各種各樣的遊行,早已失卻了我這樣的熱情。

說是“挪”,一點都不誇張,等我們吃完晚餐,走回大街上,長長的人流居然隻走過了三個街區不到,那種慢法,差不多是匪夷所思了。我們緊走幾步,便趕上了遊行的人群。隻見他們不疾不忙地往前走三步,又接著往後退兩步,然後再往左、往右地來回晃幾趟,像是在模仿波濤裏的舟船呢,難怪走這麽慢呢。這時,抬神像“轎子”的換成一群女士了,大家盯著“轎子”,摒住呼吸,連跟在後麵吹吹打打的樂手們,也停止了吹奏……,好,抬起來了!劈哩叭啦的掌聲四起,為女轎夫們歡呼,鼓樂聲也隨之響起。

當然,沒過兩分鍾,“轎子”重又回到了男人們手裏,先前的女信徒,看來隻是為了沾點兒“神”氣,才扛上“轎子”的。

最有趣的是那些樂譜,背在樂手們的背上,後一排的人盯著前一排的背,邊讀邊吹奏。

我們問了一位樂手,原來,這是秘魯人的傳統宗教節日--“遊神節”。

據說人的一生總有一個無法回避的盡頭,正如生命中總有一些無法拒絕的情感。你眼睜睜盯著那塊牌子從眼前閃過,等你看清楚上麵“Do Not Enter”的字樣時,車子也許早已深深地滑進了某個幽秘的領地。

不知道時間的盡頭是不是虛無,幸福的盡頭是不是哀傷,但是生命的盡頭,如果有一些畫麵必定要回閃,我希望也是在這樣一個暮色漸合的黃昏,空氣中彌漫著烤魚的香味,大街上流淌著濃紫、深藍的秋意,樂手們時不時瞥一眼前麵那些背著的譜子,虔誠地吹奏出某些神秘的曲調……一種純粹的“法朵”意境,憂傷中飽含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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