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2008.10.28 星期二 晴
傑伊瑟爾梅爾
早上醒來時,火車停著。想起車頂上的乘客,趕緊跳下車去拍照。一落地就大失所望,車頂上連個影子都沒留下。
鐵軌在無邊無際的塔爾大沙漠中無窮無盡地延伸,兩邊土黃中點綴著灌木和矮樹的綠色。
火車車門在行駛過程中始終敞開。忍不住請拉吉給我拍了兩張鐵道遊擊隊李向陽式的飛車照片。
下午2點多到傑伊瑟爾梅爾。此地距德裏860多公裏。雄踞約6、70米高的砂岩山丘之上的傑伊瑟爾梅爾堡曆史悠久,自1156年作為巴蒂人的首都建成後的7百多年裏,它是跋涉於印度和中亞之間的駱駝商隊休整的重要驛站,因而也是各路梟雄世代浴血爭奪的獵物。不過隨著孟買的興起和傳統的陸路貿易被海上貿易基本取代,它的重要性在近代一落千丈。印巴分治以後,這裏成了軍隊的後勤補給基地。直至上世紀末,它才在政府的大力扶植下發展為旅遊勝地。
幾輛突突車把我們從火車站帶到傑伊瑟爾梅爾堡中一個小小的方形廣場。
四周房屋一片金黃,其中有兩邊的大宅高7層,牆上和陽台護欄的花紋精巧繁複,陽台上圓拱形或方形的頂蓋氣派非凡。
凱特的相機是團裏最高級的,她興奮地對我說:“這裏可真是攝影師的天堂”。
我們的旅館在城堡深處。沿曲折的小巷一路走去,很快就聞到空氣中彌漫的糞便的騷臭。
慶幸先到過孟買和德裏,有了個過渡適應階段。要是直接從堪培拉來這裏,沒準會被熏得暈過去。
任何古城的基礎設施都難以承受現代社會的重負,以旅遊業為生的古城的基礎設施更因大量的外來人口而捉襟見肘。而傑伊瑟爾梅爾還有其特殊的問題:城堡建於其上的砂岩因常年風化、滲水和地震而早已不再堅實如磐,導致建築開裂、傾斜甚至有倒塌的危險。隻是我沒想到在沙漠之中,空氣的質量會如此之差。至於是因為排水排汙係統太古董,還是因為路上有太多的牛糞,就不得而知了。
到旅館放下背包就順原路回那個小廣場找吃的。看到一側二樓一塊餐館招牌上寫著“澳大利亞人”、“1983年開張”和“VEGEMITE(澳大利亞特產,一種鹹醬,塗在麵包上吃)”,頓感親切。餐館在樓上也易於拍照,於是上去跟老板打個招呼,要了碗麵條,吃完後在夥計的指點下更上一層樓,爬到屋頂的陽台。
幾張照片拍下來就發現凱特可能高興得太早了一點。這地方建築的金黃色彩和玲瓏雕飾確實極有特色,不過從攝影取景的角度來說,這裏空間過於逼仄,什麽都擠成一團,加上那些笨拙的電線杆和隨意遊走的電線,令人不容易拍出好的宏觀照片。
傑伊瑟爾梅爾堡
下樓後在堡裏轉悠,看到兩條牛在津津有味嚼著紙板盒;看到路邊地攤上赤橙黃綠、明媚鮮妍的包頭巾;看到更多的精雕細刻的窗台門框;看到蓍那寺令人難以置信地複雜的外牆線條。
走著走著發現自己無意中到了城牆頂上,趁興決定沿著護牆箭垛和棱堡間的通道來個繞堡一周。通道平坦無礙。多處護牆旁留著修理後沒有運走的碎石。不時聞到已經熟悉的屎尿味。城堡外大片土黃建築(傑伊瑟爾梅爾有近8萬居民,其中僅四分之一左右住在城堡裏麵)。遠方能看到風力發電站的白色高塔。
傑伊瑟爾梅爾堡
通道在城堡大門處突然中斷。找不到下去的台階,隻得返回,從一處棱堡下鑽過,才下了城牆。
城牆高約10米,共有99個棱堡。
按拉吉的要求在5點回到旅館。而他要帶我們去的,就是城牆的頂上。背對蒼天和城堡外的民居,拉吉為我們拍了集體照。
出城堡去吃晚飯。暮色中從堡底仰視,城堡很有點“拔地突兀摩蒼穹”的氣勢。
傑伊瑟爾梅爾堡
拉吉說今天是印度教、錫克教和蓍那教的新年兼光明節(Diwali),除了張燈結彩(特別是點亮小陶盆做的油燈)、穿新衣、互相送禮以外,還要放焰火炮仗以慶祝善神製服惡魔、光明戰勝黑暗。
