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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漱溟與毛澤東的幾次交往

(2010-07-18 10:11:41) 下一個

梁漱溟,桂林人,年少敏於學,24歲應蔡元培之聘,當上了北京大學的教授,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便成了名滿天下的哲學家和社會活動家,號稱“中國最後一個大儒”。毛澤東與梁漱溟二人同庚,他們初識於1918年,在楊開慧的父親、北京大學教授楊昌濟家裏,那時毛澤東隻是北大圖書館的一個小職員。

延 安 暢 談

1938年1月,梁漱溟到延安就抗戰前途和階級鬥爭等問題同毛澤東交談了8次,每次時間都在兩個小時以上,最長時通宵達旦。毛澤東記憶猶新地說:“梁先生,您還記得不?民國七年在北京大學,您是大學講師,我是小小圖書館職員,讀到您的《究元決疑論》,還蠻佩服您敢於向名人挑戰的精神呢。”

半個世紀後,梁漱溟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同毛澤東交談的情景:“他說得頭頭是道,入情入理,使我很是佩服。可以這樣說,幾年來對於抗戰必勝,以至於如何抗日,怎樣發展,還沒有人對我作過這樣使我信服的談話,也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文章。蔣介石的講話、文告,我聽過、看過多次,個別交談也有若幹次了,卻沒有像毛澤東這一次有這麽大的吸引力和說服力。”

對階級鬥爭等問題,雙方有著不同看法,毛澤東並不把自己的意見強加於人。梁漱溟說:“他不動氣,不強辯,說話幽默,常有出人意外的妙語。明明是各不相讓的爭論,卻使你心情舒坦,如老友交談。”

第 一 次 進 中 南 海

新中國建立後,梁漱溟就被選為新政協委員。梁漱溟第一次走進中南海,是在1950年3月12日晚,他應中國共產黨的邀請,特意從外地趕往北京,共商 國事。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親切地接見了他。

當毛澤東征詢梁漱溟對國事有何意見時,梁漱溟很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中共得了天下,上下一片歡騰。但得天下易而治天下難,這也可算是中國的古訓吧。”接著,梁漱溟又開始分析時局,借古喻今,從治國安邦,到國之興亡、民之昌盛,他滔滔不絕地談,毛澤東饒有興味地聽,不時地點點頭或搖搖頭,以示同意或不同意。最後,梁漱溟真誠地望著毛澤東,意味深長地說:“縱觀本世紀以來的中國,要長治久安,殊不易啊!”

毛澤東笑了,他也望著梁漱溟,說:“治天下固然難,得天下也不容易啊。”又說:“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齊心協力,治天下也就不難了。”梁漱溟覺出了毛澤東話語的分量和對他的期盼,重重地點了點頭。這天,毛澤東留梁漱溟在家裏吃了飯。

反 對 朝 鮮 戰 爭

朝鮮戰爭爆發,中國人民誌願軍赴朝作戰前夕,毛澤東約見了梁漱溟,征詢他對此事的意見。毛澤東出兵援朝的決心已定,從他的內心來說,是希望得到梁漱溟的支持的。但毛澤東失望了。

梁漱溟對毛澤東的決定不敢苟同。他說:“新中國剛剛成立就卷入朝鮮戰爭,與美國人直接打仗,後果會怎麽樣呢?”他認為出兵援朝絕非上策,希望毛澤東再做考慮。

毛澤東沒想到梁漱溟對這場偉大戰爭會抱如此不積極的態度,他沒有批評梁漱溟,但這次談話不歡而散。

反 對“總 路 線”

1953年9月中旬,中共中央邀請100多位民主人士征求對黨的“總路線”的意見。梁漱溟在會上發了言,大意是說:有些農村幹部把持鄉政權,違法亂紀,生產沒有搞好,農民吃不飽,跑到城裏當小工。有的露宿街頭,設鍋造飯,影響市容。公安部門今天把他們送回去,明天他們又來了,“工人農民的生活有九天九地之差”。工人在九天之上,農民在九天之下。希望共產黨進了城不要忘掉了農民。對農民施行仁政,要體恤農民雲雲。

針對梁漱溟的觀點,周恩來批評說:梁說工農生活“懸殊”,相差“九天九地”,好像他代表的是農民,實際上他是代表地主說話,是挑撥工農聯盟的。對梁的那套主張,不能接受,應該斷然地拒絕。

