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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囚徒 (36)--- 新春情懷

(2009-02-13 21:30:06) 下一個
  第三十六章 新春情懷

  轉眼就要到中國的農曆春節了,春節是合家團圓的日子,是中國人最重視的節日,不管平時多麽忙碌,此時一定會克服各種困難回家團圓。然而在日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過年的熱鬧喜慶氛圍,因此春節很容易就被忽略。於是海外華人們不得不強迫自己記住,並在意這個日子,借以提醒自己還是中國人。
  
  今年是月伶和蘇豫到日本以來的第二個春節,正值中國南方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雪災,使本來就嚴峻的春運形勢雪上加霜,上百萬思鄉心切的人們不能回家團圓,要麽被滯留在異鄉,要麽被阻在回家的路上。相比起國內同胞來說,日本的平靜和安寧卻是難得的幸福。
  月伶的第一個春節是在佩文叢姍家裏一起過的,三個人包餃子,從電腦上把春節聯歡晚會一點不漏地從頭看到尾,在國內時,月伶其實很少這樣完整地看春晚。然而此時,家人不在身邊,看春晚便成了一種安慰,想著全家人正在同一時刻,和自己看著同一個節目,多少也有點團圓的意味。
  蘇豫的第一個春節要淒涼很多,當時剛搬過家,家裏的網絡還沒有開通,研究室的老板管得很嚴,不可能在研究室看春晚。因為還不認識幾個人,於是她就一個人孤獨的循著校園的小路,一圈一圈的走。走累了,就回研究棟,經過一間屋子時,透過玻璃門,看到幾個人正在用電腦接著投影儀看春晚,雖然不認識,蘇豫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坐下來。節目已經開始了很久,畫麵在變,她的眼睛開始潮濕,接下來就抑製不住地一直流淚,後來發現,大家都在流淚,即使看著趙本山的小品。
 
  第二個春節了,大家的境況都好了許多,但對於春節的懷念,卻也淡了許多,隻是打算到超市買點現成的餃子,個自窩在小屋裏看春晚。月伶在春節前收到孟添寄過來的新年賀卡,海邊的岩石上,孟添和一個女人並排坐著,頭發在海風中飛舞。這是孟添的妻子,月伶見過照片,一個樸素端莊的女人。自從走了以後,孟添和月伶很少聯係,隻是逢年過節會傳遞過來遠方的問候,讓人感覺一絲絲的溫暖。
 