不過城裏並沒太濃的節日氣氛,該有的都有,隻是不喧囂,畢竟隻是個邊城。最奪目的是天黑以後被照得一片金黃燦爛的城堡,略有點夢幻仙景的味道。
傑伊瑟爾梅爾堡
飯後瑞切爾等幾個決定自行製造熱鬧,她們買了一堆焰火炮仗,邀了大家到旅館屋頂上燃放。於是在傑伊瑟爾梅爾第一天的最後印象就是繚繞火光之中拉吉豐滿的肚皮。
第八天
2008.10.29 星期三 晴
傑伊瑟爾梅爾
昨天白天沒覺察到濃烈的節日氣氛,但整個晚上爆竹聲斷斷續續,此起彼伏,把我鬧醒多次。
起身後上屋頂向廚房要了炒雞蛋、烤麵包和橘子汁,不料才吃了一半就感到惡心。趕緊回房間,稀裏嘩啦把剛下肚的食物吐了個精光,緊接著又稀裏嘩啦拉了陣稀屎。
9點集合前又吐了一次。
朗達、凱特、安德魯、黛碧和海倫都病了,不能隨大家出去。一定是昨天晚餐的食物或飲料作祟。而我能“輕傷不下火線”,還算幸運的。
先參觀城堡中昨天從旁經過的蓍那寺。
在孟買也見過蓍那寺。今天是第一次入內參觀。
這蓍那寺讓我想起濃墨重彩、纖毫必現、一絲不苟的工筆畫。寺裏不容留下寬大的空間,有很多小室,所有牆壁、立柱、室頂都布滿精細複雜的人物、動物、花卉和草木浮雕,鋪陳堆疊,凹凸曲折。細看多有可圈可點之處,隻是不會令人產生肅然起敬的感覺。也許這正是蓍那教寺廟試圖告訴我們的:最高的和諧就是所有細枝末節之間的和諧。
蓍那教寺
有關蓍那教的點滴:
· 蓍那教的曆史跟佛教一樣長或比佛教更長。
· 蓍那意為“征服者”或“勝者”。任何徹底克服了私心雜念、達到無我的超脫境界的生靈都是蓍那。
· 蓍那教認為,任何生靈都有靈魂;任何靈魂都有獲得神性的潛質;沒有至高無上的創世主、主宰或判官;任何生靈都是其今世後生的設計師,做人做鬼做牛做馬完全取決於其自身的所作所為;領悟得道的關鍵是正確的信仰、知識和作為;而不殺生是正確信仰的基礎、正確知識的前提、正確作為的最高準則。
· 為了防止無意中傷害生靈,一些蓍那教徒甚至提倡隨身攜帶掃帚,邁步前先清掃地麵以防無意中踩到昆蟲,同時嘴上終日蒙布以防無意中吸入飛蟲。
· 蓍那教徒是印度社會中最富裕的一部分人,以不到總人口的百分之一,他們上交的個人所得稅占全國該類稅收的24%。
· 蓍那教徒也是印度社會中平均受教育程度最高的群體。
參觀完蓍那寺後出城堡到薩裏姆•辛宮(Salim Singh Ki Haveli)。
這是十九世紀初傑伊瑟爾梅爾土邦首相薩裏姆•辛的住宅,高5層,跟城裏所有豪宅一樣通體乳黃。頂層四周有懸空陽台圍繞,陽台護欄雕空剔透,底下垂掛無數石刻花蕊,頂蓋弧形起伏,也是鑿就的花團錦簇。
到薩裏姆•辛
從陽台上往西看,城堡活象個巨型沙雕。
傑伊瑟爾梅爾堡
由住宅改成的博物館除了家居實物如家具、衣服、器皿、擺設外,通常還有照片和文字介紹,但這裏闕如。一間房裏擺滿各式工藝品,顯然是主人主要的生財之道。其中最讓我們中的一些人感興趣的是據說用於珠寶箱的鐵掛鎖。
主人說他是首相的後代。他又說他這裏的貨都是家庭工場自製的,在城裏絕無僅有。這後一點無疑是吹牛。我敢打賭,他賣的無論是木刻、石雕、還是銅劍、銀鐲,全是批發來的。後來拉吉證實了我的判斷。
這裏的樓梯很窄,勉強能容兩人並行,並且幾步就是個彎。主人解釋說這是防禦措施,隻要有一勇士當關,外敵即使攻了進來,也難以衝上女眷起居的頂上幾層。
參觀中肚急,又拉了一通。
拉吉又帶我們去納舍茂吉宮(Nathmalji Ki Haveli),不過隻是在外麵看了看,沒有入內。大概他認為這些豪宅大同小異,參觀一個就夠了。
從建築和裝飾風格上看,兩處確實大同小異。連最初主人的身份也一樣,都是首相。不過納舍茂吉宮要大得多。還有就是從街上能看到樓上的一間廳堂的貼滿閃閃金箔的天花板。
