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赤腳

赤腳 　　 　　我坐在這裏又老又疲。 　　 　　幾個赤腳女子偕著不明的更漏踢過來躂過去，仿佛午夜夢回時的遊園……足音跫然，也不知那是冉冉浮蓮，是橐橐飛舠，是一對皎如玉潤如脂的寶犀，還是兩尾行如風輕如夢的嘉魚。 　　 　　我想她們踏著月色去光腳島嶼。 　　 　　那裏人都跟洪荒混芒的原始初民似的，常年跣腳露趾，走砌紅堆綠的柳陌桃蹊，走累塊積蘇的田疇地畦，踩著蒺藜荊棘和坷垃磔礫，感受殘酷貧瘠的大地。那披薜荔戴芙蕖的山遊鬼，那懸瓠匏掛旌旃的地行仙，還有那走繩索跳劍丸爬高竿的雜伎們，到這裏都算不得奇異。 　　 　　可我有戀鞋癖。 　　 　　其實，麻鞋葛屨木屐，線靴弓鞵繡履，從最基本的保暖驅冷防傷護疼的助行工具，到為修身塑體的綴飾為顯身示份的憑據，鞋越來越繁靡，到心的距離越來越迷離。腳上有26塊骨頭33個關節51個穴位100多塊肌肉千萬神經千萬血管，有肺腑相通的十二正經起支點，這人安體養氣之根基，怎能隔絕大地？我甩掉高跟鞋子結結實實站起。 　　 　　用腳趾頭能思考出來的才是真理。