  每年的春節前後,仙台學友會會聯合宮城縣日中友好協會為留學生舉辦新春集會。活動中提供食品,酒水,飲料,並有文藝表演及各種記念品,此外還設有抽獎環節,而且獎品比較豐厚,頭等獎是一張一年有效的仙台至北京往返機票,如此有誘惑力,當然會吸引許多思鄉心切的中國人前往。
  月伶在新春集會上遇到了文捷,許波,蘇豫和李浩。
  知道蘇豫和李浩的事情以後,月伶如今再看李浩,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月伶曾經在七夕節時見到過林蒿,一個英氣逼人,豪爽幹練的男人,和林蒿比起來,無論相貌,氣質還是舉止,李浩都差了一些。不過看著蘇豫現在開心而滿足的樣子,月伶知道蘇豫恐怕真的是墮入情網,不能自拔了。在感情的世界裏,永遠沒有邏輯可尋,感情是不講道理的,月伶也隻好在心裏默默祝福他們。
  節目很是精彩,歌舞,中國傳統樂器,魔術,雜耍。中場學友會新成員亮相,月伶找了找,其中沒有文捷和許波,正疑惑著,文捷從她的身後鑽出來。
 “怎麽?不幹了?”月伶問著。
 “快畢業了,不做了,專心下來準備畢業論文。”文捷回答,文捷的專業是教育學。
 “其實你很適合社會工作,幹得挻好的,以後可以考慮向政界靠攏。”月伶建議。
 “的確,權力是一個好東西,有了權力,才可以做許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才可以為別人做更多的事情,你別瞧不起官場,即使再怎麽不如人意,要想幹點事,缺了它還真不行,沒有權力,你說話再有理,有誰聽呀。”文捷說著。
  月伶點頭微笑著。
 “你呢,今後什麽打算?一輩子做科研?”文捷問月伶。
 “一輩子做科研也不是不行,但走上科研這一行多少有些無奈,總感覺不是自己真正喜歡的事,隻是一份工作而已,可以提供生活保障,並不能夠把它真正當做事業那樣拚盡全力。而且說真心話,並不認為自己是能夠成為科學家的料,為人類的科技進步看來是做不什麽傑出貢獻的。”月伶說,一臉無奈。
 “那你真正喜歡的事是什麽?”文捷笑了,對月伶的話有點好奇。
 “說了你不許笑我。”月伶賣個關子。
 “說吧,很想知道。”蘇豫也湊過來。
 “大學報誌願的時候想學醫學或者建築,後來鬼使神差地學了材料化學,其實內心裏呀,我就想當美發師。”月伶說著。大家一愣,以為月伶在開玩笑。
 “真的,我的手很巧,應該是個不錯的手藝人,曾經為了給我5歲的小外甥剪頭,我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10塊錢,連哄帶騙地給他剪完頭,再把10塊錢奉上。這種犧牲精神,那才真叫做熱愛。”聽月伶這麽說著,大家忍不住笑起來。
 “蘇豫最想做什麽?”月伶把問題轉給蘇豫。
 “我呀,希望開一間茶社。在我們江南,一定是靠水的地方,不需要太大,整個房間彌漫著沁人心脾的茶香,我則用一壺壺精心泡製的上等好茶,款待一個個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我的茶社裏一定要擺放幾盆我喜歡的名品蘭花,最好是七盆吧,我喜歡七這個數字。”蘇豫微笑著,幻想著,然而笑容漸漸消失,林蒿的影子又出現在她的腦海,她曾經躺在林蒿懷裏甜蜜蜜地說過同樣的話,當時茶社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做“蒿竹豫蘭”,由了林蒿和蘇豫名字中的字。
 “你們這些女人呀,盡說一些不切實際的話,現在還在幻想自己喜歡做什麽。當你必須麵對房子,車子,孩子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什麽工作給的錢多就做什麽,根本容不得你選擇。特別是孩子,沒有錢怎麽能夠保證給他最好的教育?”李浩在一邊沉不住氣了。
 “給他最好的教育以後又能怎樣?”月伶反問。
 “有了好的教育,才能夠得到好的工作,這是很簡單的道理,還用問嗎?”許波在一邊幫腔。
 “什麽是好的工作?像我們現在這樣,一邊辛苦不堪,毫無成效地做著令人羨慕的科研工作,或者發幾篇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夠對社會有所貢獻的文章,一邊夢想著做美發師?開茶社?”月伶顯然不同意男人們的觀點。
  “你這話就不對了,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這話什麽時候都不錯。我們做科研的,特別是基礎研究,一時也許看不出來成效,但正是我們的這些工作,推動著社會的進步和發展。中國現在缺少的不是人,不是美發師,是像我們這樣掌握一定先進技術,能夠推動社會發展進步的高科技人才。”許波反駁著。“中國和先進國家之間的差距就在於技術水平太低,我們留學的目的就是要把日本這些先進的技術學回去。”
  大家一時語塞。文捷接過話:“我讚成許波的觀點,你們別聽月伶的,她是一個悲觀的理想主義者,把生命看得太透徹了,已經快得道成仙,照她這樣的思路,大家都不用繼續努力奮鬥了,反正做什麽都一樣,社會也就不會進步和向前發展了。”
 “也不能這麽說,努力奮鬥還是需要的,隻是為了金錢奮鬥和為了夢想奮鬥是兩回事。給你們一個比喻:曾經大家都窮的時候,吃不起肉,隻能吃素;現在大家肉吃多了,膩了吃肉,隻想吃素。結果看起來好像是一樣的,都在吃素,但性質和心情卻完全不同,前者,是因為我們沒有選擇,迫於無奈,而後者卻是我們的自主選擇,心情舒暢。隻有自主選擇的,才是最貼近生命本身的。在此向那些真心熱愛科研工作的人們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比如許波,李浩等。”聽她這麽說,大家又笑了。
 “你這話有些道理,看來培養孩子自主選擇的能力非常重要。但中國人世世代代不都是一個想法,一切為了孩子,而且現在國內城鄉之間,城市不同學校之間的教育水平也相差太大,能不能進一所好學校,結果還真是不一樣。”李浩說。
 “是啊,都說人人生來平等,在中國,這生來可就是不平等。”月伶苦笑了一下。
 “中國的擇校真的很可怕,給人的壓力太大,在利益誘惑下,好老師紛紛流向好學校,使好的學校越來越好,差的學校越來越差,沒辦法的事。”文捷說。
 “這一點日本其實就做的挺好,中小學老師輪崗,過幾年換一所學校,在城市和鄉村之間流動,雖說作為老師辛苦了一點,卻有效地保證了全國範圍內的教育質量基本平衡,每個人不論出生在哪裏,都享受了接受平等教育的權力,值得我們借鑒。”許波說。
 “日本這種模式好是好,恐怕在咱們國家實行起來會很難,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真這樣下去,沒有人願意做老師了。”李浩接過話。
 “其實最好的教育,是來自父母的愛,是多少錢都不能代替的。那些把孩子送到寄宿學校,個把月和孩子說不上幾句話的父母,其實是最失職,最沒有責任心的父母。用這樣的所謂最好教育教育出來的孩子,質量還真不好說呢。” 月伶保持著她一貫的理想主義觀點。
 
 “好了,不說這個了,再說就說不完了。我可能3月底要回國一次,告訴你們一下。”李浩轉了個話題。
  大家都轉向他,帶著疑慮的目光。
 “我的這個項目,3月底就到期了,再續延的話,需要辦一些手續,還要回國處理一些事情。”李浩看著蘇豫。
 “怎麽以前沒聽你說起?”蘇豫問。
 “不想你操心。”李浩回答。文捷和許波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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