正午回到旅館。又得上廁所。排泄的當然幾乎全是水了。
自行絕食治療。午飯什麽都沒吃。
下午在熱頭過後的4點半才出發。拉吉雇車把我們帶到城東南的伽蒂薩嘎(Gadi Sagar),一個6百年前建成的人工湖。
湖畔湖上有幾個小巧的金黃的聖壇或寺廟。最大的建築是橫跨進湖通道的三層門樓Tilon Ki Pol。傳說當初有個叫Tilon的名妓,熱心公益(或揚名),在湖形成後主動向藩王提議出資捐造個門樓。而藩王覺得將來自己得從妓女造的門樓下經過,未免有失體麵,就不予批準。那妓女不甘罷休,乘一次藩王出門旅行的機會,擅自把門樓造了起來,並且在門樓頂上蓋了個供奉克利須那神的小廟。藩王回來後投鼠忌器,不得不接受既成事實。
在湖邊拍到照片中有兩張值得一提:一是有個亞裔女孩(可能是日本人),坐在台階上看書,一頭小牛在她身邊探頭探腦,仿佛在偷看她的書,別有情趣。另一張是有人在給湖裏的魚喂食,那些長著長須的鯰魚擠成一團爭搶,大半身體都浮出了水麵,很有點觸目驚心。
伽蒂薩嘎
回程中拍了夕陽下城堡的全景,很是一般,全然沒有別人說的海市蜃樓的味道。
晚上以蘋果香蕉各一充饑。
全天腹瀉5次。不算太慘。
第九天
2008.10.30 星期四 晴
傑伊瑟爾梅爾-沙漠
腹瀉藥起了作用,感覺好多了。不過還是不敢碰早餐。
上午獨自參觀城堡宮殿博物館。
這博物館就是前天剛進傑伊瑟爾梅爾堡時第一眼見到的那富麗堂皇的7層高樓,而其建築也確實是整個館的精華,至少從攝影的角度來說。
館裏展品無非介紹傑伊瑟爾梅爾的曆史,尤其是曆代王室的承襲關係以及英殖民帝國和印度獨立帶來的變化。當然少不了家具、餐具、服飾、武器和印度獨特風格的雕像等。
這裏的樓梯跟昨天在薩裏姆•辛宮看到的一樣,狹窄多彎。
然後在城堡內外轉悠。在喝橘子拉西(lassi,酸奶、牛奶、橘子和糖混合打成的飲料)時見到3個說華語的女孩,象是台灣人。
一個二十來歲的小爸爸帶著年齡大概分別為4、5、6、7歲、頭紮碩大彩布包頭的4個兒子在城堡口無精打采地彈琴擊鼓、手舞足蹈。
父子樂隊
一隻母豬在小巷深處尋尋覓覓。
買了個3、4斤重的西瓜當午餐。本以為沙漠地區出產的西瓜不會太差,可那瓜鮮有甜味。失望之餘,勉強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送給了旅館廚房的廚師。
下午3點離開旅館,坐半小時吉普,然後騎駱駝。坐吉普是為了深入沙漠。騎駱駝是娛樂。
駱駝遊
隻是我不愛騎駱駝。一點不舒服。不舒服就沒法瀟灑。不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兩個多小時裏,除了沙礫還是沙礫。好在沒有象在埃及阿斯旺的那次,把屁股都磨破了。
到達宿營地時太陽正下山。沒有晚霞。
駱駝隊的人也管我們的吃和睡。他們搭了個帳篷作為廚房。這頓晚餐是我兩天來第一次基本正常的進食。
飯後歌舞表演。駱駝隊的人坐著,在手鼓和象簫似的樂器的伴奏下吟唱。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幾個女人則又唱又跳。很快我們中的舞蹈愛好者也一擁而上,婆娑搖曳。天極黑,隻有在相機閃光燈和手電閃耀的時刻,才能看清眾人的身影。
在我的相機的小小的屏幕裏,那幾個舞女全身上下玉鐲翠環、五彩繽紛,就是臉部不宜細看。
沙漠起舞
不到9點就曲終人靜。我們每人一張簡易鋼絲床,一個枕頭,兩條毛毯。主人們睡帳篷。
又一次露宿沙漠。在南亞次大陸滿天繁星的注視下漸入夢境。
這裏距巴基斯坦僅30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