在周恩來講話時,毛澤東亦不時插入一些分量很重的話:“講老實話,蔣介石是用槍杆子殺人,梁漱溟是用筆杆子殺人。殺人有兩種,一種是用槍杆子殺人,一種是用筆杆子殺人。偽裝得最巧妙,殺人不見血的,是用筆杆子殺人。你就是這樣一個殺人犯。”

毛澤東把目光轉向全場,說:“梁漱溟反動透頂,他就是不承認,他說他美得很。他跟傅作義先生不同。傅先生公開承認自己反動透頂,但傅先生在和平解放北京時為人民立了功。你梁漱溟的功在哪裏,你一生一世對人民有什麽功,一絲也沒有,一毫也沒有。”毛澤東還說:“假若明言反對總路線,主張重視農業,雖見解糊塗卻是善意,可原諒;而你不明反對,實則反對,是惡意的。”

梁漱溟對這一批評不服,便寫信給毛澤東申辯道:“你說反對總路線,破壞工農聯盟,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說得不對。請你收回這個話,我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雅量……”毛澤東未予理睬。

梁漱溟犯上了桀驁不馴的牛脾氣,死活不肯認錯,在9月18日的大會上,再一次朗聲質問毛澤東:“我還想考驗一下領導黨,想看看毛主席有無雅量……因為黨常常告訴我們,要自我批評,我倒要看看黨的自我批評是真是假!”

結果梁漱溟被會場上一陣陣狂暴的呐喊“不聽梁漱溟胡言亂語”、“民主權利不給反動分子”、“梁漱溟滾下來”淹沒了。

後有高明人士提出,請主席團表決,看讓梁漱溟講話的人多,還是不讓他講話的人多,少數服從多數。主席團接受了這個建議。執行主席高崗宣布,關於讓不讓梁講話的問題現在進行表決。毛澤東補充道:這個問題不是政府委員會所列的議程,列席的同誌也可參加。表決讚成梁講話時,毛澤東帶頭舉手,政府委員中的中共委員也舉了手。毛澤東邊舉著手邊說:“梁先生,我們是少數啊。”

高崗接著宣布不讚成梁講下去的舉手,到會的大多數,特別是民主黨派的朋友立即舉起手來。梁還想再說一句話,會場上立刻有人大呼:服從決定,梁漱溟滾下來!梁漱溟被轟下了台。

從此,梁漱溟就在中國的政治生活中消失了。按照毛澤東的指示,梁漱溟的問題屬於思想問題,不是政治問題。他的政協委員照當,工資照發,也沒有受到任何正式的處分。由於閉門思過,一言不發,他還幸運地躲過了1957年的“右派”帽子。

自這場爭論後,梁漱溟與毛澤東不再交往。

與“文化大革命”唱反調

1974年2月24日,81歲高齡的梁漱溟衣冠楚楚,提著鼓鼓囊囊的皮包走進政協會議室。他把講稿、參考書、筆記本整齊地放在茶幾上,站起來向大家鞠了個躬,就像當年在北京大學講壇上授課那樣侃侃而談,題目是《今天我們應當如何評價孔子》。他從闡述中國文化入手,肯定孔子在中國文化史上的曆史地位和學術上的成就,並針對當時所發的中央文件《林彪與孔孟之道》說:“林彪是不是要走孔子之路、行孔孟之道?我卻不敢相信。我不認為林彪是受害於孔子。所以,我的態度是:不批孔,但批林。”

他的這番話,完全是跟“中央文革”唱反調的。消息傳開,轟動了北京城。於是,全國政協的“批林批孔”發展成了“批梁”。從1974年3月至9月,大小批判會開了100多次。給他扣的帽子是“孔老二的孝子賢孫”、“孔孟之道的衛道士”。梁漱溟的態度是:“我不再申說,靜聽就是了。”所以他每會必到,到則沉默。

在 韶 山 的 悔 悟

後來有一年,梁漱溟到韶山參觀。一見毛澤東故居地道的農舍房子,想起毛澤東世代為農的家庭背景,這位老人的心情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種發自肺腑的內疚第一次衝擊著梁漱溟的心。梁漱溟突然感到自己首先沒有一種讓別人批評的雅量。想到此,梁漱溟主動對陪同人員談起當年和毛澤東爭論的事,說:“當時是我的態度不好,講話不分場合,使他很為難。”

摘自《黨史文苑》2004年第3期 劉興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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