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 - 香穀先生

學者,詩人,書畫家,一級美術師。職業認證網球教練。現任“北美中紅書院”主席,”中華文化交流大使“等職。號白水道人,老泉,畫泉(多用於畫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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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篆隸真行草,本無差別

(2023-08-02 11:32:46) 下一個

 

壹書法  2023-07-28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書法之於傅山而言,同大多數士人一樣,並不是一件如何重要的事。“誌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遠比書法、繪畫要緊。傅山曾說:“文章小技,於道未尊,況茲書寫,於道何有?”在他看來書法是比文章更無用的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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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如此,作為“餘事”的書法,一方麵,由於它具有傳遞文字信息的功能,另一方麵,中國人主張“儒道互補”——道家思想浸潤之書畫藝術適可愉悅心性。清代何紹基說:“書雖一藝,與性、道通。”傅山與書法之關係,亦正如此:一方麵是“末技”;另一方麵則又幾乎無一日不書,不僅有“非創作”——詩詞文章、讀書筆記、開藥方等,還有“創作”——應酬各類索書。同時,他一生都在“臨古”,因為他認為“字一筆不似古人,即不成字”。

對待書法怎樣作用於家國天下的態度,並非是決定書法成就高低的核心因素。事實上,曆代書家大都持有與傅山相似的觀點。有意思的是,中國藝術的理想,恰恰是要在藝術創作中放下一切功利之念。《莊子·田子方》裏的那位先“解衣盤礴”,而後落筆作畫,才是真正的藝術家。唯有放下一切精神的羈絆,才能達到萬物與我為一的大自在,才能創作出與天地造化同妙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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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小楷《逍遙遊》局部

傅山對《莊子》極為偏愛,不僅時常抄錄,而且隨身攜帶,“癸已(1653)之冬,自汾州移寓土堂,行李隻有《南華經》”。他對莊子精神,尤其是開篇《逍遙遊》,大為心賞:

讀過《逍遙遊》之人,自然是以大鵬自勉,斷斷不屑作蜩與鴛鳩為榆枋間快活矣。

一切世間榮華富貴,哪能看到眼裏?所以說“金屑雖貴,著之眼中,何異沙土?”奴俗齷齪意見,不知不覺打掃幹淨,莫說看今人不上眼,即看古人,上得眼者有幾個?

傅山的人生態度與踐行,書法理念與作品,無不以大鵬“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的“自在宏博” 之精神為旨歸。

破解一:書寫過程,自有“天機”

以“天”——天然、天趣為尚,是中國書法審美的傳統。早在南朝時期,書家庾肩吾的《書品》一文,即從“天然與工夫”的角度,將張芝、鍾繇、王羲之的書法作過比較。傅山對書尚天然的審美追求遠過一般書家:

凡字畫、詩文,皆天機浩氣所發。一犯酬酢請祝、編派催勒,機氣遠矣。無機、無氣,死字、死畫、死詩文也,徒苦人耳。

漢隸之不可思議處,隻是硬拙,初無布置等當之意。凡偏旁左右,寬窄疏密,信手行去,一派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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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雜書冊》局部

這裏所說的天機,意即天趣、天然。學書者均以之為最高審美理想。問題是,如何在實踐中尤其是揮筆書寫中去實現?他說:

寫字無奇巧,隻有正拙。正極奇生,歸於大巧若拙已矣。不信時,但於落筆時先萌一意,我要使此字為如何一勢,及成字後,與意之結構全乖,亦可以知此中天倪,造作不得矣。手熟為能,邇言道破。王鐸四十年前字極力造作,四十年後無意合拍,遂能大家。

傅山這位“蕭然物外,自得天機”(顧炎武評傅山語)的大書法家,諳熟於書法實踐,同時作為大學者,還具有理性的自覺。

他對書寫過程中“預先意想”與“成字後的字勢”的極大偏差,得出“此中天倪,造作不得”的結論。“預想”與“成字”之間的差異,在有些書法中,如整飭一路為美者—— 唐代楷書中,未必會有這麽大。而傅山是特別注重書寫過程中的天性發揮、恣意而為的書家。更進一步說,在他的書寫中,極為注重書寫過程中的偶然性——追求偶然天成。

王鐸的書法,經曆了一個漫長的熟練法則的過程——有意識的必然,而後逐漸從有意走向無意——偶然天成。傅山的天賦與藝術感覺極好,與王鐸是兩條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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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鐸的書法線條

在學書之路上,每個學書者各具天性。但是,在學習過程中為了獲得法,不得不收束起自己的天性,以致迷戀於法,更有一些人以得某一家法而暗自歡喜,渾然不覺為法所縛。

傅山學書,同王鐸一樣,一直堅持臨古,不同在於王鐸更注重“法”之獲得,而傅山則更見自家天性,所以在形似方麵難以接近範本:

吾八九歲即臨元常,不似。少長,如《黃庭》《曹娥》《樂毅論》《東方讚》《十三行洛神》,下及《破邪論》,無所不臨,而無一近似者。最後寫魯公《家廟》,略得其支離。又溯而臨《爭座》,頗欲似之。又進而臨《蘭亭》,雖不得其神情,漸欲知此技之大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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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嗇廬妙翰》(局部)

臨了諸多前賢經典,除了與顏真卿書較為相似,其餘都不似。雖是這樣,但他對書法的“理”——大書家彼此之間的共性原則——筆法、結體、章法等以及何為書法最高境界的根本道理已經了然於胸了。書法學習,“法”可以傳授,而“理”卻主要靠個人的感悟。相對於法,理更為重要。

 

傅山這樣的學書之路,是少數派:無論臨帖還是自書,一直都是率性自在地寫——每個時期都是那樣的天機活潑。而大多數人往往是花上幾十年,把“法”上手了,熟練了,而後再放筆揮灑。就像趙孟頫說的:“臨帖之法,欲肆不得肆,欲謹不得謹。然與其肆也,寧謹,非善書者莫能知也。”

破解二:篆隸真行草,本無差別

正因傅山注重書法“形相”背後的“理”,所以在他看來,書法的書體雖有真、草、篆、隸、行這些名目上的不同,但是彼此之間的“理”卻是一致的:

不知篆籀從來,而講字學書法,皆寐也。

楷書不知篆隸之變,任寫到妙境,終是俗格。鍾、王之不可測處,全得自阿堵。老夫實實看破地,工夫不能純至耳,故不能得心應手。若其偶合,亦有不減古人之分厘處。及其篆、隸得意,真足籲駭,覺古籀、真、行、草、隸,本無差別。

按照我們一般的理解,每種書體各有其法,也不乏一些相通。但是傅山則更進一步,認為“本無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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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曆代名臣像讚·狄梁公》

傅山究竟是在何種意義上得出這種感覺呢?

一個人楷書寫得再好,下了無論多大的功夫,如果不知篆書、隸書之變,則終究是格調不高——俗格。什麽是俗格?篆隸之變的變,又是什麽?傅山說:

所謂篆、隸、八分,不但形相,全在運筆轉折處、活潑處論之。俗字全用人力擺列,而天機自然之妙,竟以安頓失之。按他古篆、隸落筆,渾不知如何布置,若大散亂,而終不能代為整理也。寫字不到變化處不見妙,然變化亦何可易到?

寫得佳妙的篆隸八分作品,妙在整體的大散亂——不齊而大齊,也妙在用筆的活潑自由,楷書一旦走向整飭——人力擺列,也就喪失了篆隸的活潑自由、天機自然。所以重在一個“變”字,重在書寫過程中心手的“無定”。鍾繇、王羲之的楷書,其妙不在於有法,而在於“無定法”——變動不居,難以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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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天龍禪寺詩》

傅山的楷書(上圖1)、篆書(上圖2)、隸書與行草,無不蕩漾著一派的天機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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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嗇廬妙翰》(局部)

他還嚐試過將五種書體並存於一幅作品(上圖傅山《嗇廬妙翰》)。

了解了他“古籀、真、行、草、隸,本無差別”的審美理念,便不難理解這類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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